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荆棘之路

    今天是大哥钟粱接送阿洛从少年宫回来, 晚饭后阿洛本来想收拾一下碗筷,被嫂子吕娟笑着拦下了,“秀秀还要准备比赛呢, 这些活我来做就好, 别伤着手了。”

    其实像原主这样大的孩子,在农村已经是半个劳动力了, 因为练琴的事,家里已经很少让她干活了。在钟秀还没有参加比赛拿奖金出名之前,村子里不少人都在笑话钟家养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事实上原主也有尽量帮忙做一些轻便不容易伤手的活计, 家里不容易,她也不想当吃白饭的。

    入围赛的时候嫂子吕娟和父亲钟大山都陪同旁观在场,之后吕娟对待阿洛这个小姑子态度俨然热情了许多,当然以往也不错,只是现在跟看宝贝一样似的。

    钟母抱着孙子的也没说什么,钟大山倒是拿旱烟杆子敲了一下儿子,“去帮你媳妇干活。”

    钟粱喝完菜汤,随意擦了擦嘴,一口应下, “好咧。”

    钟母坐在门口又和钟大山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些事, 比如村里的王支书召集村里条件好的人家, 凑了一些钱想资助钟秀的钢琴比赛。

    随着钟秀次次都能捧回奖杯,甚至还上了报纸, 村里也开始意识到这是集体的面子荣耀了。听说这次还能去省里参赛,便来说了这事, 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钟大山送闺女进县里练琴不在家, 就和钟母先说了, 表示这是村里的一点心意。

    钟母有点心动, 光是这去省里比赛花销就不少。钟大山准备把房子和田地抵押的事她也知道,家里负担这么重,要是接受村里人的帮助,总能减轻一些。

    钟大山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沉默着听钟母说完了,然后才开口道,“这钱咱先不收,家里也没到掏空的地步,村里家家户户也都不容易,咱也不好欠村里人情。”

    钟大山有时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让人看着古怪。在钟秀比赛拿奖出名后,也曾有人找上门来,让他闺女去什么商演给人酒席捧场什么的,或多或少总有一笔酬金。偏偏都被钟大山给回绝了,让女儿专心学琴不要为家里的事分心。

    有人想花钱买比赛名额的事,钟大山没有和家人说,他怕儿子儿媳心里有什么想法。

    五万块对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早在比赛前于老师就详细告诉他了,若是赢到最后,他的女儿将会得到最好的机会,想象不到的资源培养。

    她的命运从此都会发生改变,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钟大山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阿洛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猜测着,也许宋曼青的父母已经开始出手了。

    阿洛不觉得自己以绝对实力入围并通过初赛,就能让有心人知难而退,有的恶念一旦滋生起来就难以压下,甚至还会反向刺激。阿洛有自信不会像原主那样被伤害到,但为防着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是提早和家人打个预防针为好。

    这样想着,阿洛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屋看乐谱,而是借着于老师的叮嘱,将原主的故事改头换面和父母说了一遍。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来,原主的父母不仅是真心疼爱女儿,也是少有不糊涂的明白人。

    钟大山听了之后果然眉头紧锁,“于老师是关心我们家闺女,怕她出事啊。”

    他又想起今天白天下午的事,他是二话不说给回绝了,可人家要是存了歹心,花钱来软的不行,万一来硬的害人怎么办。想到这钟大山的心不免下沉了几分吧。

    “不会吧。”钟母本来只当个可怜的故事听,但一套到自家闺女身上,立刻吓得惴惴不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心的人,好好的正道不走,走这种害人的歪门邪道,也不怕遭报应。”

