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薇手机一扔,扶住马桶,血流蓄积汹涌逆流,空落落的胃内只有酒精瀑布喷泄。
几个腻人的“呕——”后,她拨了拨发丝,晃晃头,嘀咕道:“好像喝多了。”头顶是喧闹的余音在门畔回荡。
陆淮修在电话那头端着杯咖啡眉头深锁,他又唤了声她,没有应答。
宋茗心被汪致霆押到女厕门口时喝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强行扩开一条缝,一个个隔间地找,果不其然,白语薇抱着马桶,新整的卷发还没被众人夸过3小时就与马桶圈亲密接触了。
“薇薇,哈哈哈哈,你在干嘛呢。”
白语薇迷瞪,“啊?”
被拉扯到卡座时,她稍稍醒了点,枕在一个今天刚认识的姑娘肩上问,“几点了?”
“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
汪致霆喝了点,但不多,坐在角落一直盯着白语薇。白语薇灌的很猛,跟他摊完牌就冷哼着往对面Muse酒吧冲,都道她婚后行事收敛,除了正式场合基本不怎么在欢场露脸,最近出来玩的频率倒是高了不少,这正中他下怀。
其实他才是那个应该伤心的人,白语薇站在晚风里说出的话比零度的气温还要冷。
当然,虽然很剜心,但确实能解释为什么白语薇明明当初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甚至他们在一起吵架打|炮的时间比那个秦邈多的多,可她就是死活不肯承认他们是情侣,咬死了身|体关系。
原来S市高贵的汪太太曾经找过白语薇。
白语薇倒是没提支票或是语言□□,不过汪致霆了解他妈,这种事信手拈来而且态度一定极其傲慢。他见过他妈给他爸的女人钱,支票一掏,嘴角一撇,满眼不耐烦,还没给狗喂骨头温柔。
而他也了解白语薇,估计受不了那份屈辱。他脑补——白语薇当时应该冷哼一声,翻个白眼,不屑一顾地说:“我在玩儿你儿子,谁稀罕嫁到你家。”然后他就像只狗,一直被遛,晕头转向,不知目的地。
白语薇说完插着腰对着天空猛吁气,心情大好,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怎么可能拗不过他妈,他又不是他爸,他是自由人,从不在男女之事上搞孝顺。
白语薇才没理他,转身就走。其实她当时对汪太放出的狠话又难听又幼稚,不过是自降彼此身份的不成熟之言,这也成了后来阻挡他们关系进步的一大高槛。
她不是没见过贫家女嫁入并不欢迎她的豪门,好不容易以为王子公主幸福一生了,实际却不过是脱去灰姑娘的衣服和身份,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在宫殿里身着华袍过上返祖的高门生活。她不停劝诫自己,就算有野心,也不能让自己过上这样的笑话日子,所以她从来没有对汪致霆有过交付未来的想法。
女人很容易在感情里迷失,她在秦邈那里试过,差点让自己从好不容易攀上边沿的上流里跌落,她无所依靠,穿着十二厘米的华丽高跟,脚踮在高高防水台上摇摇欲坠,必须要依赖汪致霆给的两个稳定的跟。
她看似沉沦在纸醉金迷的海市蜃楼里,耳边是吹捧和艳羡,手边是烫金邀请函和各色名帖,可每一个酒醒的清晨,她面对宿醉的脸都知道,自己若失去依仗没了绯闻,不过是一纸都不愿空谈的暴发户之女。
都道她不清醒,其实她太清醒。酒都灌不倒她的危机意识。
陆淮修是神,他拯救了她。在新闻报道前,她真只当他是个完美的情人,他有那么多时间陪她,费各种心思设计约会,就算是S市第一纨绔汪致霆也没这么闲,时不时会被老头子抓去开会或者送去国外学习知识。
白语薇只当享受一段恋情,也乐的让媒体颂为佳话。
人是会为钱加深对一个人的眷恋的,这是白语薇在夜里悄悄品出的一深邃道理。去了陆园她读出陆淮修并不排斥结婚,这让她意外。
尽管她假装不在意,却在当晚失了眠。可以吗?可能吗?
