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后, 祝长君赶紧请大夫过来,顾时欢蔫蔫的躺在床上任由大夫把脉。
“怎么样”
“孕妇呕吐乃正常现象,有些妇人怀孕七八个月仍呕吐, 夫人平时只需放宽心,莫要多思,也莫要操劳,吃些清淡食物, 起身多走走, 便可减轻孕吐症状。”
随后大夫又写了个方子, “安胎药又加了一味药材,照旧每日一碗煎服即可。”
顾嬷嬷赶紧接过方子感谢, 随后送大夫出门。
室内,祝长君坐在床缘, 看她侧身睡的背影, 问道“适才大夫说的你可记得了莫要多思,我知你心里怨我,但为了孩子着想, 你能不能先放下成见”
“我难受,你出去。”她语气仍然冷淡。
祝长君看了她半晌, 身子小小的一个人,背影却如此倔强,成婚时她就是这副臭脾气,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仍是没长进。
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行吧, 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晚饭的时候, 祝长君如时过来了, 进门就听见顾时欢的笑声,原来是瑾玉在给她说趣事,可见他进来后,她又立马收住笑容,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倒是瑾玉十分热情。
“爹爹。”小萝卜腿欢快的奔过去,被祝长君一把抱起来。
“爹爹怎么才来我的故事刚刚讲完了。”
“说什么呢”
“说小兔子的故事。”
这故事是奶娘每晚在她睡觉前讲的,讲得多了,她就记下了。祝长君抱着女儿偷偷看了眼里间坐在绣凳上的女人,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
他将瑾玉抱出门外,悄悄诱哄道“玉儿想不想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
“想呐。”
“那一会儿吃饭时你就提这事,跟你娘亲提。”
“可娘亲不同意呀”她以前也提过许多次呢。
“那你就装肚子疼,晚上爹爹和你娘亲给你揉肚皮,如何”
这是以前祝长君和顾时欢常做的事,孩子们吃多了消化不良,肚子涨疼的时候,两人就轮着给孩子们揉肚皮。
但瑾玉不明白她爹爹的用意,老实道“可我肚子不疼呐。”
“嗯,爹爹知道你不疼,但是为了跟爹爹和娘亲一起睡,你可以假装,假装会不会还记得你以前疼肚子是什么样的吗来,疼给爹爹看看。”
瑾玉想了一会儿,掩饰了遍,但道行不深,破绽百出。
祝长君耐心纠正,“疼的时候,不能笑,得是难受的表情,比如这样。”他拧眉示范了一遍。
瑾玉懵懵懂懂的学了一遍。
“对,就是这样,玉儿乖,一会儿吃饭你就这样做,记得啊。”
对于爹爹交代的任务,瑾玉郑重点头,“记得啦。”
“真乖,咱们这就进去吃饭。”
饭桌上,顾时欢继续若无其事的给孩子们盛汤,一人一碗,就是没有祝长君的。
男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己动手。
顾时欢吃到一半胃里又翻腾起来,她默默忍下。
祝长君时刻观察她呢,这会儿见她难受,便问道“又想吐了”
她没理,他便讨了个没趣。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今日孩子们也不闹腾,倒是瑾玉的小眼神时不时瞧一眼她娘亲,顾时欢发现了,问她,“玉儿怎么了”
瑾玉一口饭咽下去,看了眼他爹爹,得到眼神鼓励后,立马捂着肚子,将秀气的两根眉毛拧得歪歪扭扭。
顾时欢唬了一跳,赶紧放下碗去查看,“玉儿可是肚子疼”
“嗯呐。”
“怎的突然疼了之前吃了什么”她朝一旁的奶娘看去,以为瑾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奶娘还没说呢,瑾玉就接话了,“娘亲,我吃了饭,现在好疼好疼呢。”
顾时欢狐疑,吃饭疼这才刚吃没多久,女儿面前的碗里也还剩一大半,平常她都能吃整整一大碗的,如今却突然喊肚子疼。
奶娘也告诉她,“夫人,瑾玉小姐今日下午吃了些花糕,可这会儿疼,许并非花糕的问题吧。”
再看看瑾玉使劲捂着肚子,哼哼的喊得起劲,但用力过猛,作假成分明显。
顾时欢顿时明白过来了,心里生气,女儿怎的竟然学会骗人了连娘亲也敢骗。
“即是肚子疼,那我让奶娘去端苦苦的药过来,喝完就不疼了好不好”
一听说要喝苦苦的药,瑾玉吓得立马坐端正了,随后许是回过神来自己前后变化太大,然后又将小手搭着肚子,轻轻的哼两声,“娘亲,现在不疼了,好些了。”
从顾时欢吓唬女儿要喝苦苦的药开始,祝长君就在一旁闭眼暗自遗憾,失策了啊
这出戏不仅没演好,反而害了瑾玉,估计晚些要被她娘亲罚。
果不其然,晚饭过后,祝长君带着瑾年瑾和去溜圈,顾时欢则单独将瑾玉留下来,细细问她今晚为何要装肚子疼。
瑾玉拿小眼神盱她,娘亲沉脸的时候比爹爹还让她害怕,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股脑毫无保留的将爹爹出卖,反正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
顾时欢听完后,暗骂祝长君是个混蛋,他就是这般为人父的竟然怂恿女儿撒谎骗人
随后想了想,也是,他本身就是个大骗子,这么教女儿也不奇怪。可女儿这么小,若是以后学会撒谎骗人可不好,于是气归气,自己还是得好好教育。
瑾玉被娘亲批评,埋着小脑袋,眼眶红红的,直说以后再也不敢了,顾时欢这才让奶娘带她下去歇息。
出门的时候,恰缝祝长君领着两个儿子回来。顾时欢剜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祝长君心虚的摸摸鼻子,赶紧去瞧女儿,想问问情况,可还没开口呢,瑾玉也瞪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祝大人
