听到这句话,波旁·安妮愣愣地凝视面前的特拉法尔加·罗,半晌,扑哧的一声笑了。
她的双臂缠上罗的脖子,眉眼含笑,“医生小哥开解别人的法子当真别致。”
波旁·安妮怕鬼,只是她伪装得极好,极少有人发现,莫比迪克号的绝大部分船员不知道这件事。胆小鬼三人组之前在她身后疑神疑鬼,神经兮兮,搞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佩金和夏奇嚎得那一嗓子,吓得她下意识抓住医生小哥的手。
医生小哥看穿她怕鬼倒无所谓,她想顶多会被对方嘲笑几句,不曾想他就这样牵着自己继续上楼。
现下,为了缓解她的情绪,更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波旁·安妮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如果我选后者,你真的会在这里做吗?”她微微咬住下唇,盯着他,神色戏谑。
罗顿时脸色僵住。
他的确不会在这里做。
第一次应该在床上,在舒适且熟悉的环境,好比说极地潜水艇,慎重的进行,而不是在这种四处结满蜘蛛网,空气中飘散灰尘颗粒,又旧又破的古堡里,太过敷衍和随意,这不是他的想要的。
波旁·安妮靠进他的肩头,止不住低声发笑,肩膀一颤一颤的,“天啊,医生小哥,你真是太可爱了。”
她抬起头,主动贴上去,吻住那两片薄唇。
特拉法尔加·罗的手迟疑片刻,最后缓缓抚上她的腰,用力地的回吻,她的丝质上衣被揉出皱褶,他报复性轻咬波旁·安妮的舌尖,直到肩头遭到她的一记轻捶,示意他适可而止,他方才停下。
她的嘴唇十分润湿,有些肿了,如同含苞待放的艳色红梅。
特拉法尔加·罗移开眼神,再看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出现什么反应,他轻咳一声,“是时候进去了。”
波旁·安妮憋着笑问:“从哪间房间开始?”
“左边第一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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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旁·安妮和特拉法尔加·罗走遍二楼的每一个房间,一无所获。
纵使这座城堡经历战火纷飞,曾遭过大肆洗劫,又荒废了十几年,这些房间残存的痕迹依旧在无声的炫耀自身过去的辉煌,徒惹唏嘘,不禁联想其鼎盛时期会是何等的繁华。
对于波旁·安妮来说,这里的一切若有若无地唤起她的熟悉感,她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两人上到三楼,在其中一个房间有了收获。
波旁·安妮环视一周,这是书房,穿衣间和卧室相连的标准主人套间,与她从前住在布雷斯特宫的房间布置相仿。
穿衣间和卧室没有异样,他们一前一后的进入书房,墙上歪歪斜斜的悬挂着相框,窗户帷幔和沙发的罩套久经尘染变得灰扑扑,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地上的书籍显然是被人粗暴地从书架扯下来。不用推测也知道肯定是出入这里的当地居民所为,他们以为书架是藏着金子的暗门。
波旁·安妮捡起其中一本,书籍的边缘有焚烧过的痕迹。
特拉法尔加·罗站到书桌前,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棕色软皮的记事本。
他拿出来粗略翻了几页,又倒回去看第一页,看到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他问:“安妮当家的,布里厄·皮若斯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不知道。”波旁·安妮走到特拉法尔加·罗的身侧,她接过那个日记本,“但我认得他的字迹。”
“这是皮若斯的字。”指尖抚过纸面略微凸起的字体,波旁·安妮不自觉读起日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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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圆历1500年7月9日,天气晴。
安妮殿下将在下个月的月底满周岁,伊勒家族送了他们的继承人来首都。
我还在阿摩尔城的时候,曾经听大人们说起过他,说他不仅长得像女孩子,性格也像女孩子,软弱无能,还不务正业的整日捣鼓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
虽然家里人对伊勒家族的继承人评价不高,但我依然很期待他的到来。
坎佩尔家族和瓦讷家族的继承人正处蹒跚学步的年纪,作为布里厄家族的继承人,周围人对我再如何友善亲热,依旧时刻谨记我的身份,相处之中总能透出小心,我能感受到那层隔阂的存在。所以,我每晚睡前都会向神祈祷,赐予我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同龄人。
显然,这位比我小三岁的伊勒·埃塞,正是神对我的回应。
当时我在训练场,远远地看见那位身型削瘦的伊勒家族继承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涅瑞伊得斯夫人身边,大公夫人似乎正在带他熟悉布雷斯特宫的环境。
看着他,我想,至少家里人有一点没说错,他的确很像女孩子,甚至比很多女孩子都要漂亮。
这不是好事。
我不知道大公殿下是否会给他安排武练,如果他会和我们一起训练,我担忧他没有自保的能力。
我的身边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家族地位逊于我的家族,其中一些人的性格顽劣,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残忍无度,异常恶毒,他们赢不过我,又不敢得罪我的家族。若是伊勒·埃塞无法保护自己,他极有可能成为那些人的出气筒。我不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父亲教给我的骑士教条,我自幼铭记在心。
强敌当前,无所畏惧!
果敢忠义,无愧吾主!
耿直正言,绝无诳语!
保护弱者,视为天理!
假如伊勒·埃塞成为那些人欺负的对象,我发誓绝不会坐视不管!
