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天鹅绒窗帘严实地遮挡住外面的阳光,而豪华的水晶吊灯也会有照亮不到的地方。他站在阴影中,简简单单地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色比骷髅更加苍白,眼眸中像是一团粘稠的鲜血在晃动。一张普通男人的面孔带给瑟西奇怪的感觉——他看起来非常陌生——她能够感觉到一层魔力附着在他的面部,得益于她最近研读的书籍,这是一种人体变形。
“没错,这不是我原本的模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朝瑟西走过来,细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他的魔杖,“我们骨肉相连。”
他举起魔杖,两张椅子从角落中移动到在瑟西面前,“坐吧……我们来聊聊……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聊什么呢……”
“我不知道……”瑟西顺从地坐在他对面椅子上,她再次对上那双红眼睛,意识到他并不满意这个答复,继续说道,“成绩吧,我想。”
“你在所有的科目都得到O,除了飞行课。”他挨着懒洋洋地椅背,随意地说道,“哪些是你最擅长的?哪些是你最喜欢的,真心地……”
“我比较擅长变形术。我喜欢变形术、法术以及黑魔法防御术……”瑟西抬头见他神色未变才继续说下去,“我喜欢那些咒语类的科目。”
“我当年也这么想,它们显得特别有用是吧……”他露出了微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更像我,克里奥。”
瑟西不由觉得紧张,她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就像一个拘谨的三岁小孩,不好意思张口讨要糖果,却被大人轻易地识破。这不是摄神取念咒的作用,反而像站在河流源头的峰顶,能够看见河流前行的方向一样,这是预见——他之所以会了解她,只因为他了解自己。
“我来教你,在假期剩下的时间里。”
他站起来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往后按,直到她靠在椅背上,“放松……你想要回你的魔杖吗?巫师的魔杖怎么可以落在别人手里……”
“它在克劳奇那里。”瑟西小声地说道。
“飞来咒,你可以做到的……”他附身凑到瑟西耳边,“找到它,把它带到这里来……不要去抑制你的力量,克里奥……”
咒语只是魔法的一部分而已,它不等于魔法,但它能够帮助巫师稳定而有效地输出魔力。同样的道理,魔杖也一样。弗立维教授曾经告诉过她。但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试图让她学会控制。从葛洛丽亚开始,她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禁魔的土地上,以此来抑制她的魔力暴动。加里始终在教导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而控制自己的魔力……
一旦她能够肆无忌惮地用那股力量来满足完全隐藏在潜意识内部、与生俱来寻求愉悦的欲望,那么本我远胜过超我,她就不可能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她躺在婴儿床上,透过木栏杆间隙,看见一只送信的小猫头鹰。她想要得到它,没有人理睬她的要求,他们都听不懂她的呀呀声。她凭借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去抓住那只小猫头鹰,它跌跌撞撞地扇动翅膀,妄图摆脱她的力量。她打碎了花瓶,掀落了吊灯,小猫头鹰朝她飞来,留下几根羽毛在地上……
他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问过瑟西,你是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但是她看见过别人这么问桃乐丝。桃乐丝回答说她更喜欢哥哥艾伦——真是非常讨巧的答案!她想象过这样的情景,她会果断地说是爸爸——那时候她刚被送到牛津,那些记忆都还没有淡去。
虽然她很少见到爸爸,但她更喜欢爸爸,因为他了解她,他总会满足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满地狼藉,他只是说:““瑟西,我的女儿。”
“瑟西是太阳神的女儿。”葛洛丽亚道。
“她叫克里奥佩特拉,父亲的荣耀。”
瑟西合上眼睛,顺着自己的感觉,魔杖在克劳奇身上,克劳奇在二楼的立柱处焦虑地徘徊。她紧紧抿住嘴唇,凝聚那股力量,揪住克劳奇,将他往房间里拖过来。克劳奇在拼命挣扎,瑟西不自觉地握住右手,更使劲地把他往回拽。克劳奇被狠狠地拍在木门上,瑟西睁开眼睛,看见那扇厚重的木门如她所愿地打开。她的右手渐渐松开,克劳奇摔在她面前。橡木魔杖从克劳奇的口袋中飞出来,瑟西伸手得到它。
“做得很好……【但我一点都不惊讶,你一岁大的时候就能做到。】”那双大手像两只蜘蛛在她的肩部活动,瑟西看见克劳奇恐惧地低下头,她才意识到最后那句话是蛇语。
“巴蒂,不用这么紧张,我忠诚的朋友,不过是小女孩想要拿回自己的魔杖罢了。”他轻声说道,“这个无杖魔法很漂亮,不是吗?”
