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你干什么,师兄可都在外面看着呢。”
姜菀看他扔出个隔音咒,便不再压着声音。
她被他堵在书架的角落里,他本来就比她高,再加上黑心莲莫名其妙生气了,气场上也压了她半头。
最主要的是,江皖捏着她下巴,强迫自己看他。
他似乎对自己的皮囊有什么丧心病狂的喜好,一寸寸的扫过她的面容,非常变态。
算了,看就看吧,只要他开心就行。
江皖检查过本体的面颊,另一只手向下一划,褶皱的衣襟被撩开大半,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他眉头一紧,低声问:“这里怎么会有伤?”
“前几天见凌柒柒被只野山魁袭击,我就去帮了忙……”
没等她说完,黑莲花冰凉的手扯着衣服往下带,她倒抽口气,并没抵抗。
一条细长的抓痕完完整整的落入眼帘,明显那日姜菀被妖抓的不轻,愈合了七分的伤口上还带着血痂。
他的身体愈合外伤一向很快,若伤了几日还没愈合,可见当时伤口有多大。
细细看后,果不其然,伤口周围有些淡粉色的新肉,是刚长出来的。
很大一片。
“都好得差不多了,”想到他再三嘱咐说照顾好他身体,她认识到自己踩在了黑心莲的雷点上,小声嘟囔着,顺手将衣服穿好。
那日是她心急了,当时听有人呼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虽然受了些伤,但野山魁也没捞到半分好处,到最后,被她揍的嘤嘤哭了起来。
“虽然吃了些痛,但因为这事,君子道的孟师父对你重视很多,就连同窗也对你刮目相看,所以也不算是坏事。”
江皖唇瓣一挑,“不是坏事?除了我,别人的命我又何须在意。”
“唉,你话不能这么说啊,儒修虽不是佛修那般心系天下,接济众生,但君子不以善小而不为,这你总是要秉承的吧。”
“不需要,离是非远,再管这些闲事,我就……”江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话到最后,他停下了。
有些事做出来就够了,又何必多费口舌。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仙仙的,”姜菀看他脾气缓和些,带着七分真心拍马屁道:“我发现你很会搭配衣服,这身是新买的吗?真好看。”
“数百匠人连夜赶制的。”
这家伙竟然突然炫富?
“我的天。”姜菀上手摸了下,丝柔顺滑,果然不是普通的面料,既然他喜欢这些东西,那赞美必然不可少,“你穿着就跟仙女一样,真的很适合。”
“不必自夸,”江皖脸色一沉。
“这件不如你送给赵曦言那件名贵,那套衣袍的白布为天山雪蚕丝经过数百道工序加工而制,至于青色绣线,是为天外天万金难求的鲛人泪特制,可挡利刃,御火御寒更是不在话下。”
姜菀:“……”
天山雪蚕丝,鲛人泪。
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极品制衣材料,而且这些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非仙界权贵不可求,即便能买,价格也是令人咋舌。
这家伙是家里有矿吗???
“我没有灵力,感知不到这衣服的品级,”姜菀有点慌了,这个么贵重的衣服让她送了人,黑心莲不炸才怪。
最要命的是,万一这家伙执意让她赔偿……
她卖肾都还不起啊。
“那啥,我去找曦言师兄要回来吧。”
“别人穿过的衣服我不会穿的。”
姜菀咬着牙,心在滴血。
“那我赔你。”
“就你?”黑心莲眸中讥讽尽现,“你先给自己多买两身衣服吧。”
“你别生气,我是真不知道……”姜菀看他倒没拿钱逼她,松了口气,从袖笼里搞出个糖三角,“你们儒行书院的糖三角真好吃,你也好久没吃过了吧,给,吃些甜的会开心的。”
她刚要送到他唇边,晃晃个黑影,手中的糖三角被打落在地,就着灰,滚到了墙角。
“唉!”姜菀猫腰绕过他的胳膊,追去了角落。
江皖看她蹲在那,煞是可惜的蹭着糖三角上的灰,小声嘟囔着:“这么好吃的糖三角,爱吃不吃,反正你是仙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她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抠下脏了的面皮,特意检查了下糖三角中间的小粉花没脏,开心的笑了笑。
正准备放回袖笼里课间再享用时,江皖再次出现,将糖三角攥在手里,直接捏爆。
暗红色的糖汁顺着纤长的手指滴滴答答落下。
面皮爆开一地。
“脏了的东西不能入我的嘴,这点你也要记住。”
他话语冷淡,随手扔出个符,掌中的糖渍被清理干净,随后步角一转,往外走去。
姜菀蹲在那,血压腾地一下直冲300。
这小崽子跟谁俩呢?还记住?