    钟母是典型的华国农村妇女,大半辈子都待在村里,连省城都没去过,认识的几乎都是村里乡里的人沾亲带故的,少有见识过人心险恶。

    钟粱从母亲怀里接过已经呼呼大睡的儿子,摇头道,“怎么没有,隔壁乡红河村村长家前几年不是出了个省城师范的大学生么,还大摆了好几天的宴席。结果后来才发现是冒名顶替上去的,但人已经在学校读了大半年了。那真正考上的姑娘也倒霉,家里本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不肯出钱供姑娘上学,又收了村长家的好处,就当这事没发生过,那姑娘听说和家人断绝关系跑去南方了。”

    他又道,“我看小妹这么优秀,肯定也会招人眼红。”

    吕娟也跟着点头附和,她可是看到小妹在赛场上得到的掌声是最多的,那些评委给的分也是最高的,要说没有小人嫉妒那肯定是假的。

    钟大山最后发话,让家里人小心点,闺女除了在县里练琴就待在家里别乱跑了,让钟粱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照看着。这点钟粱拍着胸脯应下了,谁要是想动他妹妹先过他这关。

    不仅如此,钟大山还出了趟门,找一圈村长村支书还有钟家的几家亲戚。

    原本闺女比赛这事,钟大山没怎么跟村里人经常提起过,他一贯是个低调不爱炫耀张扬的性子。以往关于闺女的名声,还是村里人从报纸上和拿回的奖杯知道的。

    钟家几代都在三河村里,哪少得了亲戚呢。平时来往哪怕不多,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再说了钟家闺女是钢琴天才已经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没少给三河村面上增光添彩,不然哪怕村支书号召,他们也不会愿意凑钱资助。

    钟家闺女以后出人头地,对他们未必没有什么好处。光是村长村支书他们,去县里汇报也能多一笔可称道的政绩。

    钟大山口风也紧,没说有人想花五万块买名额的事,只说有人对他家闺女比赛的事动了心眼,今天还来上门来了。

    村长村支书他们立刻重视了起来,稍微调查了一下,就从村头牛二那得知了最近的确有人在打听钟家的情况。

    若是放在平时也没人奇怪,毕竟谁家要是出了个名人神童的,还不得多问一下。但钟大山说了,现在是他闺女比赛的关键时刻,下场比赛取得第一名就能直接保送省决赛。

    钟大山没说还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但光是去省里比赛就足以让村长村支书他们上心了,不然不会提议凑钱资助的事。

    至于会不会拿不到第一名,村长他们也没想过,倒不是他们去看过比赛,而是钟家这闺女自学了钢琴后,参加的比赛除了冠军就没拿过其他的名次,但凡是去过钟家的,都能看到那一溜的漂亮奖杯。

    去省里比赛啊,那可不就是要一飞冲天,前途无量了。

    村长立马拍板,让人多注意一下村里最近出现的生面孔,还有多看顾钟家些。

    结果没两天,就把人给逮住了。

    不是别人,这人就是陈东。

    陈东那天虽被宋父话里的狠意给吓着了,但到底没有抵得住五万块的诱惑。

    后来再想想,只是让一小姑娘参加不了比赛就能拿五万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买卖,也不一定要害人,也许用点其他的小手段就能成了。

    比方说下点巴豆或是让钟家出点什么事,让人赶不上比赛。

    在原来的故事里,陈东也是被宋父收买的小混混,而他运气好,跟踪着落单的钟秀,趁人不注意就把人从山坡上推下去了,随后怕被人发现就飞快跑了。

    只是他以为顶多让人昏迷几天错过比赛,但没想到事后听说钟家闺女头部重伤甚至成了聋子。

    陈东不过是个普通人,要说胆子也没多大,出了这样的事怕被警察抓起来坐牢,在宋父几句话劝说下跑去了南方,承诺的钱也没到手。

    等到多年后风平浪静,他才敢回来,而宋曼青一家早已经出国了。

    陈东也不敢同人说这件事。后来宋曼青成了有名的钢琴家后,陈东想拿这事去跟宋父要钱。宋父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警告他爆出这事后他照样是要坐牢的。

