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君坐在马车里,直接吩咐祝全去大长公主府。
他拇指摩挲着绫锦紫袍绣线,若是亲近之人必定知晓,他做这个动作时,心中定是忧虑或紧张。
为何紧张?
其实,祝长君自己也说不出为何,昨夜他被气得失了理智,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念头,要了她要了她,后来果然要了,食髓知味,一遍又一遍。
帮她擦洗时,她神情木然,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她是在生气,彼时她正在气头上,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想着先各自冷静一晚,回头再去与她好好解释清楚。他虽然最初不乐意娶她,可既然已经娶了,那他也是把她当正经妻子看待的,只想往后好好过日子,至于她想的和离之事,他从来就没想过。因此,昨夜气头上来,也是想着反正早晚要圆房,先断了她另嫁的念想再说。
可没想到她气性这样大,招呼不打就回了娘家,听祝全说,还带着好几箱衣物,想必是准备要在娘家长住了。
少不得自己要花些心思去把她哄回来,总不能闹得太难看,他丞相颜面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心里隐隐有着预感,若这次事情不解决好,恐怕将留在她心中一辈子,这才是令他紧张的。
可要怎么哄呢?
依着她那性子,不拿刀砍他已算客气了,这回少不得要低声下气,拿脸放地上任她踩才能令她消气。不过,这也是他活该,昨夜弄得太狠,她哭得嗓子都哑了自己也没放过她,帮她擦身时,那上头的痕迹看得他都心惊。所以,他昨夜匆匆离去,也有着心虚的成分。
祝长君从小到大除了他母亲,没哄过其他女人,没什么经验,也不能拿他哄母亲那套法子对顾时欢,因此颇为头疼。
路过成兴街时,恰巧看见有卖栗子糕,好像是她爱吃的,曾经见她吃过。于是,他连忙喊停车。
这家铺子的栗子糕看来味道极好,买的人众多,都在门外排起了长队。祝长君虽是丞相,但再急也不能仗着身份插队,于是也等在队伍后头。
歪歪扭扭的队伍中突然出现个一品紫袍大员,威武的仙鹤官服,令人肃然敬畏,不知不觉,那队伍渐渐排得笔直,前后还礼貌性的让出了宽敞的空间给他做活动余地。
有人让位给他,祝长君礼貌性的拒绝,脸上平静无波,其实内心已经急不可耐,暗暗埋怨店家生意为何要这样好。
等买得栗子糕,来到大长公主府时,脚步却踌躇了。虽然想了一路,可一路也没想出哄人的法子,就手上提着一包糕点,且还不知该如何开口送过去。
但此时已无暇顾及其他,因为顾府管家早已进去禀报,顾驸马和大长公主齐齐出来相迎。
他做足姿态,躬亲得很,“小婿见过岳丈岳母。”
大长公主将他请进厅堂,三人客气寒暄了半盏茶,祝长君直奔正题了。
“实不相瞒,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夭夭之事。”
夭夭是顾时欢的乳名,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室宜家之意,彼时祝长君得知此乳名还嘲弄了句,“可惜了这诗句。”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自我打脸了。此时,为了哄回她,先昧着良心在老泰山面前恭维了一番,“夭夭是个好妻子,人如其名,自嫁进我祝家一直安分守己,孝顺长辈,体贴柔顺,着实令我满意,还请二老为我在她面前多多美言。”
不管了,先厚着脸皮给自己拉两个盟友,这样胜算大些。
面对这种官场上睁眼说瞎话的恭维,顾驸马和大长公主也心安理得的收下,尽管自己也清楚女儿并非他口中那般贤良淑德之人,但女婿肯过来哄人,这说明他还是在意女儿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位还是她们也要敬三分的丞相大人。
顾驸马呵呵呵赔笑着,“应当的应当的,你们夫妻和顺才是我们做父母的最大心愿。”
祝长君再次起身恭敬一拜,随后问道:“我可否去见见她?”