她捏紧拳头,恨不得给这家伙直接锤升天,但想着那也是自己的身体,只能心里骂骂。
她紧随其后的出了屋。
这时候,赵曦言与凌柒柒已经不在了,凉亭里只留两位师兄,柳荷与授戒先生付禹在一旁陪同。
姜菀见到柳荷跟付禹在,心头一颤,正要开溜,听付禹唤道:“江公子请留步。”
“师父,付长老。”
姜菀硬着头皮回到凉亭,两位师兄站在一旁,让她很不自在。
他们怎么突然来儒行书院?
姜菀想不通,太溪涧封山时,即便是执行任务出山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怎么秦无常能一下子把太溪三杰都放出来了?
她发现了,黑心莲真适合去做情报工作,两人见了几次面,能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基本为零。刚刚她本来想问黑心莲为什么会在这,结果折腾了半天,事与愿违不说,好像还惹毛了他。
真是有毒。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一日之晨你便衣不蔽体,有辱师门,”付禹话语严肃,“去观心堂罚抄院规三百,写不完不许吃饭。”
“哦。”
姜菀应下,她刚刚被叫住时,就知道后面会面临什么。
书院里几位长老对江皖格外严格,平日里她稍有不规,便会受罚。
抄录院规这种事,她都习惯了。
临走时,姜菀扭头偷偷瞟了眼黑心莲,看他面色如常,正与柳荷几人攀谈,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他不是最怜惜自己的身体么,怎么刚刚没有帮她说情?
要是拿出剑仙的面子,柳荷多少也要减些罚戒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姜菀吹着欢快的口哨,向观心堂走去。
*
是夜,观心堂。
角落里,姜菀躺在一叠罚跪的蒲团上闭目养神,脑子里飘过一个个糖三角。
哎,要是她今天自私些不给黑心莲吃糖三角,那她现在也不会这么饿了。
不远处的书案前,有个高大威猛的身影,正在奋笔疾书,身旁的宣纸已经厚厚垒成一摞。
倏地,姜菀耳朵一动,掏出个符篆一把贴上山魁精的后背,随后它跟漏了气的皮球似的,悠悠一转,变成个兔子大小的迷你山魁,一脸迷惑的看向姜菀。
“嘘,去后面躲着去,有人来了。”
赵曦言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窗,打了个暗号,听姜菀回了声,这才推门进去。
“师兄QAQ,我饿死了。”
她迫不及待的跑过去,一把接下他手中的纸包,隔着包装她都能闻见里面的香味儿。
肉包子!
吃饭这种事,往日仙体辟谷时,一直不吃倒也不馋,一旦放开了吃,吃货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你慢些吃,”赵曦言留意到抄好的派规,长叹口气道:“早就提醒过你,就是不听,又挨罚了吧。”
“有人诚心为难,逃不过的。”
这段日子她发现小门小派里的是非比太溪涧只多不少,付禹那几位长老似乎很不满意柳荷所为,对他这个嫡传弟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坑爹的是,黑心莲在门派的位置非常尴尬,新娘不疼,后爹不爱,除了赵曦言外,没人给过她好脸色。
“凌仙子的伤势如何了?她早晨让你打得不轻,师兄可有去道歉?”
“她没事,刚送去冰心堂她就醒了,”赵曦言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道:“师弟可以啊,前有姑奶奶,后有凌姑娘,艳福不浅,如今前后相遇,后院起火,师弟打算如何自处?”
姜菀眉头一拧,哭笑不得。
赵曦言怎么回事啊,看不出来她是在撮合他们吗?
“师兄,你误会了,我跟柒仙子真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人家看上的明明是你啊!”