    看着宋家意气风发,光鲜亮丽,自己连一分钱也没得到,还躲了那么多年。就在一次醉酒时,陈东心情郁闷激动之下说了这事,而与他喝酒的朋友正好是个记者,听说这事与青年女钢琴家宋曼青有关,便觉得是个大新闻。

    最后在坚持不懈挖掘之下,查出了真相。

    这回陈东是干不了什么坏事,他趁着天黑才刚在钟家附近蹲点一会儿,就被村里的人给逮住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扭送去派出所了。

    陈东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想干坏事,说自己只是在村子里逛了逛,什么都没干呢。

    但钟大山直接在派出所跟警察同志说了,他前两天想花钱买名额的事。这前脚想收买人家被拒绝,后脚就在人家附近转来转去,要说没什么坏心思,谁信呢。人家小偷盗匪也是这么蹲点的,警察同志看陈东的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审讯了大半天。

    陈东虽然心里慌,但也咬紧了牙没说。

    毕竟要是把宋父给说了出来,宋家肯定恨死他了,别说五万块了,他惦念的好处和体面工作彻底没希望了。

    因着陈东始终不肯说是谁托他想买比赛名额,加上三河村村民的证词,派出所还是把人拘了两天。

    出了派出所之后,钟大山对村长村支书还有其他村民连连感激道谢,其他人也纷纷摆手豪爽道,“都一个村的,这点忙不算什么。”

    “那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村长也是心有余悸,原以为是钟大山的猜测,没想到真有人为这比赛名额盯上了他家。这得亏是还没做什么就抓住了,要是趁着村里人不注意,钟家就钟大山和钟粱两个男人,平时还要下田劳作,进城卖菜的。一不小心让坏人对钟家闺女做点什么,事后连哭都没地哭去。

    以后还是更得小心些。这回就一个人,万一人家还有同伙呢。村长对钟大山也叮嘱了不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像他们这样的农村家庭,出个人才不容易。

    钟大山连连点头,到村后才与众人分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里的土房子回去了,本就沉默苍老的面容上又多了几丝皱纹。

    “爹,怎么样了。”钟粱迎上来急着问道。

    钟粱听他们说逮住一个家伙本来是想跟着去派出所的,但钟大山让他待在家照顾好母亲媳妇还有妹妹,他也只好听话。

    钟大山把事情都跟儿子说了,五万块买名额的事也没再瞒着,钟粱听完后捏了捏拳头,有些红了眼睛,“爹,咱不能任由人这么欺负。”

    花钱想收买他们家让小妹退赛,爹不肯答应居然就让人在家附近转悠蹲点,明摆着是想做点什么。

    他们钟家堂堂正正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小妹优秀会弹琴是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要被人这样欺负。

    钟大山叹了口气,拿起烟杆又抽了几口,“这事别跟你妈还有你媳妇说太多,免得她们跟着提心吊胆的,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小心点,只管让你小妹好好比赛。”

    钟粱明白他爹的意思,那被抓到局子里的人都没供出来背后指示的人,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盯着小妹的比赛名额,他们也只能小心防着,保护好小妹让她顺利比赛。

    钟家这边心事重重的,另一边宋家也没好到哪去。听说陈东被抓进了局子,宋母吓坏了,忍不住拍打宋父,“你让他去干什么事呢,怎么被抓进局子了。不就是花钱收买名额的事嘛。”

    这种事说出来是不体面,但也不至于让人进局子啊。宋母猜测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多想,越想越害怕。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家,真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无异于会摧毁整个家庭。

    宋父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你不用多管。”

    他也打听过了陈东在里面什么也没说,警察没证据顶多关他两天。其实就是招出来了,宋父也大可以不承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陈东也没能把事办好。离市赛最后一轮就只剩几天了,他也来不急再找人。

    钟家那边软硬不吃,这事过后肯定也有了戒备,再想动点什么手脚已经难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不可能的,一想到女儿获得冠军后出国的机会,美好的未来,宋父脸色就变得格外狰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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