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人都傻了。
钥匙扣挂钥匙的, 钥匙,开笼子的,笼子
草, 叼啊。
戚以潦知道手机是外放的, 先交代章枕,完了就轮到他了。还提出这种事, 疯了吧。
这个老变态,不但在昨晚拖他下水,今天还给他绑石头,不让他上岸。
茭白腿不抖了, 脑子里却在疯狂想象。
其实他也没想象什么,就是戚以潦穿着白衬衣跪在他脚边, 捞起金属笼子,求他把笼子的锁打开。
前面传来惊声。
“白白,你流鼻血了”章枕频频看后视镜。
“没事, 我是火气大, 干燥。”茭白一只手捂住鼻子, 一只手淡定地找纸巾,“开你的车, 看好路。”
旁边忽地传来一声低而磁性的关切“怎么流鼻血了”
手机还在通话中。
茭白木着脸挂掉。老变态,你让我带钥匙扣去公司见你,最好不是给我笼子的钥匙,而是我想多了。
不然
茭白鼻子里淌出更多液体, 不然你他妈必须让老子给你开锁还得穿白衬衣
“哎。”
止住血的茭白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
章枕本来就在忧心弟弟流鼻血的事, 这会儿听他叹气, 更忧虑了, 忍不住一眼两眼地看后视镜“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
“不是叫你好好开车了吗”茭白斜眼。
章枕委屈“哥哥也是担心你啊。”
茭白内疚了一两秒“压力是有,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要不你换志愿医科大的录取线对你不友好。”章枕没怎么上过学,他的人生经历无法教给弟弟,最近他打听西城所有高校的资料,费脑细胞研究了一把,还找一个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女性朋友询问过。
“医科大难进,学业上还严格,进去了要往上读,读好多年。现在大多医院要的基本都是博士毕业的,硕士的都少,我怕你艰苦地读完出来,头发已经没了。”
茭白“”
“哥,学医是我的梦想。”他打了个哈欠。
章枕顿了顿,严肃道“那好吧,你往前读,头发掉了,我带你植发,工作找不到,我给你找人脉。”
茭白的嘴角抽搐。千万别,医生啊,哪敢靠人脉进医院,那不是害人吗。
“不要操心那么远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说,我对我的未来可是抱着充满了斗志。”茭白看后视镜,对章枕一笑,“相信我点儿吧,哥。”
章枕老脸一红,三哥也让他相信白白。
他知道自己应该那么做,可就还是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老天爷为他指路,让他拾回丢漏的儿时记忆。
那份记忆旁边还站着他的弟弟。
这对章枕来说,太珍贵,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些年攒的所有都捧给弟弟,尽全力去缝合无情岁月砍下的伤口。
如果弟弟需要的东西,他没有,那他就想办法去弄。
车跑完了山路,停在路牌旁。章枕往后看“那你跟我说说,你叹什么气”
茭白默了。
这让他怎么说难不成要他说,他想像对待曾经的月男友一样对待月笼,现在恨不得拍照片洗出来,架在书桌上面,一日看三回
“我叹气是觉得,”茭白胡编乱造,“三哥看起来总是很累,一副透支生命的样子,权力那玩意,吸人血。”
章枕一下子词穷。三哥的疲乏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可这他要怎么跟白白解释
“有时候,不是你想抓权力,是权力在推着你走。”章枕含糊地说。
茭白一副似懂非懂样“三哥是被迫上位的啊”
章枕的眼皮一抽,这话题敏感,还是不继续下去了,他咳一声“很复杂,先不说了,我送你去学校。”
茭白没打破沙锅问到底。
戚以潦走上高位的路,一定是他那个圈子里最艰难的。
为什么,
后院坟场那一堆牌位在那证明着呢。