当时陆淮修符合她关于未来的一切版图,不需一丝迁就,就可以完美嵌入。而婚后的两年,也就是现在,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
她在一段稳定的关系里失去了自己,当陆淮修不再“完美”,当婆婆王珍妮不再“和善”,她连发脾气说不开心的机会都没有。
一杯一杯,苦涩没有回甘。
宋茗心他们行酒令、摇骰子、尖叫、扭动的动静不绝于耳,白语薇喝多了,猫在角落睡觉。其实不全是睡,都以为她醉了,其实只是被恶心吐了,脑海里一遍遍转着最近的事情,先是赵霓霏,再是陆淮修的背影,再到王珍妮的私情,最后到奋力挣扎却没能动弹的自己。
十二点是Muse特别节目,彪形大汉们举着电棍开始清场,行至他们卡座时,大汉朝汪致霆熟稔地点了个头。
白语薇以前看过一回,血脉贲张,这次她作为已婚女突然觉得刺激加了倍,可酒精让她的表情看着恹恹的。
当一排脱衣舞男在回型舞台站好时,白语薇的手机又响了,她咽了咽口水掐了电话,回陆淮修消息,【怎么了?】
【睡了?】
【没,和朋友在酒吧玩。】
目光再回到舞台,猛男们的胯便开始划八字扭动,力量感的舞姿挑动在场每一位女性的心和身,白语薇撑着脑袋看,嘴角不觉露出一丝不受控制的笑。
汪致霆往她这边挪了挪,侧脸问:“叫个?”
白语薇冷笑,没理他,往边上一歪,拉开略显亲密的距离。
“就看看?多没意思?”他屁股没动,人又倾了倾身。
“你要以前有这么大度就好了。”她心情压抑,对旁人可能还收敛,对于惯来甩脸子惯了的汪致霆,她条件反射地刻薄。汪致霆当初也不过是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还要来干涉她交友范围的臭男人罢了。她冷哼一声,低头在面前找酒,没几秒一只堆了浮夸戒指的手送了杯血腥玛丽到眼下。
“那你试试你大度的那位知道你叫鸭还大不大度。”他咬牙收回手,金属在狭缝里摩擦,他想起以前白语薇明明很烦他装扮浮夸,却很喜欢他戴戒指的手指在她肌|肤上游走。
白语薇垂眸,想了想画面,还真想不出那个平日连眉头都不对她蹙的陆淮修被触及底线是什么样。
她意|淫了一下画面都觉得胸口舒畅了。
“视频看了?”
白语薇还在幻想陆淮修急呢,一下心情又丧了,耷着脸没理他。
“感人吗?”
宋茗心同一波儿姐妹冲向舞台,手上抓了一把钞,贴着身体扭动,乳/胶/胸效果炸裂,波澜壮阔,又是引得一波尖叫高/潮。
她手上几把钱全撒光后轻飘飘地往回走,肌肤上蹭满了舞男的身体油。看清正在交头说话的汪致霆和白语薇时,她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
她停住脚,手碰上裤兜。
***
陆淮修拖着疲惫到家时是大年二十九,他没有过新年的习惯,白语薇有。他到陆园门口时,两个灯笼俗气地悬着。
白语薇和Alice正在擀面,一脸的面粉,活脱脱一个精致厨娘。他毫不避讳地捧起她的脸便是一通失控的湿吻。这是他婚后第二次长差,之前两三天他们都要视频,互诉想念,说些枕边无人便睡不踏实的肉麻话。
倒是这次整整一周,她忙忙碌碌,回个消息都拖拖拉拉的,“陆太太,我不在这几天想我了吗?”
Alice翘起嘴角低下头去。
白语薇喘着推他,一串娇声的嘟囔被他圈在怀里听的不甚清楚,人消失在楼梯,厨房响起一片八卦,“太甜了吧。”
“太太的面怎么办?”
“我们擀了,他们肯定下不来了。”
“他们......嘿嘿......”
“怎么还说上次说太太被先生罚睡沙发呢?”
“肯定是误会了,我们陆先生哪儿舍得啊。”
***
陆园外观上看,两层楼平整壮观,其尖处有个金字塔样的棱顶。
那是白语薇的天地。
说是天地,不过是陆淮修说婚后需要个人空间,她不爱看电影不爱看书,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还是电影吧,所以她挑了影音室。
完事后的陆淮修正要入睡被她拉起来,这会正搭了件浴袍抱着白语薇,陪她看结婚录像,“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了?”
