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出现了虚幻的景象。
虚影影影绰绰,哪怕她用力瞪大眼睛去看清楚,瞪得眼角撕裂,也都是好似眼前蒙了一层雾,只能模糊地观察。
虚影的中心那是在一根更为巨大的铜柱上,她无法分辨铜柱的具体年代,只能遥远地感受到它浑然天成的古朴气息,就好像从世界初起时就伫立于此,世界终结时也将仍伫立着。而铜柱的上方横挂着一个稍小的钟表,在钟盘内篆刻着的符号是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的,却诡异地在看到的一瞬间领会含义,指向符号的指针不停地向前移动,时间流逝的声音在山茶的耳畔滴答响着。
一只手从她所观察不到的方向向着钟表伸去,拨动向前转动的指针,一次、一次、又一次。
看不清面容的人如吟唱般重复着同一个词,明明她看不清手的主人的脸,但她陡然从中体会到了更为广阔,而又无边无际的磅礴情感。
只没等她从这股汹涌的情感里挣脱出来,就有一道暗淡的虚影从钟盘上坠落。大庭山茶难以看清虚影的实质,但凭借直觉,她坚信那是个从高处跌落的女人,虚影扬起的裙摆如同流星的尾巴,大庭山茶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遥远的裙摆,似乎只要抓住了她,这个混乱的梦境就会破碎。
然而这是徒劳,她没有抓住坠落的影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向下跌落,跌落,直到永远抵达不到的尽头。
在影子坠落消失后,梦境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一种极为尖利的噪音在梦境中响起,这种声音随即进入至她的大脑,搅动着她每一条神经,她用力地捂紧耳朵,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声音的传播,但那声音仔细听来又好似是直接在她的大脑里响起。
恶心与眩晕感汹涌而至,她控制不住地弯腰干呕。
大庭山茶挣扎着抬眼,想要看清声音的源头。
但当她抬眼后,又为这个动作而陷入止不住的后悔中:
奇异的生物在半空之中扭曲着身形,它的头顶挣扎着长出一只弯曲的角,连映在地面上的虚影都狰狞得令人下意识避开。
大庭山茶依稀能辨认出那东西似乎曾经是人,但现在…
…那种样子已经脱离了人的范围…不…不止,那已经是完全脱离了人类所见过的生物的极限吧!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啊——?
大庭山茶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怪物,连声音在那一刻都失去了带给她痛苦的意义。
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到的范围,怪物在结束扭曲过后呈现出了无法被语言形容出的形状,那是…
不可名状之物。
她在看到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无法靠近,就连用以求救的声音都在油然而生的、仿佛是源自永恒的亘古时被刻在基因中的恐惧中被吞噬殆尽,她只能疯狂地在心中大喊,喉咙里竟然只能发出难听的嗬嗬声。
她生不出任何的反抗,在这样彻底脱离人类所能想象出的怪物面前,任何的反抗都只是徒劳,是将自己推向死亡的催化剂,甚至她连思考的能力都被恐惧剥夺。
没有人能冷静下去、
在这样不可名状的生物面前。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陷入疯狂之后,白色的光从梦境的尽头涌现了。
虚幻的景象在光芒中破碎,时远时近的呼唤声终于跨过桎在梏抵达她的精神,大庭山茶脱离了幻象,脱离了梦境。
她躺在病床上,睁开眼。
“山、山茶桑你醒了!”
是沢田纲吉的声音。
眼前模糊的色块渐渐凝成了实体,鎏金色的眼眸里亮起了生机的光,大庭山茶眨眨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只是一动就感受到了从心脏到大脑的如针扎般的疼痛,她立刻疼到皱起眉头。
“这是在学校的医务室?”她无奈地靠回床架上,四下打量着这个很陌生的地方。
并盛町的医院她基本都熟悉,这里陌生那就只能说明不是在医院里,况且这么狭小就只能是在学校的医务室了嘛。
沢田纲吉解释道:“是的,因为山茶桑一直不醒,Reborn说新来的医务室老师…非常厉害,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大庭山茶:“其他人呢?”
“狱寺他似乎和新的医务室老师认识,和那个老师出去了,山本的话被老师叫去了解情况…”
“啊…是哦,破坏了学校设施,还想要在并盛里自杀,云雀委员长没有咬杀你们都是幸运啊。”大庭山茶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你这个白痴女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十代目说话!”
大庭山茶瞥过眼去看从门外走进来的狱寺隼人,懒洋洋地道:“我还敢用更嘲讽的话说,你又能怎么样呢,狱寺。”
“你、你——!”狱寺隼人紧皱起脸,明显是生气了,但他上下看着大庭山茶苍白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了的脸色,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哎呀呀,一醒来火气就这么大可不好啊,Lady还是要多笑笑才好看啊。”穿着白西服的男人站在狱寺隼人的身后,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搭在狱寺隼人的肩上,而他的左边肩膀坐着看不清神色的Reborn。
大庭山茶微眯起眼,微笑起来:“那你也要让狱寺学到一点意大利人该有的绅士风度哦,医生。”
“啊…这种东西嘛,是很困难的没错了。”医生完全没有因为狱寺隼人在就说他好话的意思,反而顺着大庭山茶的话承认了。
在狱寺隼人恼怒地喊“夏马尔”的背景音中,大庭山茶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她扬起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挑衅地看着狱寺隼人。苍白的脸上因着她心情的变动浮上了淡淡的粉色,沢田纲吉暗暗地缓缓松出一口气,他疯狂跳动的直觉终于不再不停地暗示他大庭山茶马上就要死亡的信息了。
坐在夏马尔肩膀上的Reborn沉默地往沢田纲吉那看了一眼。
“…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夏马尔医生?”