没人能和他争了。
但他短寿。
茭白垂头抠指甲,擦碧血的时候沾到了血丝,凝住了,他抠得指尖上都是腥味,嫌恶地找湿纸巾擦掉。
也许猫的细铁丝掉了,戚以潦就能活
活跃度涨了,都好说。
但他妈的,他这快半年的时间都在西城,每周去兰墨府住,英文手抄本念完了几本,经书也诵读了十几二十页,罚抄罚得在戒尺上咬了好几个牙印,戚以潦的活跃度却依旧涨得巨慢。
“对了,白白,三哥干嘛让你带什么钥匙扣”章枕启动车子,他又冒声儿,一脸纳闷。
茭白回神,他睁眼说瞎话“可能是训诫课上的新内容吧。”
章枕没懂“什么”
茭白咂嘴,章美人是在刀尖上唱儿歌,既勇猛又单纯。
“钥匙扣是读错了,惩罚用的。”茭白非常好意思地抹黑戚以潦,“咬住,或者罚抄的时候塌腰,放凹下去的小窝里,不准掉下去。”
没说吞下去吃掉,说了就过了,太假。现在这样刚刚好,能震到章美人,还能让他相信。
章枕一张脸黑红交加。三哥不是只动戒尺吗怎么还换了。
换也正常。
去年年底三哥的状态就很不好,熙园那会儿,他给三哥找了几个人,那是最后一次。在那之后三哥找到白白,一直用他。
今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白白打破了姜焉的记录,弟兄们都在打赌他能不能撑过夏天。三哥应该还是腻了,只不过找不到更满意的取代,就留着他,在课间动花样。
不行。
不行不行。章枕握着方向盘的手收力,他得找个机会给三哥物色人选,让他家白白辞掉那份工作。
章枕扫后视镜,白白提到钥匙扣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点,期待
一个想法从章枕心底跳出,毫无预兆,天崩地裂,他打方向盘的动作都卡了一下“白白,你是不是”
茭白透过后视镜跟他对视,眼神询问。
章枕弯唇“没什么,我是想问你这周是不是有模拟考。”
“有啊。”茭白困了。
章枕把他那边的窗户升上去,只留了一个小缝隙“那你好好复习。”
车里安静下来。
章枕目视前方,英挺的眉头打结。是他想多了吧,白白虽然喜欢同性,也在懵懂冲动,血气方刚,一点就能热血沸腾的年纪,可他对着三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面红耳赤不敢直视的现象。
三哥用他用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在读书这件事上而已。肯定不可能混杂别的东西。
不知怎么的,章枕这么想了,还是觉得有哪里很微妙。就像是有什么事是他们没跟他分享的,仅是他们的秘密。
章枕憋了一路,快到一中的时候,他边等红绿灯,边叫醒后座的弟弟“白白,你想不想谈恋爱”
睡眼惺忪的茭白立马清醒“谈什么恋爱,高考呢。”
“我是说以后。”章枕语气随意地问道,“你的理想伴侣是什么样”他欲盖弥彰地安抚,“别紧张,我就是想到了这上面,问问你。”
茭白懒得揣摩章枕是看了什么社会新闻,还是被身边人的亲戚家小孩早恋感触到了,操心他的情感问题,他悠悠道“没细想过,比我大点吧。”
章枕的喉头都紧了“大点是指”
茭白把旁边的书包放腿上“五岁以内。”大概。
章枕暗自长舒一口气。三哥比白白大一轮多。
“你有没有试过女孩子”章枕留意路况,在导航的提醒下前往一中。
茭白啧了声,试什么啊,理想境界的强者,现实中的弱包一个,男女都没试过。他暧昧地反问“哥,你呢”
章枕不吭声了。
头像上的彩虹羞答答地拢在一起。
简称处男式害羞。
茭白扶额,可算是消停了,他就认了这么一个大哥,竟然还能体会到被亲戚暴击的恐惧,也是绝了。
上午茭白找同学借充电宝充电,手机一开机,他就敲了沈而铵。
你去班级群,找到我之前的女同桌,让她加我。
聊天框里没动静。
茭白撤回那条信息,换一条。
三中今天有没有模拟考
这次来动静了。
沈少爷回了一个字有。
茭白吃着后座给的汉堡包软糖,用身子对着教室门口,偷偷跟沈而铵聊天。
高瓜那你考得怎么样
沈等各科成绩出来了,第一就发给你看。
高瓜好,我等着。现在能把帮我联系我去年那女同桌,让她加我了不
沈再陪陪我。
高瓜“”
