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山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走出医务室后她就感觉止不住地犯困，好像有四五天没休息，假如面前有一张床的话她可能会直接闭眼睡到世界终结。
“山茶桑~！”
在一旁的沢田纲吉先一步地注意到她，他顾不上刚才被Reborn砸到的疼痛，脸上带笑地挥了挥手。
“山茶，你好点了吗？”
他的手里还提着香味扑鼻的咖喱饭，身后跟着狱寺隼人，狱寺隼人肩上还站着一个Reborn。
听起来有点像套娃，大庭山茶这么看着也觉得像是套娃。
她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就算没好我也不要去医务室了，我和那个斤斤计较的大人完全相性不合。”
她半点也没有恶人先告状的羞愧，反而仰着头一副非常有理的模样。
没想过大庭山茶会骗人的沢田纲吉和对夏马尔无比了解以至于先入为主的狱寺隼人连思考都没有就信了她说的话。
“果然是那个庸医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狱寺隼人习以为常地攥起拳头，“那个家伙之前就用总是这样，没想到这么久没见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
“毛病？？”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幻想了什么，惊诧地大声喊道：“不会他是什么可怕的变态医生吧，喜欢骚扰女孩子之类的！？那山茶桑你没事吧！”
其实是先主动骚扰的大庭山茶眨眨眼，无辜地表示自己不清楚：“我没有事哦。”
“那你怎么一脸惆怅的表情…”沢田纲吉担忧地看她。
“啊…这个…”
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太困了，好想去睡一觉啊，所以我决定早退了，刚跳了楼老师也会理解我的。”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那山茶桑你就赶紧请假回家吧，你这幅样子很可能下一秒就要睡倒在地上了啊！”
在狱寺肩上的Reborn眨了眨眼：“需要人送吗，大庭？”
“当然不需要了，我又不是玻璃那种脆弱的东西——”
少女的话被另一人用力的拥抱压回了喉咙间，两人之间相差过多的身高让大庭山茶只能从她的肩上方露出一双眼睛，正和狱寺隼人肩上的Reborn处于同一视线。
少年的拥抱带着阳光的气息，夹杂着微微的汗味，大庭山茶有一瞬间几乎要以为这就是现实世界，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全息游戏。
《天气恋人》她记得只是B家发行的第一部全息游戏吧，和她之前玩的《横滨dokidoki～》差着一年的时间，竟然就有不亚于横滨心跳的真实度吗？
B家策划虽狗，但程序员们还是蛮不错的嘛。
她靠在少年的怀抱里还相当理智清醒地思考起这个问题，但抱着她的少年由于看不清她的表情，自然是不知道她不仅没有像正常女孩那样害羞脸红，还面无表情地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模样。
“抱够了吧，山本，抱够了就快松开，我要准备回家了。”
她的声音全然没有对待刚才沢田纲吉他们时的感觉，而是像对待班里那些普通同学一样傲慢又冷淡。
连称呼都唤回了最开始的称呼。
少年抱着她的单手紧了紧，表情在晦暗里变换了几次，最终还是松开了。大庭山茶在感受到背上的力气放松后就第一时间地向后大退一步，直接退到一边的狱寺隼人的身边。
她抬眼看他，金色的眼里没有一点之前的温度。
“对不…”
“我说过了吧。”
大庭山茶毫不犹豫打断了山本武的话，一点都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那种颓丧的垃圾烂人可没有做我朋友的机会，你难道以为我说的只是在开玩笑吗？”
少女在山本武面前收敛了一切柔软的模样，她神色冰冷得哪怕此刻是仰视着个高的少年也显出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傲慢的金眸中燃着一团冰凉的火焰，大庭山茶眯起眼，轻蔑地翘起了唇角。
“在棒球场不是说话说的信誓旦旦地要去死吗？现在倒是改变主意了就以为我会忘记，你以为你是谁啊——”
少女的声音低了几分，仿佛夹杂着碎裂的冰渣子。
“你对我可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啊。”