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女人。
过了几日,刘峥与祝长缨上门了。
再次见她,脸色红润了许多,眸中也恢复曾经的光彩。她带着一儿一女过来的,见了顾时欢就笑,“嫂嫂还在吃早饭”
“之前吃过一顿,只不过又吐了,嬷嬷担心饿着肚子里的孩子,这会让又让我吃一顿。你吃过了没”
“自是吃了的。”她牵过小女儿婉柔的手对她说道“柔儿快去找你瑾玉姐姐玩,娘亲有话要跟你舅母说。”
婉柔是祝长缨生了长子诚晗之后不到一年又生的,如今两岁,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但能听懂大人说话。闻言,她乖巧的点头,对顾时欢腼腆的笑了笑,就由奶娘牵着走了。
“诚晗呢,怎的没见他”顾时欢问。
“与他爹爹在前院见哥哥呢,我见瑾年瑾和也在,就让他们一处玩了。”
祝长缨和刘峥这次过来,即是来道谢也是来道别的。自从上次刘峥来接人之后,他与祝长君谈了一炷香时辰,也说到自己想外放做官的事。一来是圆了自己做百姓父母官的梦,二来也是想远离威远侯府内宅那些是是非非。
上次顾时欢不管不顾的将祝长缨带回丞相府,侯夫人李氏也觉得十分没脸面,对后头接回去的祝长缨也没好脸色,明里暗里的说她小气善妒,夫君纳个妾都要找娘家人来撑腰。
祝长缨心里委屈,得知她与夫君纯粹是个误会,而这误会完全是由她这个婆婆在中间搅合出来的,心里不喜,但也生生受着她各种数落。
刘峥后头也看出来了,妻子每次去给母亲请安时心里极其为难的模样,他细细问过情况,得知母亲对她心有成见,想着婆媳日后相处定然会越加困难,往后说不定纳妾闹剧还会再演,索性便写信与祝长君,说自己想提前外放,不用等明年了,今年过完中秋就走。
但他这个决定一说出来,却令威远侯府炸开锅,刘峥从小聪慧,年纪轻轻入仕三载,现已是从五品官职,天子面前再混个几年,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大截。可他竟然想外放去那苦寒之地熬资历,还熬什么熬有个丞相大人舅兄,何须像那些寒门出生的人一样,走那样艰辛曲折之路
威远侯夫妇不解,心里气这个儿子生在福中不知福,父子俩颇是冷战了几日。直到后头祝长君找威远侯谈了一番后,威远侯骤然态度大变,十分赞成儿子外放出去,还巴不得他快点走。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将刘峥弄得云里雾里,不知大舅兄跟他父亲说了什么,生生忍着好奇心今日才上门。
顾时欢听了后,也觉得赞同,夫妻俩的日子本来就是夫妻俩自个儿过,中间夹着个婆婆算怎么回事连儿子房里的事都要管。想到此,顾时欢还不得不承认自己运气好,虽然嫁了祝长君这个混蛋,但府里确实清静得很,别说那些争风吃醋的妾室妯娌,就是婆婆祝老夫人都是在元安堂自娱自乐,偶尔出门也是去找老友们喝茶摸牌。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祝长缨忍不住问她,“嫂嫂,我适才看见洗衣婆子从哥哥书房端着一盆衣裳出来,你们这是吵架了哥哥为何睡书房呢”
从别院回府后,祝长君睡书房已经睡了快半个月了,顾时欢也渐渐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情况,这会儿听小姑子问起,她不提还好,一提顾时欢心里就来气。
她凉凉的看了祝长缨两眼,看得她莫名心虚,“嫂嫂看我作甚”
“长缨,在你心里,觉得我如何”
“你是我嫂嫂,又与我最是亲近,自然很好。”
“是了,你觉得我们亲近,我也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妹妹看待。可你呢,居然跟着众人一起瞒着我这么些年,你就心安理得”
祝长缨大惊,“嫂嫂你记起来了”
顾时欢继续斜睨她,眼神不善得很。
祝长缨彻底心虚起来,支吾解释了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老实道歉,“嫂嫂,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哥哥说不让你知道的。”
“他不让,你就听了你就这么看着他欺负我这些年”
这话祝长缨不赞同,“怎么能说是欺负呢哥哥这些年对嫂嫂挺好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去问问,整个临安城,谁人不羡慕嫂嫂你”
“羡慕我什么”顾时欢不岔的问她。
“自然是”祝长缨叹了口气,“嫂嫂,你莫非只记得那些不好的,而那些好的都忘了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你可知,自从你失忆后,家里头和谐多了,哥哥也经常早早下职回府,偶尔还能见他笑,就连府里的下人们日子也过得舒心不少呢。”
顾时欢
她继续说,“你失忆后,我看你们两人过得蜜里调油似的,如神仙眷侣般多让人羡慕啊。嫂嫂,过去那些不好的忘了不行么以后跟哥哥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闻言,顾时欢沉默了。
送走刘峥与祝长缨后,她自己在屋子里坐了许久,人人都劝她莫要计较,劝她好好过日子,为此,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惜瞒着她,到这会儿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对是错了。
其实她也想好好过日子啊,可为何心里总有些不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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