茭白知道沈而铵比以前更孤独,死党梁栋进局子,而他这个后交的朋友在西城。沈而铵现阶段是美强惨的巅峰时期。
不等茭白回什么,沈而铵就对他发射了信息轰炸。
沈你说要备考。
沈今年上半年剩的时间不多了,你不找我,我就不打扰你。
沈但你这几个月找我的次数都没超过五次。
沈没有视频,没有电话,只有信息。
沈其中还有一条是群发的。
在网上聊,沈少爷不结巴,手速还快,一会就是一条。
茭白光顾着看。
当他看到群发这两字的时候,他怒了,顶上了颇有怨气的沈少爷。
高瓜我什么时候对你群发了
沈清明节。
接着还把那条信息截图,丢了上来。
茭白打了几个字,删掉,又打字,删掉。
沈祝福语是你自己写的,但你发给了很多人。
茭白这回字都没打了。
主角就是主角,隔了大几百公里,都跟有千里眼似的。
那条祝福,茭白确实发给了手机上的所有人,特地想了个通用的。
明明是很正常的现象,到了沈而铵这,就跟是被欺负了似的。
高瓜那你是想跟我算账
沈没有。
高瓜没有你提
沈我只是想你多找找我。
沈知道你学业紧张,这次找我还是为了别的人和事,我们聊两分钟,可以吗
高瓜行吧,两分钟。
于是茭白陪沈而铵聊了两分钟,收到了女同桌的好友申请提醒,他快速加了。
茭白加女同桌,也是为了沈而铵。只不过这事他不能说。
因为茭白想知道礼珏在三中的情况。他不能让沈而铵去打听。
那么做的话,不就是叫沈而铵关注礼珏吗要是被礼珏感觉到了,他那结婚证上的礼炮得炸个三天三夜。
茭白找他那女同桌聊天。
女同桌也在发奋图强,说要和闺蜜进一个大学,两人约好了的。
聊到了闺蜜,自然就聊到了礼珏。两人是好朋友嘛。
女同桌告诉茭白,她和她闺蜜有回逛街的时候看见了礼珏,还想上去打招呼呢,没想到有个男的追上来,给他戴帽子。
那画面老烂漫了。
她们隔天问礼珏,礼珏说那是他亲戚。
女同桌白白,礼珏最近总晃神,上课也不认真听,被老师说了好几回。我闺蜜帮他补课,怕他考不上,哼。
茭白一言难尽,这狗血啊,怪滑稽的。
礼珏的主角光环体现在情感领域,他能透过沈而铵注视女孩子的眼神,确定沈而铵的暗恋。
他与暗恋对象暗恋的对象交好,是爱屋及乌,也是想借力和暗恋对象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至于晃神,
如果去年医院,礼珏跟沈而铵相遇,是他们感情线的正式开始。
那不久后,就是感情线的高潮。
一个转折点,渣攻贱受的命运就此绞紧。两个主角的人设也在那一刻诞生。
茭白在课间休息的嘈杂声里问小助手“我能在主线的节点上做手脚吗”
重大节点不行。
茭白一脸卧槽。即将到来的就是主线第一个节点,也是整部漫画里最大的一个节点。
“那我暗示呢”茭白不死心。
要看程度。一旦玩家过了个界限,就是违规,会遭鞭刑。
茭白“”那就是怎么都不行呗,他哪敢冒险。上一次惩罚给他带来了极深的阴影,真他妈的。
上课铃响时,茭白听到了电子音。
被动参与,可以。
茭白翻课本的手停了停,这意思是说,事发时,节点上的渣攻或贱受主动找他帮忙,他才能干涉。
这可能吗
茭白回忆原著,确定没详细交代,只在沈而铵和礼珏的回忆里,一个是恶心,扭曲而嘲讽,一个是疼痛,不悔,与偏执的爱。
没直接写剧情,那就没得参考。茭白趁老师还没来,快速给女童说发信息。
我现在用的就是这个号码,有什么事找我啊。
女同桌必须的
放学后,茭白被戚家的车接送到了戚氏。
章枕带他上楼。
电梯上行,章枕看旁边还穿着一中校服的弟弟,有种要老父亲送孩子进婚礼现场的怪异感。
茭白在琢磨一道题,没注意章枕的情绪变化,他的手在半空中写写算算。
章枕叹息,学生不容易啊。
等高考完,他要跟三哥申请一下,带白白出去旅行。
“白白,梁栋出来了。”章枕想起来个事。
茭白的解题思路断成两截“查清楚了”
“没有。”章枕说,“他进去前给自己找了律师,走正规流程申请的。”
茭白不意外,漫画里,梁栋毕业后进家里企业,做得蛮好的,他有野心有谋略,只可惜爱上礼珏,与在商界无敌的沈而铵决裂,被碾。
“那他出来是要”茭白问。
“我那重启案子的朋友说有新进展,”章枕揽着他,高壮的身子靠上去,“具体没透露,保密。”