“……皮若斯……”波旁·安妮微微摇头,她翻了十几页后停住,是另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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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圆历1500年8月30日,天气晴。
昨天是安妮殿下的周岁宴,南特大公殿下特许我们今天暂停训练,得了一天的假。
身边的伙伴呼朋唤友,准备一同上街瞧瞧,我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说实话,我宁愿不放假,我从不知道如何安排我的假期。
我从十二岁起来到雷恩,和其他人一起接受宫里骑士长的指导。我们当中的一些人以后会成为布雷斯特宫的护卫,有些人会跟随我返回阿摩尔城,然后进入布里厄骑士团,守卫我们的国土。
父亲常年在雷恩城和阿摩尔城之间往返奔波,他非常支持我长居宫里,他说我必须参与安妮殿下的成长过程,得取她永不怀疑布里厄家族的信任。
尽管如此,我偶尔还是会希望父亲带我回一趟阿摩尔城,我想见一见母亲和弟弟。
只是父亲从未答应过我的请求。
看书看得有些发闷,我决定去薰衣草花田走一走,散散心。
在那里,我遇见伊勒·埃塞正被围着欺凌,我赶跑了那些人。
南特大公没有让他与我们一同武训,但这些恶徒依然盯上了他。
我把他带回我的房间。
伊勒·埃塞那身银白色的衣服和那头银发让花田的泥土弄脏了,那些人很鬼精,他们不会朝他的脸下手,会引起大公夫妇的注意,而他的身上全是旧伤未愈,又增新伤的淤痕。
“你应该反击。”我给他擦上药酒,慢慢揉散那些淤伤。用了点力道,这样瘀伤好散得快一些,我本以为瘦弱的伊勒·埃塞会受不住,神奇地是他居然能缄默不语。
伊勒·埃塞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有些来气,难道他打算一直忍下去?
“你是伊勒家族的继承人,你代表着你的家族和荣誉,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我打不过他们。”伊勒·埃塞说。
我一愣,没想过他从未接受过武训,“那我来教你。我总不可能每一次都及时赶到来救你。万一有一天你遇见他们,而我又来不及,我希望你能靠自己打败他们。”
“……你愿意教我,布里厄?”
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只有头顶那些恍如透明的银发。
“当然。”我望着他的发旋说,最终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发尾。银发如同夜空中的遥长银河,闪烁的,遥不可及的,犹如抓不住实体的虚幻存在。
伊勒·埃塞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和发色相同,我原以为看起来会是无机质的冷酷,其实非常的温和。
“……对不起。”我结结巴巴地说,“很漂亮。”
我是说他的头发和眼睛。
伊勒·埃塞的脸渐渐涨红了,他突然站起来,匆匆系起前襟的扣子,一副要走的样子。
我拉住他,他的手软绵绵的:“明天开始,我下课后会去你的寝室。”
他好似避之不及的甩开我的手,兀自僵立片刻,细如蚊讷的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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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旁·安妮永远记得那一幕,罗亚尔的曼恩在践行礼的晚宴上,故作无心的询问她的父亲:“布列塔尼岛是否允许同性通婚?”
她的父亲摇头,给予否认的回答。
然后曼恩又问:“这条法律会在近期内修改吗?”
父亲再一次给出否认的答案。
接着曼恩迫不及待的露出他丑陋的目的:“那南特大公对布里厄·皮若斯和伊勒·埃塞相恋是什么看法?”
现场一片哗然,两个家族的家主脸色难看,不仅是他们,父母亲也是。
波旁·安妮拿着日记本的十指紧捏,指尖发白。
“安妮当家的?” 特拉法尔加·罗皱着眉说道。
“没事。”波旁·安利勉强地笑笑,手中日记本的页数哗啦啦的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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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圆历1503年5月13日,天气晴。
前段时间,在成年礼结束后,南特大公殿下给我进行了骑士授礼,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骑士了。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是想留在雷恩,还是回去阿摩尔城接手家族的骑士团?
出于私心,我选择留下来,我放心不下埃塞。
我很高兴他与安妮殿下相处和睦,他告诉过我,他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他希望能一直留在宫里。
他说他从未觉得如此的幸福。
他说这些话时神采奕奕,我也莫名跟着高兴起来。
涅瑞伊得斯夫人发现埃塞在设计方面颇具天分,于是她下令让他负责服饰设计的总担当,经埃塞之手的衣服,宫外很快也会流行起来,最后变成全国的时尚。
伊勒家族的家主好像对埃塞的不求上进放任不管,又或者说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我回阿摩尔城,他常住布雷斯特宫,以后与埃塞见面的机会仅剩寥寥。每每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会不由自主的发闷。
我开着小差巡视行宫,忽然听到埃塞的声音。
抬头一看,埃塞正在一棵三人环抱粗壮的大树上,脸色微微发白。
“埃塞?你怎么上去了?”
“一只双色树燕的幼鸟被其他兄弟姐妹挤出窝里,我把它送了回去。”伊勒·埃塞紧紧抓着树干,耳边是幼鸟们鸣叫声,他大着胆子的快速瞟了眼下方,高空立刻给他带来一阵晕眩感,“然后……就下不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又有些担心他。
“下来。”我对他张开手,“我会接住你的。”
埃塞犹豫着说:“你真的会接住我?”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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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皮若斯的脖子上有一个燕子的纹身。”波旁·安妮终于记起为什么布里厄城堡让她觉得熟悉,小时候埃塞给她说过的那些童话故事,城堡的样子正是照着这里描述的。
她翻到日记本的最后,那里的页数全部被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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