她残酷无情地把现实甩在了少年的脸上，但出乎意料地，少年没有像是大庭山茶以为的会恼怒的，感觉被伤到了自尊一样地转头就离开，反而是定定地沉默着看着她，一副任由她骂的模样。
……不过就是从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些委屈得像几个月的小奶狗那样被骂后的垂头丧气感。
“山、山茶桑…”
沢田纲吉被两个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吓得说话都有点顿点，但还是心里升起的不想让两人关系难堪破裂的念头压倒了慌乱，他颤抖却坚定地开口唤了一声大庭山茶的名字。
“给我闭嘴！”
大庭山茶从看山本武的视线中抽出一丝注意力瞥向沢田纲吉，她不满地抬眼看他，冷冰冰地警告道：“阿纲你最好别替他说话，不然你也会和他一样，你要知道我从来不缺朋友这种东西。”
“喂！你这家伙对十代目态度别太过分了…”
“狱寺。”
Reborn平静地打断了狱寺隼人愤懑地为自家十代目出头的举动，他坐在他的肩头上，向下压了压帽檐，露出来的嘴角弧度平直，看不出心情。
沢田纲吉又低声喊了一声，尾音还在颤：“山茶桑，山本他其实是来…”
“他是来干嘛的和我无关，他去死我都不会管。”
大庭山茶冰凉的话语没有任何的虚假置气的意思，就像是全然面对一个陌生人那样，金色的眼眸终于不再残存任何温度。
“我讨厌和我一样的人，所以我可不会在意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家伙怎么想的，我的朋友里自我主义的只要有我一个就行。”
“况且心灵脆弱又经受不住挫折的人，和这种人做朋友，我还要在乎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去学会委婉说话——哈，凭什么？自信心膨胀到爆炸都不会认为自己在我这里有这么大的面子吧？”
她相当直白地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明面上，自私、自利、自我、自满这些过于看轻他人而突出自身的性格特质从她这段话里全部都呈现出来，少女傲慢地却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在她妖魔一般的魔性魅力下，这也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无论她做出如何过分的事，都会获得他人的原谅。
山本武还是没说话。
他脸上常常挂着爽朗又轻松的笑容，就连跳楼要自杀的时候嘴边都会带着淡淡的微笑，是以竟然没有几个人会忽略他的笑容而把注意力放到他的眼睛上。
现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却忽然显出了他那双浅棕色眸子天生的凉色，好似他本身就是像这一样的冰冷。
他浅色的眸中映着少女在盛怒中格外艳丽灼目的美貌，阳光折射落在眼底显照得少年的瞳眸格外浅淡，像亮着几近透明般的无机质冷光。
他就这样定定地又专注地注视着大庭山茶好一会，才在她句句戳人痛处的讽刺下笑起来。
“嘛，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他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但山茶你说得的确是对的。”
“我之前的确是只在乎自己的自我主义，认为棒球排在朋友之前，交朋友也是以自我为中心，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点，这让我在交友上从来没有遭受过拒绝，而在我喜欢的棒球上更是一直都受人期待，我的人生几乎一直是顺风顺水…”山本武没缠着石膏的手苦恼不已地挠了挠后脑的头发，似乎对当着朋友面说出自己内心想法有些感到不好意思。
“…所以在棒球上一直卡在瓶颈处时，我以为自己要被掌管棒球的神明抛弃了，人生都灰暗了，在手腕骨折后更是这么认为，嘛，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钻了一个很大的牛角尖啊。”
大庭山茶漠然地听着，虽然没做出打断或者是中途离开的行为，但是看她眼底还是半点都没融化的冰冷就能看出来她没有因山本武的话心软。
“不过，在山茶你和阿纲去阻止我的时候，我忽然想通了。”
山本武苦恼的眼神骤然一变，坚定锐利地好似一把找到了自己的理的□□。