茭白对着电梯门揉脸上的笔印,估计跟绑架案的关键人物老潘有关。抓到他,留活口,幕后指使者就算不暴露,也能露个尾巴。
电梯到了顶层,茭白跟着章枕出来,入眼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
章枕请秘书处所有人吃大餐去了,都不在。
“白白,钥匙扣”章枕停在三哥的办公室外,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弟。
茭白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不能陪同的章枕等了会,确定他家白白真的淡定不怕,才通知三哥。
戚以潦的办公室就是普通的古早霸总风,篮球场面积,一整面的落地窗,摆设十分简约,也十分气派。
一株植物都没有放。
家具是灰黑色调,大多都是棱角分明款式,禁欲又有僧味。
戚以潦让茭白在沙发上等着,他还在忙。
茭白脱了校服外套丢沙发里,只穿着短袖衫来回溜达,等他转了个来回时,戚以潦已经丢下了文件,倚着办公椅,看他。
戚以潦的声线略疲“下午考什么”
茭白没过去“数学。”
戚以潦的喉间有笑意“你没问题。”
茭白的眉梢不自觉地染上骄傲与得意,那当然,数学他可以。
“我先吃饭。”戚以潦一只手压着办公桌起身,一只手搭在领带上面,两根手指屈着扣住。他想解开领带,喘口气。
“小白,”戚以潦的手还在领带上面,却没动,他说,“帮叔叔松一松领带。”
茭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吧,这也要我帮
戚以潦笑得风度翩翩“帮一下叔叔。”
“我第一次给人解领带。”茭白唇间一掀,露出小虎牙,“弄皱了可别怪我。”
戚以潦看着他。
茭白以为戚以潦会说,皱了就不要,换一条,谁知道他来一句“皱了就熨平。”
霸总啊,你人设掉了。
茭白绕过办公桌,站到戚以潦面前。
戚以潦单手压着桌面弯腰,眉目松散,姿态慵懒,一副“你随意”的姿态。
茭白没说谎,他是真的头一回碰领带,商场巨佬的领带,触手都是顶级设计师的心血。
没一会,领带让茭白扯松了,有扯皱了,他毫无愧意。
戚以潦也不在乎,他将办公桌上的另一台笔电转向茭白“自己玩会。”
话落,戚以潦就去沙发那里坐下来,径自吃起午饭。
茭白哪有心思玩电脑,他瞧瞧白猫。
一身被血染红的毛就像是被主子小心洗泡过一样,毛色已经白了不少。
再洗一洗,泡一泡,就能变回原来的白毛了。
颜值正在恢复中。
茭白凑到戚以潦那边“三哥,钥匙扣我带来了。”
戚以潦吃着菜,西裤包裹的长腿随意张开,衬衣领子下的领带发皱,却不影响他的贵气与优雅。他抽空夸奖“乖。”
茭白够到校服外套,从一侧口袋里掏出钥匙扣,新的,上面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
就那么巧,店里刚好有这号的,茭白就拿了。
白猫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小铃铛。
茭白一晃,清脆响。
那声音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显得清晰而突兀。
戚以潦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唇“我去漱口,等会我们再谈。”
茭白摇头,真洁癖。
昨晚还对他下嘴,他那时候都没洗澡,还流了汗。
茭白没等多久,戚以潦就回到了办公室,他走路不勾着背,总是挺拔的,迈开的脚步也不会急乱,节奏平又稳。茭白下意识看他的西裤。
戚以潦在年轻人的盯视下,慢步走向他“抬头。”
茭白的头抬起来,往上移的视线蓦然一顿。
视野里多了一把小钥匙。
被两根长而直的手指捏着,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晃摆。
那弧度像恶魔嘴边的微笑。
茭白的坐不住地站起来“三哥,这钥匙是哪个锁上的啊”
“明知故问。”戚以潦坐到他坐过的地方,抬起一条手臂,掌心摊开,“钥匙扣。”
