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 转眼已是深冬,顾时欢拢着手炉坐在案桌前核对账册,眼下就是年关, 她得捋一捋年节送礼的人家,回头好准备年礼给一一送过去。往年这事都是由老管家张罗, 如今顾时欢自己当了家,便全数接手过来。
顾嬷嬷在一旁指点着。
“小姐, 这威远侯府是首要走动的,今年也是长缨小姐嫁过去的第一年,这礼还得备细致些。除了些山货珍馐估计还得加些绸缎布匹, 另外威远侯府小儿也挺多, 送些精致的糖果也不错。”
“好,我这就记上。”
核对了一会儿, 她朝窗外看了看,外边还下着鹅毛大雪, 漫天飘飘扬扬,都让人看不清路了。
“大爷有说何时回吗”
朝堂二十五就已经封印, 祝长君这几日都闲暇在家,不过今儿一早出了门,说是探访好友,这会儿已经午时了也没见人回。
三个凝丫头已经准备好饭菜,闻言, 凝香答道“适才大爷已经遣人来说了, 他今儿中午不回了,山里雪路不好走, 估计得下午才能回。”
既是去了山里, 估计是去汪老那儿了, 往年顾时欢去过一次,那山路确实不好走,更何况还下着大雪。
顾时欢揉捏了一会儿额头,随后起身去外间准备用饭。
祝瑾年现已是五个多月,许是奶水好,越发长的白胖壮实。她被奶娘扶着在榻上玩漆彩木球,见香香的娘亲过来,丢开木球便伸手要抱抱。
可顾时欢哪里抱得动他,没过一会儿就手酸,她索性坐过去,与儿子在榻上笑闹着滚了一会儿,直滚得口水到处都是。
最后亲了好几口肥儿子,才坐到桌边吃饭。
吃完饭她又往前院去了趟,年节房屋修葺是常有的事,上个月府里便请了人来将前院的一排不常住的屋舍重新修缮,将其改成书塾。这也是祝长君的意思,回头等儿子们长到三四岁便要请夫子启蒙。
顾时欢认为没必要这样麻烦,自家就一个儿子,回头送他去族里的书塾便是,何必再自己建一个
彼时祝长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反问道“你怎知道咱们就一个儿子”
顾时欢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肚子,算了,他是丞相,反驳不得。近些日子以来她们行房事也没有刻意避孕,不过,她的癸水将将才走,想必是还没怀上的。
这会儿,她沿着回廊细细查看这些房屋的修缮情况,瓦片已经换新的,楼梯也重新修了,门窗上全部刷了桐油,十分光亮。
凝知在一旁给她撑着伞,说道“照奴婢说,大爷这心思也忒急了些,小公子这会儿才多大等上书塾也还要好几年呢,这会儿就修缮好了,过几年估计还得修缮一番。”
顾时欢含笑点点头,可不是但架不住丞相大人固执啊,说到儿子上学之事,他甚至连每日让他们读什么书都安排好了。想到此,顾时欢也暗暗为还未出世的孩子们抹汗。
回到正院,她歇了个午觉,起来后又去了趟元安堂。
天气一冷,祝老夫人就不打算出门了,每日皆是让人把瑾年抱过去陪她一个时辰。不过近日她身子不大好,顾时欢每日便要过去看看她。
等从元安堂出来时,便听丫鬟说祝长君已经回来了。
进门后见儿子在哭,她问“怎么了”
祝长君已经换了身家常衣袍,躺靠在榻上斜眼盯着肥儿子,而肥儿子却一屁股蹲地上哇哇哭,旁边站着奶娘和丫鬟们不敢出声,气氛有些严肃。
顾时欢走过去,准备抱起儿子,却被祝长君制止,“先别哄他。”
“到底怎么了”
“适才他在榻上玩,自个儿跌了下去。”
一听说儿子从榻上跌下来,顾时欢心惊胆战,也不管祝长君严厉的眼神,赶紧上前去查看是否有受伤。
见没有地方伤着,她才松了口气,所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软塌也不太高,或许只是磕疼了骨头。
祝瑾年已经哭了一小会儿,见没有人搭理他,他心里难受,这会儿香香的娘亲回来了,他越发觉得委屈得很,一边伸手要娘亲抱,一边拿眼瞟自家爹爹,那模样是既想让娘亲抱又怕严厉的爹爹。
顾时欢可不管那么多,将儿子抱起来就瞪祝长君,“他都跌倒了,你为何还干看着”
祝长君对她这般溺爱孩子不大满意,他示意丫鬟们出去,随后将娘俩楼进怀里。
“我哪是干看着,他最初跌下去本来也没哭,可丫鬟们却大惊小怪反而让他也觉得这是颇严重的事,于是才哭了。你看,本来是件小事,却非要哭闹,往后若养成这样的性子可不好,女儿倒还好,瑾年他是男儿,若是日后遇到点事也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