“是的,主人。”克劳奇恭敬地站在一旁。
“从今天开始,中午十二点你把她带到这里,下午五点将她带回伦敦……”他平静地说道,“我亲自教授她,你会是我的助教……”
“主人……”克劳奇不可思议地看向瑟西。
瑟西的身体突然僵住,肩上的那只手触碰到她颈部裸露的肌肤,冰冷的指尖从上面划过,毛骨悚然。他勾住那条纯银链子,把它从衣物中扯出来。瑟西不知道他是怎么解掉的,链子连同吊坠的戒指一起出现在他的手心里。
他冷笑一声,“现在,把这个小女孩送回家,然后让卢修斯来见我……”
瑟西起身拉住他的黑袍,“我的戒指……”
“这是我的戒指,克里奥。”瑟西的手还是没有放开,他无奈地说道,“我会把它还给你的,如果你上课的表现使我满意的话。”
难得阳光不像前阵子那般燥热,瑟西飘在半空中,借以遮挡光线的手指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从指缝间看见那颗火球梭山发出的一丝丝针状的光芒。纯净的天空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仿佛随时要压过来,她的双脚重回地面,正好瞧见克劳奇朝她走来。
“赶快回到你的练习室,他们就要过来了。”他捂着左臂,扯着嘴角说道。
“很痛吗?”
“火烧的感觉……”克劳奇停住脚步,转头瞪了她一眼,“这是一种荣耀!”
从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瑟西觉得巴蒂其实是一个很孩子气的人,尽管有时候凶巴巴的。他会在上课前提醒她,一定要在黑魔王面前好好表现,不然他负责每天接送都会感到丢脸……为什么他会要到丢脸!瑟西心想,我爸爸都不感到丢脸!
“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结束后我带你回家。”克劳奇千叮万嘱。
瑟西待在塔楼的房间里,透过窗户俯瞰周边。在她刚刚练习飞行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个幻影移形的巫师,他们全都带着兜帽,蒙着面孔,向古堡走来。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瑟西把门打开,一条十二英尺长的巨蛇从她脚边爬过。纳吉尼,他是这么称呼它的。瑟西经常看见这条蛇在四处溜达,或者在她上课的大厅里盘着身子睡觉。
它那三角形的脑袋直直地看着瑟西,“【主人说我不能整天睡觉,现在是夏天,他让我来找你聊天。】”
“【好呀,我们聊什么?你从哪里来?】”瑟西还没说完,纳吉尼就凑到她旁边,长长的尾巴蹭过她的手臂,滑腻腻冷冰冰的,鸡皮疙瘩都要生起来了,“【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我从来没有离一条蛇这么近过……】”
“【你从来跟其他蛇聊过天吗?】”它有点惊讶,“【这样比较暖和,我们喜欢这样。】”
瑟西道,“【我不认识其他蛇,但是我跟蛇怪聊过天,我们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
“【好酷!蛇怪!】”纳吉尼激动地说,“【我们也保持完全距离!】”
纳吉尼是一条非常聒噪的蛇,它一直缠着瑟西谈论提塔尼的事情。它崇拜提塔尼,就跟克劳奇崇拜黑魔王没有区别。窗外的天空像深蓝色的袍子裹住大地,已经□□点了,克劳奇还是没有出现,那些人也还没有离开。
“那个双面镜你还保留着吗?”一句话轻飘飘的,当时瑟西有些质疑自己的耳朵。
他挑眉说:“我让奇洛给你的双面镜。”
瑟西喃喃道,“当然。”
“你最好摧毁它。”他用缓慢嘶哑语调说,“你还想要学习飞行吗,克里奥?”
瑟西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问题,假期里她过得开心吗?
他回来了,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她学到了更多有用的东西。可是她怎么能说自己是开心的,这是第一个没有加里的假期!加里希望她能够在霍格沃茨毕业后上大学,像克拉伦斯·布特一样。之前的假期里,她不能使用魔杖,一直在学习中学的课程……她不愿意去面对,只是因为不敢去承认她更喜欢这样的生活,而这简直是对加里十多年来感情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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