茭白想再装装样子,但他的手不听话,飞速将钥匙扣递了过去。
戚以潦屈指勾一下小猫。
茭白看大猫,它在很小声地对他喵呜。
我草。
喵了,呜了。
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
茭白喜极而泣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活跃度没涨,呵呵。
铃铛在响。
戚以潦拽开钥匙扣的环,将小钥匙慢慢扣了上去。
这一刻,时间都像是静止的。
戚以潦扣好钥匙,拿在手里,他垂着暗灰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莫名的压抑,却又激昂。茭白欲要说点话,就见戚以潦前倾精朗的上半身,举起掌中的钥匙扣“拿着。”
茭白没接。
戚以潦仰视他半晌,晃了晃钥匙“它是你的了。”
“砰”
“砰砰”
茭白的心脏在跳,声音往他耳朵里跑,它向那把还在晃的小钥匙伸出手,指尖触到,触感不冰,温温的。他却后悔一般,猛地蜷起手指。
下一秒,他的尾指上面一沉。
钥匙扣被套了上来。
茭白有一瞬间在神游太空,身体都是飘着的,戚以潦的欲望在他的尾指上面,这感觉真的就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很新鲜,他的心跳到现在都没平复。
“为什么要给我”茭白声音发干。
“不想自己拿着了,一时又想不起给谁。”戚以潦云淡风轻,仿佛给出的不是保管重要东西的钥匙,丢了就丢了,“先放你那。”
茭白俯视戚以潦,和他四目相视,尽量藏好想用锁开笼子的心思,让自己的表情正经点“那你每天开锁很不方便啊”
戚以潦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被衬衣领子束着的脖颈微仰,他的后脑勺抵着沙发,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茭白见戚以潦半天都不回应,不由得睁大双眼,笼子不会从来不开吧
不会吧不会吧
那戚以潦养的那只笼中雀岂不是早就发育不良,蔫了,伤了,残了,再怎么扑腾也是小小只。
茭白看一眼虽然对他摇尾巴,摇得很欢,可脖子还断着的白猫,几乎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在想什么。”戚以潦叹息,“锁偶尔会开。”
他在年轻人耷拉的嘴角扬起来时,笑着开口“所以为了方便行事,你还是回兰墨府住吧。”
茭白“”
“兰墨府离学校远,我这来回很耽误时间。”茭白一边说,一边把钥匙塞裤兜里。
戚以潦没逼他走读,只是支着头,收了收英俊的下颚线条,苦恼道“那叔叔要打开笼子的时候,怎么办”
“好吧,我回去住”茭白咬牙,钥匙他妈的就不该收。不对,昨晚他不该去坟场,不该发现笼子,还抓住护栏,抓那么紧,完全暴露出了他的小九九。
错了,他错了,他以后都不吃狗血了。
不吃了不吃了。
茭白自我吐槽的时候,戚以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身后,平而宽的肩背微塌“小白,叔叔看看你的咬伤。”
茭白还没说话,后颈的一张创口贴就被撕开了。接着,另一张又是“呲拉”响。
结痂的伤口处有温热气息拂过。若有似无的,像是情人间粘腻的吻。
不会又要啃老子吧茭白往前伸头,伤口一疼,有指腹碰了上来,他“嘶”了一声,背后是戚以潦的问声,“伤口为什么没处理”
“不用吧。”茭白说,“过几天就好了。”
戚以潦将他带去休息室,给他上药“小白,你会不会留疤”
没得到答复。
年轻人趴在椅背上,歪着头,嘴微张,呼吸均匀。
“留疤就不好看了。”戚以潦将棉球扔进垃圾篓里,自言自语,“但人哪能没有疤痕,多少都有。”
戚以潦抚了抚年轻人的发尾,在他耳边说“钥匙只有一把,要保管好。”
睡着的人被吵到了,不耐烦地挥了挥胳膊。
手被握住。
他无意识地挣了挣,就安稳了。
睡着的茭白不知道,有只手在他的肩胛骨处摸索,一寸一寸地探寻。
