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世界变了天,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卑微社畜。
作为事件的风暴中心,一名员工重伤,一名员工成为重大犯罪嫌疑人,还有一名员工受到有关部门的监视,然而我们的老板却依然有种泰山崩于眼前不动声色的稳重感。
“我体谅你最近这段时间受到的精神冲击,小郝。”来到办公室,老板语重心长地对我开口:“但是分配给你的工作,你还是必须要按时完成。”
“了解。”我点头。
“还有,嘉禾走了过后,有很多工作需要交接。涉及到排版还有设计的部分也要交给你了,你要主动去抗起这个部分才行。”他面带微笑地拍了拍我的肩:“我看好你。”
虽然但是我记得蔡嘉禾难道不是个做编程的吗?什么时候还有设计的活儿需要继承。我不禁有些费解。
“没错,虽然最近的新闻确实很抓人眼球,不过那些都是与我们的生活产生不了太大牵连的事物。要学习,就应该学习他们的精神。”说到这里,老板又开始发表起自己的独到见解:“他们是身体上的超人,我们就要成为工作上的超人,随时随地冲在最前线,将手上的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
“等过段时间,我会设定一个最强超人奖,用以奖励在工作上加班时间最多的员工,加油,小郝,到时候希望能够在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闭嘴吧求求你了,我真的一点也不想。
……
走出办公室,我刷的一下便感受到了几十道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老板对我上班划水的担忧原来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作为整个事件中唯一毫发无伤的幸存者,在完成工作的空隙,不断的有同事涌上来,希望我能分享一下事故当天的所见所闻。
“听说走尸外表长得跟人差不多,力气大得可以一拳锤死一头牛。靓靓姐,是真的吗?”刚进公司不久的实习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问。
“小郝小郝,你当时也在现场,应该看到了吧。”另一个扎着玫瑰花发卡的女同事悄悄将头凑了过来,低声开口:“那几个超能力者是不是跟网上视频里拍的一样帅?身高大概有多高啊?说话声音好不好听?你有跟他们说上话吗?”
“那天晚上蔡嘉禾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呀,我看通报说警察已经开始通缉他了,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吗?”
有的答得上来,有的答不上来。
对此,我选择了通通一视同仁。
“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吗?”我从桌上拿起了厚厚的一本工作簿:“可以的,帮我干点活儿我就告诉你。事情太多了,我真的干不完。”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这大概就是作为社畜的真实世界吧。
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我寂寞地想。
不过即便如此,下班的时候,我还是收到了来自部门领导发出的热情邀请。
“小郝,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吧。”下班时间一到,戴着眼镜的企划部部长在我办公桌前停下:“以公司为单位,我们一起去关怀慰问下小沈。”
“啊……”我愣了一下,心想为什么人民群众们总是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敢精神,这种非常时刻下班了也敢不回家。
“放心,天黑之前保证把你送回去。这次是全公司的人一起去的,不会有安全问题。”领导仿佛明白我的担忧,又低声开口:“而且这次活动是老板安排的,还请了好几个记者来现场拍照,对咱们公司的对外宣传也很有帮助。你作为当事人之一,需要到现场。”
说罢,她一边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大巴司机应该快要到了,收拾收拾,一会儿准备上车吧。”
——
我当然愿意去看望小沈。
不管是出于同事的情分,还是人道主义的关怀。
那天怪物捅破她肚子的血腥一幕我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一闭上眼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在那力大无比的杀人机器面前,人的身体竟脆弱得就如同一个水袋一般,一捅就破。
看着鲜血和内脏哗啦啦从她身体里滚落出来的时候,我脑海中一度只有一个念头。
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毕竟,在经受那样血腥恐怖的遭遇后,很难有人能幸免于难。
但小沈同样也是幸运的。
她遇见了那群超能力者。
自那群光芒从天空中坠落过后,我便看见一个年纪大约十二三岁出头,留着黑色齐刘海的漂亮小女孩漂浮到了小沈身边。
她伸出手,掌心似乎有某种透明的蓝色波纹闪动,随后很快凝结成冰,注入了小沈破损的身体上。
随后,奇迹便就这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
破损的内脏就这么缓缓地收回了她的体内,疯狂往外淌血的伤口也如同被冰封了一般。小沈原本被死气所沉沉笼罩的面容上竟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时间就仿佛在她的伤口上静止了一般,破损的腹部渐渐的甚至开始愈合起来。
这究竟是怎样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啊。