笑完了之后,大庭山茶直接问向夏马尔,“还是说,还要再等一会?”
“你自己有感觉到哪里不适吗?”夏马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大庭山茶感知了一下,答道:“头晕…啊还有浑身痛吧。”
“心脏处没有针刺的痛感?”
“…”
大庭山茶抬起眼正眼看他。
夏马尔的神色肃穆,似乎在问她什么有关生死那样的大事。
她蓦然笑起来。
上挑的金色眸子澄透到比窗外的太阳还要灼人。
她道:“这个的话,我还是能确定和这次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方便能问下是什么事吗?”
“就是被爱慕者差点杀了,我幸运活下来了,但因此心脏也有了问题。”
她漫不经心地回道。
夏马尔沉沉地道:“在被人刺中心脏后还能活下来,真是了不得的幸运啊。”
“那是当然。”
大庭山茶笑,“没有幸运的话,我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位爱慕者的手里了,医生。”
大庭山茶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夏马尔就立刻警惕起来,他刻意地让自己避开她那张美丽得甚至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的脸。
他忍不住回想起这个拥有可怕魅力的少女刚被人送来的时候的事。
她紧闭着眼,被他的学生抱在怀里,身旁跟着那个传闻中的彭格列的十代首领预备役,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左手骨折的少年。
啊…虽然他是说过隼人如果一直学不会先重视自己的生命他就绝对不会再教他任何战斗技巧的话吧,但他是他学生这种事还是不会改变的。
怎么说呢…
这个少女的美丽…
就像是在荒芜苦寒的地方突然绽放出了一朵艳丽的花,天上的晚霞是她的艳色,璀璨的太阳是她的花芯,没有人能抗拒这朵仿佛是从天上那据说是神呆过的高天原里落下来的花。
他是个男人嘛,也是个人类,当然是也逃不过她的魅力啦。
况且他的人生信条本来就是热爱一切美丽的Lady,会逃不过当然正常,但他同时心里也是警惕着的,他可以对除了这个少女之外的所有产生兴趣,但绝对不想对她感兴趣,他可不想沦为这份美丽下的狂徒。
这种完全不像是人的美,竟然能存在着这么久都没有凋零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了。
毕竟他作为黑手党,即使更偏向当个黑市医生,平时面对的黑暗面也比这群头脑单纯的小孩能想象到要复杂许多,这个少女拥有这种程度的可怕魅力,如果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自由到现在的。
被□□、被拍卖、被收藏…
只要她被里世界里的人发现,无论什么恐怖的事都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他可是很清楚黑手党这些人能做出什么事。
大家选择当黑手党那刻,可就都背弃了法律与道德,在那种黑暗肮脏的地方里会有什么好好先生呢?
但是这位少女一看就不是拥有强大实力的样子啊…
她太脆弱了。
这朵花在这种地方里,她太脆弱了,好像轻轻一碰她就会枯萎,好像哪怕不碰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也随时就要凋零。
这种盛开到极致仿佛即将枯萎的颓靡之美是会激起所有看到这朵花的人心里的恶念。
他不得不承认。
哪怕他很克制地不去直视她的脸,也不得不在看到她紧闭双眼的那一刻升起无数的阴暗想法。
…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去就是了,他可不想被人说成自己老牛吃嫩草。
“您在怀疑什么呢,医生?”她轻轻地问他,“对我也太警惕了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么警惕的异性呢。”
“啊…怎么说呢。”夏马尔忍不住一只手掏进口袋,还是别开脸不去看她,“我实在不想对年龄差距太大的少女产生感情,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还是不要看你比较好。”
“…”
大庭山茶抿起嘴不说话,那双眼却越来越亮,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了。
“看起来你精神不错了啊,山茶。”Reborn翘起嘴角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他跳到狱寺隼人的肩上,歪着头看她。
“当然还是不错,不过这种程度的惊吓我还是能承受得住的。”大庭山茶在对着自己忌惮的Reborn时,傲慢的心也会微微地收起,但她的傲慢已经是融入她灵魂与骨血的存在了,哪怕她刻意地压抑住,说话之间仍然是会不经意中流露出一丝,又或许是更多。
“那要不要今晚暂时去蠢纲的家里暂住呢?”Reborn好似随口一说地那样提议道,但大庭山茶注视过去时,却发现那滑稽的豆豆眼里是再严肃不过的暗沉之色。
被Reborn无视了意见的沢田纲吉听到差一点跳起来,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是这种提议他认为肯定会让大庭山茶生气。
因此他手忙脚乱地阻止着:“你,你在说什么啊Reborn!山茶桑去,去家里住的话…”
狱寺隼人也跟着他的十代目一起试图让Reborn收回提议:“是啊,Reborn先生,这个白痴女人去到十代目家里一定会给十代目添麻烦的!请您一定要重新考虑!”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大庭山茶没理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她疑惑又了然地看着Reborn小小的豆豆眼。
“…差不多吧。”他模糊地答道。
“啊…”
大庭山茶陷入思考,她沉思了一会,抬头看他:“那看来不是小偷,也不是STK了。”
沢田纲吉震惊地跳起来:“诶?!?什么小偷stk!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Reborn!!”
“别露出这幅蠢样子,蠢纲。”Reborn从狱寺隼人的肩上跳起来,抬腿踹到沢田纲吉的脸上,“保护自己的朋友可是彭格列成员的必备守则,你作为未来的首领要以身作则,特别是这个朋友还是…”
沢田纲吉飞快地扑上来阻止Reborn后面的话,“好的好的好的,我知道了Reborn!你不要再说了啦!”
大庭山茶静静地看着他慌张的行为。
不笑也不动,就好像根本没有猜到Reborn要说的内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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