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刃映绯樱番外二

    深秋,几个孩童相伴着跑过光秃秃的田野,他们唱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歌谣,但没有一个人懂得歌谣中的含义。

    “织信做饼,羽光蒸饼,和泉吃饼!”

    “不对啦!是织信和面!”

    “一样啦,走吧走吧……”

    跑在最后面的女孩子被绊了一下,不慎摔倒了,不过乡下的孩童不把这当一回事,她揉了揉膝盖正准备爬起来,却突然与藏在田垄边的一双猩红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的主人长着狗的头和人的身体。

    “啊!!是妖鬼!”

    女孩失声尖叫,孩童们则四散奔逃,这妖鬼露出狞笑,但当它正准备扑上来撕碎女孩的喉咙时,一道劲风从天而落,断了它的头。

    那是一振非常锋利的短刀,从那么远的距离被投掷而来竟然还能将这鬼一分为二。

    女孩已经完全吓傻了,这时她身后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一个披着披风的高大男子走过她身边,他蹲下身子收回了刀,随后点火焚烧妖鬼。

    待妖鬼完全化为灰烬后,女孩这才颤抖着爬起来:“多、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乡土中的村民也并非都目不识丁,村子附近有大寺,里面有许多德高望重的僧人会孩童开蒙,村中的孩童也大多都通晓礼仪。

    “不用谢。”男子收好刀,然后俯身抱起女童,“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孩这才发现这救了自己的义士长得非常俊美,虽看不出年龄,比那些大僧人还要好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

    男人把女孩送回她的家中,自然得到了一家老小的千恩万谢,听女孩说他斩杀了妖鬼,连村长都代村民前来致谢。

    但男人似乎是赶时间,他急于离开,婉拒了村民的招待。

    在他离去前,女童匆忙询问恩人的名讳,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姓氏不便提及,但我的名字是忠礼。”

    ———

    高台寺。

    高台寺是一处佛教圣地,这里幽居着如今天下人的母亲北政所,法号高台院湖月尼,她德高望重,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夫人。

    但现在,这位夫人已经是风烛残年,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即将登上极乐。

    “夫人!求求您见见大公子最后一面吧!”老侍女擦着眼泪,她一手将大公子带大,在心中很是疼爱这个孩子,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占有整个天下的霸主,她仍旧叫他大公子。

    “阿竹,你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老夫人合上双眼,紧紧抿唇,“既然他亲手杀死了他的舅父,那他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老侍女哭倒在地上:“夫人啊!夫人啊!当年若是大公子不动手,那么死的人会是他,忠正公会杀了他的!”

    老夫人撇过头。

    当年……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那样的境况下又有谁是没有错的呢?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怪谁,但是她知道当年的局面和泉家十死无生,她的弟弟曾经放了他们一马的!就算忠正有再多的过错,但他曾因怜惜她而放了他们一马的!

    “我好后悔啊……这是我一生最愧疚的事情。”老夫人轻轻地说,“舅父呀,我没能完成您的愿望……”

    让我登上极乐同您致歉吧,还有忠正,还要和忠正道歉。

    就在此时,窗户突然被敲响,夫人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老侍女也擦了擦眼泪,毫不奇怪地去打开了窗户。

    一个披着斗篷的年轻男子翻而入,他一进入房间就立刻转身关上窗,似乎是害怕寒风泄入。

    “大哥……”老夫人笑起来,“你还是同以往一样,真好。”

    男人几步走到她的病榻边,他跪坐在地上,声音沉痛:“宁宁……”

    “我大限将至了。”羽光宁宁,北政所,高台院湖月尼,这么温和地说道,眉宇间含着几丝期冀,“我要去见母亲、舅父、重光和忠正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

    “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是舅父将我带回来的那几年。”宁宁轻轻道,“童年的时候母亲大人总是哭泣,嫁给后田后哭泣的换成了我,后来……忠正得了天下后我又先后有了重礼和夏妃,后来……夏妃先我一步走了,重礼又成了如今的样子……”

    “和泉重礼……是个不错的君主。”男人突然亲身宽慰,“他比羽光忠正做得好。”

    宁宁笑起来,又哭了:“那又怎样呢?他是和泉家的好家主,是这天下的好主人,但他不是我的儿子了。”

    哭完了,宁宁又长叹一口气,她再一次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位看不出年龄的兄长。

    就和哉雪禅师一样,她的兄长现在根本不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但一旦时日到了……他也会同哉雪一般,在一日中圆寂吧?

    宁宁颤抖地伸出手,很快就被男子握住,她又努力笑起来,像是回到了少女的时候:“岁月真是不饶人,大哥,接下来的路,怕是要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满室寂静,唯有老侍女压抑的哭泣声。

    良久后,宁宁又是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吐尽此生愧怍与遗憾。

    她轻轻道:“大哥,我先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老侍女终于放声哭泣起来,她是这样悲伤,几乎要厥过去,男子慢慢放下手中已经冰冷的、满是皱纹的、苍老的手,他又给妹妹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离开。

    他推开了窗又很快合上,窗户将室内的哭泣声阻拦,四下寂寥,只剩下深秋的风直愣愣刮在无人的旷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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