“师弟说笑了,柒姑娘醒来第一件事就在问你的情况如何。”
“我干……”
姜菀叼在嘴里的包子一下掉了下去。
这时,屋外又有了动静。
赵曦言怕是巡逻的弟子,赶忙收走她手中的半只包子,跑到书架后躲了起来。
与此同时,凌柒柒挺着俩球推门进来了,见少年正奋笔疾书,笑吟吟道:“江公子劳苦,今日的事是柒柒的错,柒柒带了些吃的赔罪。”
姜菀一看是女主,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推脱道:“柒仙子费心了,今日送我灵果也是一片好意,意外总归是意外。”
“仙子早些回吧,我如今还在观心堂受戒,要让人撞见了,仙子也可能要被罚的。”
“江公子人真好。”
凌柒柒看着清朗玉漱口的少年,越看越喜欢,完全忽略了对方委婉拒绝的意思。
“无碍,若真有人,我用龟息术躲起来就好,没人能察觉的。”凌柒柒把食盒掀开,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去,一准将姜菀肚子里的馋虫勾起来了。
凌柒柒在饭菜上下了些功夫,菜品精致诱人。
正当姜菀安耐不住拿起筷子要尝一口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凌柒柒非常配合,没等姜菀指挥,先行钻到书架后躲了起来。
姜菀听到书架后传出一声浅浅的倒吸气,暗自笑笑。
有缘人总是要碰上的。
真想着,今夜第三位访客推门进来,姜菀看清来认识谁,连样子也不装了,直接迎上去往门外带。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还没抄完,没空间你。”
黑心莲扫了眼桌案,一眼落在了宣纸上的油渍。
看来有人先一步来送吃的了。
“嘴角的油渍还没擦干净。”
说着,他抬手用指腹一抹。
姜菀自从被他扒了裤子后,对这些外人看来亲昵的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身体是人家的,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只不过,书架后的凌柒柒有些待不住了。
她心尖上的少年郎,怎么跟旁人亲昵起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女子长得的确出众,第一眼看,就觉得傲不可攀,并非凡物。
凌柒柒不爽,抬手拍了下书架。站在一旁的赵曦言一把将她双手攥住,不让她发疯。
黑心莲留意到闷响,警惕的瞟了眼。
姜菀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女主现在无脑喜欢上了她,那她现在借机演一场戏给男女主看,岂不是一箭双雕?
想着,姜菀一把揽住黑心莲的胳膊,往里带着,“这里晚上静悄悄的,连个蚊子都不爱来,正好你来了,陪我待一会儿吧。”
她噙着甜腻的笑,迎上黑心莲诧异的眸光,随即精准的读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不是有病?
她是病了,累病了。
前要照顾黑心莲的脾气,后要想着怎么撮合男女主。
她心好累。
江皖懒得管她又抽什么疯,自顾地走到桌案前,撤下沾了油渍的宣纸,随后比对着姜菀抄好的派规认真写了起来。
黑心莲在帮她写作业?
姜菀不可置信的走过去,发现这家伙不但帮她写,而且还模仿了山魁的笔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起写,今夜要写完。”
他挪了挪位置,长椅上空出一块。
这种暧昧的状态简直是她求之不得的,当即,她紧贴着黑心莲坐下,抽出张纸比对着落笔。
昏黄的烛光下,两人依靠在一起,静静地写着。
扒拉在书案后的赵曦言为了防止凌柒柒乱动,紧攥着她的手,一脸姨母笑的看着二人。
有了黑莲花的帮助,三百张很快完成。
他手速很快,全程默写。
果然,他抄写过很多次派规了。
临别时,姜菀叫住他,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要帮我?”
江皖想到白日时听到关于她的琐事,不由得走起了神儿。
不过短短几日,书院里弟子涧对他的评价已经完全不同。
甚至连赵曦言都不正常了。
“我在帮自己。”他敛眉,补了句:“我很少晚睡。”
“哦,那我去睡了,晚安。”姜菀对着黑心莲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春泥舍。
远处,江皖从袖笼里掏出个糖三角,浅浅咬了一口,只吃到了白面。
果然很难吃。
他随手一扔,走入黑暗。
角落里,闪闪地亮着几对眼睛。
它们见有人来了,警惕的嗅了嗅,虽有疑惑,但认出了对方的气息,恭敬道:“主人。”
江皖从发髻上拆下竹签,竹节化出原身,清点过人数后,问:“山魁呢。”
“他前两日被书院的人抓走了,现在生死不明。”
江皖有些不耐烦,直接问:“交代的事呢?”
“主人,已经都准备好了。”
“好,明日我们就动手。”
他已经一分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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