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菀?”秦陵只觉得自己被个什么闪耀的东西晃昏了眼,多看了两眼才认清来人是谁。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这恋爱中的女人就连穿衣打扮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长□□皖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
“师妹。”
顾行之试探性的叫了声,他同秦陵一样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往日练剑时,他们几日常门派衣袍外加一支木簪了事,即便参加仙宴,装扮的极为朴素。
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没钱,但总的来说,剑修从不讲究吃穿。
可今日的姜菀,鲛纱罗裙,长发上点缀着简约又不失奢华的饰物,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步脚轻盈,缓缓走来,裙摆随着步脚翩翩飞扬,不同往日飒爽的气质,此时的姜菀更像是俗世中官宦人家的千金。
顾行之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他的小师妹真的变了。
他无法将记忆中的姜菀与现实重叠,又或许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现在的姜菀,他说不清楚这种奇怪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就是堵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师父的事对他们师兄妹三人的影响都太大了,特别是他们两个,以至于现在生疏的仿佛两个陌生人。
人是会变的吧,即便是终年如一日枯燥的剑修,也是会变的。
顾行之第一次有了这么清晰的认识。
他不能再跟师妹这样下去了。
江皖淡淡看了他一眼,认出来他是他醒来后第一个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人。
江皖回忆那女人介绍自己门派关系时的场景。
【我有两位师兄,二师兄叫陆子昭,是个碎嘴子,大师兄叫顾行之,他可不好惹,你不要讲话就行】
这位应该是她口中的大师兄,她提到这位时,话语带了几分讥讽,又有些难掩的遗憾。
回忆结束,江皖暗想:沉默这种事,他最擅长了。
他打算当着长辈的面打个招呼就不再说话,便毫无感情的唤了句:“师兄。”
顾行之:!!!?
他像是被人定住了,怔怔愣在原地,眸底的错愕毫不遮掩。
江皖找秦陵是有正事,没把顾行之放在眼里,刚要绕过顾行之,突然听他颤着声线,又小心翼翼的叫他:“师妹。”
这两字仿若千斤重,压在顾行之的心里太久了。
顾行之由暗到明的神色变化完全落在江皖眼中,他看出来了,她再三叮嘱不让他接触的这位师兄并不是不好惹,而是与她曾经发生过什么。
至于是什么事,他没兴趣知道。
“秦长老,我想出山。”江皖将正在幻想师兄妹和解美好画面的秦陵扯回现实。
“去哪儿啊?”秦陵听她又要走,没好气的问。
这丫头一蹿出去就是几十年不回来,刚回来又要走哪儿?
“儒行书院。”
“好!”
秦陵一听,蹙起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一直拿捏不准玉菀对婚约的态度,本来叫来顾行之就是为了商量这事的,没想到她突然积极主动的要去探望对方,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另一头,江皖也没想到秦陵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外出的请求,跟姜菀讲的事实完全不符,暗暗给她又贴上了个“女骗子”的标签。
顾行之附和了句,“那我陪师妹一起去。”
秦陵摆出一副你去凑什么热闹的脸,暗戳戳的瞪了他一眼。
“好,”江皖并未拒绝,他虽有了姜菀的修为,但却不会御剑飞行,有了顾行之作伴,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那就有劳师兄了。”
顾行之眉头一紧,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今日的师妹,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突然觉得,改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秦长老其实也觉得她不太对劲儿,自从百里东升离开后,姜菀待人接物都是冷冰冰的,不过想到这些年她一直在外游历,见千面人,行万里路,是该有所成长更稳重些的,便没多想。
不过突然拜访其他门派,总是要有些由头,秦陵掐指一想,对二人道:“过几日应该是演武赛前各派的选拔弟子的时候,不如我去书给柳荷真人,由你安排些弟子带过去切磋比试,如何?”
顾行之颔首,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
平日太溪涧封山,自家徒儿们只能跟紫云峰圈养的妖兽们比试切磋,是单调了些,如果能跟修习之法完全不同的儒修们比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敲定此事后,江皖转身要走,顾行之快走两步,一把拉住他袖口。
江皖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顾行之下意识的松开,慌慌张张的说了声“抱歉。”
他不想让两人稍作缓和的关系再次跌入冰窟,行为上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师兄可是有事?”