“人生其实不只有棒球这一件事，如果我真的就因为这一时的挫折就失去生命的话，那都会给无论是老爸还是身为朋友的你和阿纲带来痛苦。这样做的我，实在是一点都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幼稚得可笑。棒球什么时候练习都不会晚，但朋友和生命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少年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很抱歉，山茶，这种蠢事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而后他又状似轻快地笑起来。
“原谅我吧，山茶，没有你做朋友我可不行。”
沉默弥漫在几人的周围，被其他人静静注视着的大庭山茶抬了抬眼皮，似乎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但她颤了颤眼睛，纤长的睫毛上坠连的泪珠顺着滚落下来，被泪水冲刷过的金眸明亮澄透得连注视都会被其中的光彩灼伤。
她似乎在哭。
哭得无声无息。
啜泣声都没有听到，他们只看到拥有极致美丽的少女在静静地哭着，泪水一滴一滴地像是什么珍珠宝石一样圆滚地在脸上滑落，留下晶莹的水光。
…就如同哀叹人间的神明一样。
山本武呼吸凝滞了一瞬，他垂落在腰两侧的单手攥紧，面上还是那副模样。
“啧。”
狱寺隼人避开直视大庭山茶哭泣的面容，压抑地咂了下舌，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没开封的纸巾和一盒只剩几根的香烟，甩手把纸巾扯开，扔向了山本武的方向，山本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包纸巾，抬眼看他。
翠色的眼眸暗沉，他烦躁地捏起烟盒，留下了一句：“我去一边待一会。”就向远离大庭山茶的地方走去，而他肩上的Reborn跳到了沢田纲吉的头上，踩在他头发上，把沢田纲吉也拽到了离他们不远，但听不清他们说的内容的地方去。
面对几个人古怪的反应，真的因为太困了所以刚才小小地打了几个哈欠落泪的大庭山茶：……这帮人什么毛病？脑补过头了吧。
但耳边客服一直滴滴滴的提醒她几个人的好感度正在剧烈地上下波动，大庭山茶还是没把其实只是困了流出来的生理泪水这件真相说出来。
反正不管过程怎么样，她得到了结果就行了，至于真相嘛…
她觉得不重要就不说啦。
至于别人觉得重不重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山本武小心翼翼地拿起纸巾低下眼给满面泪水的少女擦拭着眼泪，睫毛处缀着的泪水不小心滴落到少年的手指处，像是被火星溅到，他的手指被烫得痉挛般颤动了一下。
“把手拿开。”
大庭山茶抬手就要躲开山本武放在她脸上的手，但少年超群的运动神经让他反应及时地轻轻捏住了少女的手腕，他爽朗的声音再大庭山茶的头顶响起。
“眼泪要好好擦干才可以啊。”
“你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听懂别人说话？”
大庭山茶话里怒气未消，但配上她哭得连鼻头都红了起来的表情，却无端地让人感觉到她在撒娇一样。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山本武嘴边的弧度向下压了一下，又很快地翘回来。
“…听到了没？”
山本武：“那山茶你原谅我了吗？”
金色的眼斜睨了他一眼，上吊的眼尾泛着泪水滑过的烟色，看到山本武那副取悦到她的可怜委屈模样，大庭山茶压了压不满的想法，语气稍稍缓和。
“原谅你的事是要交给明天的我，现在我只想回去睡觉。”
她道：“你要是再不松开我，这就是第二件惹我生气的事了。”
山本武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就立刻松开了手，他就像忽然没了安全感的小狗，疑虑又带着莫名委屈地反问道：“明天不会去找棒球队的其他人做朋友吧？”
“你在说什么白痴话啊？”
大庭山茶诧异地瞥他：“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是棒球天才所以才和你交朋友的吗？甲子园冠军问我要联系方式我都没给，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啊。就算是有目的我和你交朋友也最多因为你家寿司好吃啊。”
山本武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挠了挠头，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没办法，对着山茶总是忍不住想一些多余的东西呢。”
“…最好不要。”
大庭山茶的表情严肃起来，比生气的时候还要严肃。
“我说过了哦，阿武，绝对不可以喜欢上我，我是不会和爱慕者做朋友的。”她认真地警告他。