白语薇没说话,掰正他的头,示意他继续看。这录像她看了好几天,轰动,华丽,完美。像是一出闪着金光的童话。即便两年后的现在,他们都是顶级婚礼的模板教材。
可白语薇突然觉得虚假,做作,连宣誓他们都像假人,礼服匀称贴体,线条完美无瑕,头发一丝不苟,微笑标准恰当,像一出木偶剧,没有悲怆的眼泪,没有蓝色生死的爱恋,就这么平平淡淡好像怎么也比不过人家。
她盯着屏幕,光影在面上切换,“你觉得这个婚礼办得好吗?”
“你不喜欢?”他撑起身,不解地问。
“你觉得呢?”
“你不喜欢我们等结婚五年的时候再办一次?”
“我是在问你喜不喜欢?”
“我......”陆淮修一愣,“当然喜欢,如果你......”话没说完,白语薇掀开毯子夺门而出。
她没穿鞋,脚骨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她进了房间就把门给锁了,陆淮修紧随其后,转动门把,显然没料到方才好好的这会怎么变脸下雨了?“老婆,怎么了?”
白语薇站在门后,蹙眉苦恼,这是她小时候同白森山闹别扭会做的事,长大后还真没哪个男的能把她气成这样,即便当初汪致霆的妈羞辱她,她都可以冷静地吊着汪致霆不露半分小孩幼性。
可陆淮修不喜欢他们的婚礼。
是啊,他们的婚礼没有眼泪,祝福都是那么官方,誓词也是别人用过的,真是烂透了。
她呼吸急促,目光在猛力起伏里看到的地毯纹路像一个个讽刺嘲笑的畸形鬼脸。
那侧的陆淮修又拧了拧门把,声音焦急,“是这段时间没陪你?还是带的礼物不喜欢?还是......”后面他没再说话,脑子里将方才的事情盘旋了一遍。白语薇有心事,这是肯定的,可她不说他便无从下手。
这次在柏林他没空挑礼物,秦邈被派遣了这个任务,方才他一一掏出来,白语薇有几样倒是抽出心思看了会,有一串简单的红宝石手链她直接戴在了手上。
往常他买的礼物十样估计一样投中她的心思,其他全靠她的周全表演,夸一遍再试一遍。这一细节让他在意,他带着点恼,方才床|第间动作不自觉大了点,不过白语薇只当久未排解的发泄,丝毫未觉。
塔园拍卖会那天是她的二十六周岁生日,永生花是他找了师傅特意学的,空的时候一周一次,忙的时候一月一次,前后忙活了小半年,昂贵的礼物入不了她的眼,戴两回都是赏脸了,这是他另辟蹊径的手工活,没想到一盆冷水瞬间浇灭。她不喜欢红玫瑰。
这时候,再自矜的人都落了个卑微的心理差,原来我不如他懂你。他随随便便的礼物,就可以收获你迫不及待的穿戴,而我百转千回的心意尽在橱柜里摆放,甚至都不屑一顾。
陆淮修站在门外,心中的不爽蒸腾,自信的天平失衡。
离开S市的前一晚白语薇翻来覆去后面索性没同他共枕。他一夜未眠,甚是介怀,有些怀疑起初只是苗子,后来便是一场熊熊大火。这次的礼物说明他们是熟悉的,在没有交流失联七年的情况下,对于喜好甚是默契,可以这么轻易就正中挑剔的白语薇的下怀。
而他,不喜时尚品味复古,与生活摩登品味时尚的她格格不入。他往往耗百般心思费千般精力,都难以戳中她的惊喜点。以前两人亲密无间,这些都无伤大雅,彼此迁就,甚至可以将错位的兴趣当做情|趣,消遣调侃,不亦乐乎。
可当有一个人更懂她,她还会为他辗转反侧,那么这份合拍的重要性便另当别论了。
白语薇听门外没了声,顺着门默默滑坐在了地毯上。
半晌,一道求和的软糯贴着沉木门,无奈道:“若要气我,吃了饭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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