那一刻,那个名叫安妮的小女孩的身影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连带着我对这群超能力者的崇拜也一起到达了顶峰。
哦不,甚至可以说,在那一刻,她比战场上厮杀的那几个人还要帅。
——
医院内不许人大声喧哗,再加上小沈所住的是特殊病房,所有人只能一个一个挨个进去问候。
“她昨天才从icu出来,医生说手术做得很成功,再加上她本人求生欲很强,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病房外,小沈的父母与众人诉说着近况,听到说我们老板还特地代表公司给她准备了一大份慰问礼,不由得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你们能够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已经很感动了。”小沈的母亲忍不住擦了擦眼角:“能够进入你们公司是她的福分。”
“别这样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老板摇了摇头,十分动容地开口。说完,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之下,他将一大袋慰问礼品递到了小沈母亲手里。
咔嚓——咔嚓——
一旁的记者们赶紧拍下了这和谐又感人的一幕。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感叹老板人美心善,还是该感叹他此刻将资本家的本质给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该你了,小郝。”在病房外等待了大概二十分钟后,部门领导终于叫到了我的名字。
——
病房内的光线昏沉沉的。
或许是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并不能照射太过强烈的灯光,整个房间并不能算得上太敞亮。
小沈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而稳定。
“靓靓姐。”看见是我,她的精神似乎忽然好了一些,头也朝着我的方向缓慢偏转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目光对上她苍白而消瘦的面庞,我实在有些不忍,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柔和了起来。“别动,就这么平躺着吧,说几句话就好。”
“还能见到你真好……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小沈说话的气息十分微弱,不过双眸中的神采却是明亮了不少。“本来,我还以为我绝对活不下去了……”
“是那群超能力者救的你。”我说:“那个叫安妮的小女孩,他们都是好人。”
“不,还有你,靓靓姐。”小沈缓慢地开口,目光缓缓向面前放空,就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那时候……我都看到了,你在报警,在帮忙打电话……”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毕竟以我当时的行为和那群超能力者相比,实在是远远不能及。
甚至可以说,并没有真正帮上忙。
“谢谢你,靓靓姐。”小沈对我说。
这感谢我实在是不太好意思收,只能冲小沈笑了笑。
气氛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原本应该是应该感到喜悦和庆祝的氛围,然而很快,我却看见小沈漆黑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湿润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原本想将眼泪给憋回去,却一不小心啪嗒滴落在了被褥上。
我不由得感到了些许慌乱。
“我……我其实……都知道……”过了片刻后,小沈又重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那时候……我喊的是……蔡嘉禾的名字……”
我静静地等待着她把话讲完。
“但是我越喊……身体却越重……明明没有东西绊倒我……我却趴在地上起不来……就好像被人给死死拽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怪物追上来……”又一滴眼泪从小沈的眼角落了下来:“嘉禾他从始至终……没有理会过我……看着我的眼神冷冰冰的……就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靓靓姐……警察……警察后来有跟你提起过他吗?他……嘉禾现在……怎么样?”小沈突然问我,湿漉漉的眼眶中亮起了某种神采。
“他现在是重大嫌疑人,在好几次走尸杀人的现场都发现过他的身影,警察已经在全力捉拿他了,不过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我只能将知道的消息如实回答。
小沈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灯光照射在她消瘦的侧脸上,只留下了一片黑暗的侧影。
过了许久,她又重新问我,又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那……想要我死的……究竟是那只怪物……还是嘉禾呢?”
这个问题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直到走出病房,我的心情都像是被一片阴云给笼罩住了一般,仿佛有块千金的巨铁在拉着我一起往下坠。
或许只有蔡嘉禾被真正抓住的那一天,答案才能真正浮出水面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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