仿佛在找他隐藏的那对翅膀。
找没找到,他不清楚。
戚家一年一次的上坟那天,茭白也在兰墨府,他没出房间,也没人来找他麻烦。
炮竹声响的时候,茭白走到小院,闻了闻从坟场飘来的纸钱焚烧味道,听见了几声颇有仪式感的哭叫。
这次的上坟除了直系,还有旁支。老老少少,拖家带口,凑一块儿看起来还行,不至于太凄零。
茭白以为要到晚上才会见到戚以潦,没料到他上完坟就过来了。带着戒尺,黑衣黑裤,眼眸深不见底,又像是一片空无。
戚以潦身上的香火味很重,完全盖住了他平时的潮湿沉木香,他坐在小院的那张躺椅里,阖起眼“小白,诵经。”
茭白张口就来。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活着,准备高考,为父母抄经书祈福。今年这个时候,他也还“活着”,准备高考,给一个老变态诵读。
“重来。”躺椅上的人不满意,戒尺在草地上划了划,“再走神,就去太阳底下诵。”
茭白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虚虚地对着戚以潦的脑袋,来回抽两下。
下巴上一凉。
戒尺从前面伸过来,挑住了他。
“认真点。”戚以潦动了动戒尺,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的清秀喉结上面,“叔叔头疼,不要惹叔叔生气。”
茭白刚好说话,房门就被敲了,不是章枕柳姨,是戚家胆子较大的旁支,不知怎么知道戚以潦在这,来找他的。
难得见一面家主,想讨好一番,谋点儿好处。
戚以潦打了个电话“拖走。”
房门外很快就清净了。
来人的挣扎声都没发出来。
茭白把防晒衣的帽子往下拽拽,挡住太阳的散光“三哥,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会让人把我拖走吗”
戚以潦道“不会。”
茭白一口气还没松,听他又道“我会让你把钥匙吞进去。”
茭白脱口而出“哪个嘴啊”
小院子里静得过了头,花草树木与藤曼都降低了存在感。
戚以潦侧过头,眉头皱着,耐心倒是亮出来了“怎么,你有建议”
“没有。”茭白说,“我什么都不懂。”
“啪”
声音很脆。茭白的肚皮很凉。
戚以潦将戒尺抽出来,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诵。”
茭白抽自己的嘴,别他妈的作妖了,我谢你
高考前一晚,茭白住在考点附近的酒店里。陪同他的是周兰兰,他们一个考点。
周兰兰在打游戏,无所畏惧。
茭白的心静不下来,他不是怕自己考不好,纯粹是因为他两辈子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情感上根本做不到平复。
远在南城的女同桌给他发红包,祝他金榜题名,他回了翻倍的红包跟翻倍的祝福。
没过多久,沈而铵的电话打过来了。
茭白出去接“你”
那边的沈而铵跟他同时出声“你”
“你先说。”茭白踩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面,脚下软绵绵的。
沈而铵静了会“东西都,检查好了”
“昂,你呢”茭白礼尚往来地问。
沈而铵轻轻应声“嗯。”
“那就早点睡,”茭白笑着说,“一起加油。”
沈而铵喊他名字“茭白。”
“你,很,紧张。”沈而铵低声道。
茭白没否认。
“没事的,不要,慌。”沈而铵结巴着安抚,“你很,优秀。”
“我知道啊。”茭白笑了笑。
沈而铵也跟着笑了一下“嗯,晚安。”
茭白挂了电话叹气,还是紧张,他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动,不时来几个青蛙跳。
接到戚以潦的电话时,他喘得不行,说话断断续续“干,干嘛”
“运动减压是不行的。”戚以潦听着他的急促呼吸声,顿了一两个瞬息,“叔叔给你个提议,关手机,睡觉。”
茭白撇嘴“我睡不着。”
“那就背单词,背经文。”戚以潦笑。
茭白“”已经困了。
地球另一端,沈寄满面寒霜地听着电话里的提示音“这是他的手机号”