“我是想说,既然长老同意了这个事由,那便需要你同我去一趟紫云峰。”
*
顾行之口中的紫云峰,是太溪涧所拥群山中位置最是偏远的一座。
他踩剑站在前面,浑身跟僵住一般,一动不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师妹搂住的腰身上,这样的情景,不由得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姜菀第一次御剑上天时的场景。
当时她是个心比天高的丫头片子,刚冲破金丹期便迫不及待的去学御剑术,才记下心法与口诀,就跟兔子似的踩剑而上,他担心她出事,一个快步踩在剑后,嗖地一声,俩人就升天了。
姜菀天生剑骨,学剑时就已展露其天赋,御剑的速度,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快。
那是他这辈子出的最大的一次丑,直到下地三日,连走路都是飘的。
真没想过,师妹能有如此恬静温柔的一面,能搂着他的腰身,由他带着去某个地方。
仿若重回少年,岁月静好。
半晌后,二人来到紫云峰外,此时明明已是晌午,山涧周围的雾气依然浓厚,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二人俯冲而下,没入雾海的一瞬间,江皖便感受到由外而内的舒爽与清新,神思瞬间清明起来。
这处灵力极盛。
雾海之后,景色陡然一变,高山崔嵬参天,错落的山涧上碧水如玉,倾斜而下,紫霞色的古木点缀着青山五彩斑斓,宛若打开了藏满珠宝的藏宝箱,璀璨夺目。
他从没见过如此秀美的灵山,直到落地,还沉浸在景色之中,难以回神。
“小菀,你有许久没来这了吧,我带你……”顾行之指着面前的一片紫竹林,那处断断续续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小菀?”
顾行之踩着登云靴,走在草地里咯吱咯吱作响,不见姜菀跟来,回头看去,一眼落在苍白的小脸上,江皖扶着额头,瞳色闪烁着恐惧,口中喃喃道:“不要叫我这个……不要!”
不要!
*
【小皖,饿了吧,取完这次,就给你饭吃,乖一些】
男人蹲在他脚腕边,拿着尖锐的铁锥一把挑开腕子上青白的血管。
滴滴答答。
他已经不记得哭了,他盯着男人颈子上跳动的脉搏。
他抓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
【小皖,乖狗儿不抓人的,这次拔光指甲只算是教训,下次再这样,我会一颗颗的拔光你的牙齿】
【小皖,没有人会来救你的,你的父母,他们早就不要你了】
【哭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清楚?】
他是什么?
他是阿娘的孩子。
阿娘是睥睨无双的女剑仙。
放眼望去,面前一朵巨大的血色山茶绽放着,一片片的花瓣赤红如血,刺目的血腥像一个漩涡,将他缓缓拖入中心,越陷越深的沉重,是永远都逃不出来的绝望。
“师妹?!”顾行之摇了下她细弱的肩膀,对方猛地抬头,恍若大梦初醒。
“你怎么了?”
眼中笼罩着如渊的昏暗瞬间消散无踪,江皖面色如常的看向顾行之,身子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后,才缓缓道:“没怎么,我只是不喜欢被人这样叫,太弱小了。”
是的,太弱小了。
他已经长大了,走出了那个地方,永远不会回去。
但他不会忘记,那人和那个地方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连同这个肮脏的世界一起。
顾行之打听过她不少消息,但从没听过这些年她有遇到过什么危险或挫折,方才那般失神落魄,已经超出他所知的范围了,姜菀这些年在外面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突然下定决心,趁着这次二人同去儒行书院的机会,他一定要调查清楚。
“师兄,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江皖换了个话题,将顾行之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方才的突发事件后,两人都有些尴尬,顾行之往前紧走了几步,将结界撤下,翠峰相连,百溪碧水自山涧奔流而下,烟岚缭绕,落水如珠,七彩云霞折出一道拱桥,连接在山涧中,葱茏林木中,数十只巨大的妖兽或是在觅食,或在小憩,一片祥和。
江皖愣在原地,没想到太溪涧的灵山妙水间会藏匿这么多的妖兽,有几只猛兽在修真界甚至被列在《见必诛》的册子里。
正想着,江皖眼中的几只猛兽似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眨眼间便扑了过来,江皖虽说保持警觉,但这样近的距离被扑,实在是退无可退,正要凝出灵力御体,几只“猛兽”将他夹在中间,猛烈地揉搓着。
江皖意识到对方似乎没有敌意,但大家伙爪子一拍,他费心穿戴整齐的衣裙便褶皱了,心中不快道:“我的衣服……”
说着,一个毛茸茸的胖毛团舔了过来。
江皖:“……”
顾行之看她满脸口水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一道冷光逼来,他赶忙哄退过于热情的妖兽,正色道:“你倒是先不高兴了,这些家伙还不都是你捡回来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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