山本武还没有对她的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不远处的沢田纲吉就先身体僵硬了一瞬，棕色的眼止不住地往这边瞥，而他肩上的Reborn被压低的帽檐遮住了脸看不清神情。
大庭山茶没往那边注意，说完了之后就又打了个哈欠：“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我就走了，我现在也有点饿了…”
一只白皙的手递过一袋小蛋糕，大庭山茶眨了眨眼，顺着胳膊看到了属于狱寺隼人的不耐烦暴躁池面脸，她抖了抖鼻子，似乎嗅到了一丝烟味。
她问：“你抽烟了？”
“你眼睛在刚才是有问题了吗？”
狱寺隼人没好气地道，“快点拿过去，不要我就扔了！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十代目的朋友份上，谁会给你去买。”
大庭山茶接过来瞟了一眼，在看到上面写着蜜桃果酱时皱起了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不吃不新鲜的水果，还有非手工的东西我也不吃，下次别给我买这种东西。”
狱寺隼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更阴沉起来，他下意识弓起腰，就要从她的手里夺回那个外表可爱的猫咪蛋糕，但大庭山茶接下来慢悠悠的话让他的手成功地停在了半路中：
“不过嘛，看在是你选的还挺可爱的份上，我就收下了，受宠若惊的话记得改天亲手做一个送给我，我也要小猫图案的。”
“……不要得寸进尺啊你这个女人！”
前半段话让狱寺隼人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后半段话就让他生气地要拿回来，“不吃就还我，我决定扔掉也不给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吃！”
“天真，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了，成为我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还给你。”
大庭山茶洋洋得意地抬起猫咪面包，故意隔着纸袋捏出面包，在面包的猫咪嘴巴处亲了一口，“有本事你就抢啊！”
“……”
场面一瞬间安静得连似乎是一旁树上的鸟踩断树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Reborn抬了抬帽檐，小巧又圆润的豆豆眼向树干处斜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又压低了帽檐，一直安静地呆在他礼帽上的变色龙忽然慢慢地移动到他的胳膊处。
这次是离得最近的狱寺隼人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退后一大步，本来就极为白皙的肌肤上泛起大块的红晕，翠色的如同祖母绿一般的眼眸不敢置信又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地瞪大眼睛。
“你、你这家伙是变态吗！”
这是震惊到已经结巴起来的狱寺隼人。
“…可恶，好羡慕。”
这是压低声音自以为没人听见，但实际上只有大庭山茶和震惊的狱寺隼人没听到的沢田纲吉。
“啊哈哈，山茶还真是可爱啊。”
这是明明说着轻松的话，但注视着那块猫咪面包的眼神已经锐利到要把面包划裂成无数块的山本武。
“似乎还挺甜的啊。”
唯一一个真的不在状态的大庭山茶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面包，她考虑起来要不要勉为其难地尝一下它到底好不好吃，但就在这时她又打了个哈欠。
没有了生气压制的困意比洪水的势头还要猛烈地涌上，她感觉自己好像站着都要睡着了。
大庭山茶不再浪费时间和他们闲扯，她拒绝了几个人说要送她回家，毕竟她恨不得到家就倒下睡觉，实在不想再提起心思去思考攻略的问题。
…看来真实感太强也是个问题啊。
她一路上走得很快，多亏了她家离学校不算远，不然她真的担心自己在半路就要睡着了。困倦到极点，大庭山茶刚推开卧室的门就闭上眼向身后的床上躺下去。
嗯…太困了…
好像客服有什么提醒…？不管了，等睡醒再看吧…
少女闭上了眼。
再也不会睁开了。
*
那可怜的、可悲的睡鼠啊！
你何时才会从你那长达一生的梦中醒来呢？
——答案是永不。
「达成BE03：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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