陈一铭说“查到的就是这个。”
“那为什么关机”沈寄眉间一片烦躁。
陈一铭想翻白眼,他忍住了,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这么做“压力太大,戒手机了吧。”
沈寄将手机扔桌上“过几天回国。”
陈一铭斟酌着“董事长,明天少爷也高考。”
沈寄让他滚。
陈一铭滚了。董事长在这边待的时间太长了,处理公务有诸多不便,集团又没继承人坐镇,的亏沈氏的时运不错,没人趁机钻空子。
高考日,阳光灿烂。
茭白从头裹到脚,满身药味,他和特地腾出时间来送他的章枕并肩走。
人群里隐隐投过来两道视线。
不是一个方位。一道直接强烈,另一道躲闪飘虚。
茭白不用找都知道是齐子挚跟齐蔺。
而且,看样子,齐子挚是瞒着齐蔺过来的。
茭白走到一处时,突然收到了好友上线的提醒。齐子挚就在他五米内的某个角落,不知道是什么鬼样。
海豹瘦了一大圈,它是趴着的,两只短爪子搭在脑袋旁边,缩着个脑袋。
黑黝黝的小眼睛往下看,都不敢抬一下头。
海豹的行为,透露出齐子挚的内心。
茭白连鄙夷的想法都没,齐子挚的活跃度还没到100。可能他高考完,对方就能进组了吧。
不知不觉走到考点门口,茭白被抱住,他没挣出来。
海豹的小眼睛瞪大。
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这说明,齐子挚看见章枕抱我了,茭白这么想着,后退一步,对章枕挥手,扬声喊“哥,祝我高考顺利”
海豹不哭了,呆呆地看着他。
茭白恶劣地笑了几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大步走进考点,走向他的考场,朝着他人生的新走去。
高考完,茭白脚步声风地走出考点的那一刻,小助手提醒他,齐子挚的活跃度满百。
列表里又少了一个好友。
一生难忘组 12 。
齐子挚竟然进了一生难忘组。茭白呵呵,确实难忘,也的确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至亲。
这会儿,他五米内几乎都是车辆,齐子挚就在其中一辆车里。
躲着吧。
这辈子你都不敢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傻逼。
茭白看一眼组里亮着的头像,棕色的“百”字,边沿是海豹的爪子图案。
“白白”章枕从车里下来,健步如飞地走过去,拎走他的背包,“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茭白不敢在外面多待,匆匆地上了车。
皮炎没之前严重了,却没根除,夏天的日光太强烈,还是吃不消。
章枕一路都在跟茭白聊天,问他想去哪玩。
茭白哪都不想去。
“有室内的景点。”章枕边开车边说,“你先睡到自然醒,看看电影放松放松,旅行的事到时候一起商量。”
“行,听你的。”茭白在跟女同桌发信息。
女同桌白白,解放了
茭白恭喜。
女同桌同喜同喜。
两人互发了一波红包。
女同桌白白,你说巧不巧,我,我闺蜜,校草,礼珏,我们四个在一个考点。校草跟礼珏更是一个考场。
茭白见怪不怪。主角的牵绊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出个门就能遇上。
高瓜礼珏的精神好吗
女同桌不怎么地,喊他好几遍,他才有声,魂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魂飘到沈而铵身上了呗。茭白给了从后视镜看过来的章枕一个眼神,让他好好开车,路上的车流量大,一个不慎就能磕到。
茭白继续跟女同桌聊天,主要是问礼珏的动向。
聊了会,女同桌发来震惊吐血的表情我闺蜜说沈而铵去西城了
茭白
女同桌刚刚他们有聊,我还以为哎哎哎,没法说。
女同桌沈而铵直接从考点走的,那么赶,不知道去西城干什么,不过他考得肯定很好,年级第一啊。真羡慕坐他周围的同学,都是祖上烧高香的幸运宝宝。
茭白快速退出微信,就在车里打给沈而铵“你来西城了”
沈而铵不意外茭白会这么快知道,他“嗯”了声。