顾时欢无奈得很,儿子才多大啊,五个月呢,他就这般急不可耐要当严父。于是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让他自个儿坐地上哭啊,抱起来哄一哄不就得了,等他长大些听得懂话了,再教导也不迟。”
祝长君捏着儿子的小脸蛋,不大赞同她的说法。
“夫人,宠子未有不骄,骄子未有不败。”
行吧,顾时欢也不想辩驳,反正在这方面或许他考虑得对。
小瑾年被他爹爹捏着哼唧了几声表达不满。
顾时欢想起还有事,就把儿子递给祝长君,自己起身去了内室。
等再出来时,见祝长君脸色不对,“你又怎么了”
祝长君身子僵了一会儿,随后丢开肥儿子,让顾时欢瞧自己身上。只见他小腹地方的衣裳颜色深了一大片,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尿裤子了呢。
顾时欢看了看在一旁大仇得报舒爽的儿子,又看了看无奈的夫君,忍不住噗嗤笑了。
除夕这日,祝府一家四口围在桌边吃晚饭。去年也是一家四口,只不过去年是祝长缨还在,而今年祝长缨嫁人了,祝瑾年来了。
祝老夫人倒不觉得孤单,反正她有孙儿就万事足,抱着孙儿不肯撒手,还亲自为他吃米糊糊。
小瑾年也是最近这两日才开始学吃米糊糊的,味道特别,一时还不太习惯,吃两口就用舌头顶出来,流得整个下巴都是,也糊了一嘴,模样滑稽。
祝长君看着自己的妻儿老母,觉得还是人口单薄了些。小时候他父亲还没与叔伯们分家时,除夕宴是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的,如今父亲不在,自己膝下也就一个儿子,始终觉得缺少了那么份热闹。
曾经没儿子时倒也没想那么多,现下有了儿子却觉得一两个不满足了,难怪世人皆喜欢儿孙满堂,天伦之乐确实令人神往。
吃过饭仍是他与顾时欢守岁,祝老夫人还未到酉时便已经支撑不住,被丫鬟们扶回了元安堂。
而小瑾年也玩累了,这会儿被爹爹抱在怀中睡得香甜。
顾时欢索性让人多加了一盆碳火,随后又抬了一张小榻进堂屋,让儿子睡榻上,把被褥掖得厚厚实实。自己则玩心大起,就着碳火烤地瓜。
这样的事基本大家小时候都干过,但祝长君小时候好面子,觉得烤地瓜实在有损斯文,但又喜欢地瓜烤熟后香喷喷的滋味,于是,有一次他私下偷偷的跑进厨房烤了几个。彼时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又偷溜回书房,没想到他脸上未擦干的烟灰出卖了他,被他父亲发现后,还假装镇定的说了一串为何吃烤地瓜的大道理。这事被他父亲笑了许久。
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顾时欢听了之后不可思议,“你小时候为何这般要面子”
她实在不懂,烤地瓜抓蛐蛐这样的事多有趣啊,他为何能忍得住
祝长君接过她手中的火钳,细细翻了一遍火盆边卧着的两个地瓜,笑而不语。
怎么说呢,他父亲就他这么个儿子,从小对他教导极其严格,其他小儿还在父母膝下撒娇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坐在书房背书了。而且他从小就在大人们的夸赞中长大,一直也认为自己是乖巧孝顺,斯文知礼、勤奋好学的孩子,也是街坊邻居们教导自家孩子时口中那个别人家孩子的榜样。因此,他小小年纪便也养成了爱端着身份,坚决不做逾越出格之事。
如今想来,他确实失去了许多童年应有的乐趣。
他看了看一旁熟睡的胖儿子一眼,突然说道“夭夭,咱们多生几个如何”
话题转变得太快,顾时欢一时有些懵愣,“生什么”
“自然是生儿子。”
“为何”
“多生几个,让他们愉快成长,做想做的事,人生不留遗憾。”
祝长君扔下火钳,凑近她,“夭夭,往后年年岁岁,咱们都在一起守岁如何带着孩子们一起。”
男人微偏着头,火光照映着他的侧脸轮廓,柔和温暖,顾时欢仿佛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见了星河。
她也笑了,“好啊,那咱们多生几个,往后年年岁岁一起。”
说完,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下一刻,便被男人压住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