顾驸马脸色为难,“行是行,就是不知夭夭肯不肯见啊。”
今儿一大早他们夫妻俩还在睡着呢,就听说女儿带着丫鬟们回来了。起初他还高高兴兴的派人去请女儿来一同吃早饭,哪知后来得知事情经过时,心里头又发愁起来。
女儿这桩亲事怎么得的,他们自然知道,也清楚女儿与祝丞相两人夫妻不和,甚至认为可能迟早会和离。对这桩婚事他们原本没报多少期望,但得知女儿被欺负,心里生气的同时也欣慰,两人成亲三年总算圆了房,法子虽激烈了些,但总归说明丞相心里是想与女儿继续过日子的。
如今又见祝长君本人亲自来,更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听他要求帮忙美言,自然是赶紧应下,求之不得。
不过,女儿性子倔,不知这会儿肯不肯见女婿,顾驸马说道:“要不,我派人去请她看看?”
祝长君拦下,“不必,小婿自己过去。”
......
顾时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老窝”,全身毛孔都是舒坦的。经过一夜的休息,心里的委屈怨气已经减了不少,早上见到了想念已久的父母,得了她们一通安慰,更是气消了大半。
她此刻正吃着零嘴儿趴榻上看话本呢,三个凝丫头在一旁整理衣物,将以前的旧衣物拿出来收好,新的放进去,还把被褥都搬出去晒,一看就是准备长住的架势。
不一会儿,听说祝长君来了,顾时欢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他来做什么?”
凝香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大爷已经和老爷夫人喝过茶,这会儿正往咱们沁香苑来呢,小姐,怎么办呐?”
怎么办?肯定不能让他进来啊,“你们去将院门关上,不要让他进来。”
然而,祝长君是谁?你说不让进他就不进了?沉浮于官场十数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该厚脸皮时绝对不收敛,区区矮墙难不倒他。
丞相大人在院外巡视了一圈,寻了棵歪脖子树,脚下借力一蹬就翻了进去。
凝翠凝香乍一见大爷从墙外翻进来,唬了一跳,愣愣的皆不敢言,丞相大人却仿佛只是路过般,面不改色问了句:“你们夫人在里头?”
凝香讷讷的点头,“在呢。”
“在做什么?”
“看话本.....”凝香刚说完就被凝翠用胳膊肘拐了下,赶紧禁声,她差点出卖了自家小姐。
祝长君暗暗松了口气,还有心情看话本就好。
顾时欢在里头听了半晌没听见外头动静,想着祝长君肯定已经打道回府了,便心安理得继续看话本。
看着看着,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凝香,是不是有栗子糕?快拿过来!”
不一会儿,栗子糕过来了,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沉香,顾时欢瞥眼看去,“啊”的一声吓得后退,头差点撞上床柱,被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拉着。
男人一身暗紫官袍笔直的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一包栗子糕。
惊魂未定的顾时欢愣愣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想不想吃?”他提了提手上的糕点。
想是想,不过再穷不能穷志气,顾时欢别过脸不看他。
祝长君坐下来,“还生气?”
她没理。
他手指敲着床沿,颇为头疼,哄女人实在不擅长,沉默半晌,最后老实道:“我是......来道歉的。”
顾时欢还是没理。
他凑过去,“顾时欢,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有生之年竟被人问了这么句话,祝长君还觉得挺新鲜的。
“我错在......”他斟酌了下措辞,“不该对你发脾气,还强行与你圆房,还有......要得那么狠。”
他最后一句说得低沉暧.昧,有几分调.情意味。
顾时欢听着听着又脸红起来,想起昨夜那场景,他发狂似的吃吃咬咬,任她怎么哭求都不肯手软,心里又气又臊。
她赶紧又挪远了一些,拉开距离,还是没想理他。
祝长君见她脸都要贴到墙上去了,梗着脖颈一副倔驴的模样,心里无奈。原本来之前还想着她许会指着他鼻子大骂一番,可没想到竟是这般......乖乖巧巧的生气。
丞相大人得了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他好整以暇的继续凑过去,掰她肩膀转过身来。
顾时欢身子是转过来了,可小脸还倔强的别着,“你走开!”
“我不走!”他眼底流露出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
“你走不走?”
“我就是不走!”
俩人幼稚得像赌气的三岁小童,一个比一个犟。
顾时欢气啊,犟又犟不过他,肩膀还被他箍着,她恶向胆边生,抓起枕头就朝他胡乱打一通。
祝长君没躲,任她打,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狼狈。一身紫袍官服,平日站在朝堂都要震慑他人三分的祝丞相,此时被她打得发冠歪斜。
见她还不肯罢休,于是,连人带枕头一起抱住,“夫人,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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