茭白提着气“坐的火车还是什么一个人”
沈而铵看车窗外倒退的南城街景,迫切地希望它们退得再快一些,最好他一眨眼,视野里就已经是西城的古楼了。
“我,和送我的,朋友。”沈而铵说。
茭白绷着的后背肌肉一松,这交通工具还是安全的,礼珏没机会搅合进来。
前一秒这么想完,下一秒茭白的心跳又往上蹦。他还是不放心。
主角光环太大了。
于是高考完的这天,茭白没和一中的同学聚餐,也没去戚氏等戚以潦下班,他就在兰墨府,抱着手机和沈而铵发信息。
从傍晚发到夜里。
到深夜的时候,茭白听着戚以潦应酬完回来的车子引擎声,心想,这时候沈而铵应该已经到西城了,他发了个信息,问对方在哪。
没回应。
茭白心里头的不安瞬间跳出来,突突突地往他嗓子眼撞,他打过去,关机。
草。
茭白慌里慌张地往外跑。
戚以潦走进前院,迎面就刮过来一阵充斥着药味的夏风,他把人捞住“跑什么”
茭白一愣,对啊,跑什么。
就算断翅的重大节点发生了,他又不知道去哪找两位主角。
即便他知道他们在哪,他也不能干涉。
茭白紊乱地喘着气。
戚以潦皱眉“拖鞋也没穿。”
不多时,柳姨将茭白的鞋送出来。戚以潦让他穿上。
茭白被戚以潦拉着往兰墨府走,被他攥在手里的手机猛然震响,他立即接通“沈而铵,你在”
话声戛然而止。
不对。
那边的呼吸声里有崩溃的呜咽,不是沈而铵,是礼珏。
“茭白哥哥你没死你在西城戚家对不对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死了”
礼珏哭叫着,声音很哑,带着纯粹的怨恨,“要不是沈而铵一直喊你的名字,我用他的手解锁他的手机找到你的电话打过来,我都不知道,你骗我,我这半年为了你有多难过,你为什么要”
礼珏的质问一停。那一瞬间,茭白听见了痛苦至极的低吼。
刚成年的兽类正在承受人生的第一道伤口,皮开肉绽,深刻入骨,硬生生将他的生命一刀砍断,永生都不能愈合。
“怎么办茭白怎么办啊,沈而铵一直在叫你,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他不让我靠近,你快来啊,你救救”礼珏崩溃无助的声音骤然僵住。
很显然,他是被他面临的处境弄崩溃了,神志不清了才打的这通电话,现在他已经清醒过来。
茭白这时候反而冷静了。因为主角受向他求助了,他是被动参与。
“三哥,”茭白抓住立在原地,没有走的戚以潦,“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我手机上这通电话的定位”
戚以潦碰到他被风吹乱的t恤袖口,撩了撩“很担心”
“为数不多的朋友。”茭白的脸色很沉。
戚以潦一只手放到他头上,揉他的发丝,一只手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茭白以为起码要等半小时,没想到几分钟就有了结果,他叫上戚家的几个打手跟司机,火急火燎地就要上车。
戚以潦捏住他的后颈“记得回来,别太晚。”
在那之后,戚以潦就松开手,等年轻人坐进车里,便替他带上车门,目送他离去。
茭白赶到小旅馆,让一个打手把门踹开,他交代道“你们在外面等着,别进来。”
刚一进去,茭白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强调地回头吼“都别进来”
茭白往里走,因奔跑而紊乱起伏的胸口汗涔涔一片。
礼珏呆呆地趴在床边,只穿着一件t恤,他的腿上有血,手上身上也有。
而沈而铵,
他被锁在床头,下巴跟脖子里一片鲜红。舌头被咬破了。
四肢上面也都是血淋淋的,碎肉黏着金属。
尽管他利用剧痛让自己不要失控,不要疯,不要被本能奴役,可他还是
茭白抓起掉在地上的毯子,盖在瞳孔涣散的沈而铵身上。
下一刻,茭白拎起一动不动的礼珏,看这部漫的主角贱受,曾经追漫时的崽崽,甩手就是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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