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小说:拜拜[穿书] 作者:西西特
    茭白的早饭跟午饭一块儿吃了, 他对着香软的米饭跟一桌菜肴,没什么食欲。

    “白少,昨晚的事, 我们是瞒着枕哥的。”一旁的戚二说,“他在外地办事,弟兄们怕他分神。”

    枕哥问的时候, 大家口风一致,都说西城一切平安, 他弟弟一切平安。

    “道理我懂,他回来前, 我都不会跟他说。”茭白理解道。

    戚二放心地退下。

    茭白喝了两口汤, 精致小勺被他丢进碗里,他快速站起来, 大步迎上被人扶进来的少年。

    沈而铵早就醒了,现在才来兰墨府,是他终于将自己从腐烂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点点。

    即便如此,他的内心还是烂了个口子。

    烂穿了,感觉不到疼,就是太丑陋, 恶心。

    恶心自己。

    永远都好不了了。

    蛏山全是雪, 还在下。雪下得又大又猛。

    茭白抖了抖“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再聊。”

    沈而铵没动。

    茭白让扶着沈而铵的人下去, 他自己走过去顶上。

    但他体格跟戚家打手没法比, 扶得不稳。

    沈而铵慢慢站直。

    茭白见沈而铵的视线在他自己的肚子上, 他会意道“没什么事了已经。”

    “我, 看看。”沈而铵低垂着眼眸, 眼下发黑,气色很差。

    茭白瞥饭厅四周,都是监控,都是戚以潦的眼睛。

    戚以潦在公司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监控。

    茭白捞起短袖下摆。他中午醒来冷敷了一段时间,哪那么快好。

    面前的少年在哽咽,压抑又悲痛。

    茭白理了理衣服,把他拉到桌前坐下来,给他一碗小米粥,一双筷子“吃吧。”

    沈而铵在诊所吐了很久,胃里是空的,火烧般疼,他怔怔地看着桌上仅有的一碗粥,发红的眼中不是清冷神秘的古堡一角,只有关心地跟他对视的人。

    茭白特地让柳姨给熬的粥。沈而铵的自我厌弃肯定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再超一点就要自杀。

    沈而铵和礼珏一样,主角光环都不会让他们死成,就折磨。

    从开头,过程,到结局,全是那两个字。

    茭白受伤的左手在裤兜里,都没拿出来。沈而铵却执拗地看着。

    “”茭白把青青紫紫的手放桌上,让他看个够。

    沈而铵僵了半天,他把憔悴的面部埋进掌中,脑袋重重磕在卓沿上面,背脊怎么挺不起来。

    少年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还在病中。自尊,本就不多的朝气,生命力所有都被病魔带走。

    茭白本想离开,让沈而铵单独呆一会。他还没起身,沈而铵就开了口,声音是从掌缝里流出来的,模糊而沉重。

    “对不起。”

    没等茭白回应,沈而铵就自嘲地笑了一声“这话,我今年年初,就对你讲过。”

    茭白转着手机上的钥匙扣。

    “我以为,那是,你最后一次,因为我,受伤。”沈而铵的肺腑犹如被什么东西扎了几个洞,呼吸困难,“自从你转到三中,认识我,就总是,受伤。”

    他的头还抵在桌前,脚边的地上有一滴两滴液体“以前是我,间接给你,伤害,”

    “现在是,直接伤你。”沈而铵的嗓音又涩又哑。

    茭白坐过去,拍他颤动的肩膀“朋友,你的负罪感别这么重,你也是受害者。”

    沈而铵哽得更厉害了。

    茭白很清楚,他的安慰没什么用。

    沈而铵的偏执属性一定是爆满的,不论那种感情,都偏执。错与对,基本都是他个人的定义,他自己说了算。

    一碗粥从温热到凉透。沈而铵才放下盖住面部的双手,他看着桌面,眼周全红,萎靡不振。

    茭白单手坨腮“能聊了不”

    沈而铵轻点头。

    “我从礼珏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茭白说,“送你来西城的朋友,你联系过了吗对方找不到你,肯定很着急。”

    “联系,过了。”沈而铵哑哑地回答,“他是,我的人。”

    末了,沈而铵说出一个人名,谭军。

    茭白的脑中炸开一朵剧情小花,谭军啊,草,他是沈而铵那支黑科技团队的领军人物。

    也是沈而铵母亲,就是那采茶女的暗恋者,来助他踢掉沈寄上位,搞垮岑家。

    那么靠谱的一个人,都败在礼珏的主角光环之下。

    确切来说,是两位主人公的主线引开了他。

    漫画里,谭军是沈而铵的军师,也是将军,文武双全的一个牛批人物,他是被沈而铵派去找礼珏,中了岑景末早早为他设下的陷阱,死得很惨。死前还遭受了一群人的

    茭白挥掉浮现在脑中的那几格漫画“赵潋给你的小毛线挂件,你处理了吗”

    沈而铵没出声。

    过了会,他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挂件。

    茭白提议道“你要是还想留着,就把上面的药粉洗掉,用消毒液什么的泡一泡。”虽然礼珏说是套餐,药粉单个起不了作用,但是药三分毒,留上面不太好。

    沈而铵摩挲挂件。

    茭白的视野里是他缠着纱布的两只手,大夏天的,容易感染,罪还没受完。

    沈而铵比以前更安静了。

    不对,不止是安静,还有湖面下的漩涡。

    茭白眯眼看了会,徒然站起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渣攻。

    最大的节点已经不在了,沈而铵以后的轨迹就算还会跟礼珏交接,却也不会比昨晚更紧。

    而且他有了防备,礼珏想近身就难了。

    茭白坐回去,看着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沈而铵“你”

    话声停住。

    那小毛线挂件被沈而铵扔进了垃圾篓,他开始喝粥。

    茭白的眉心蹙了一下。渣攻跟贱受一样,都只是产狗血的工具,他喝狗血喝得爽,却不代表喜欢在生活中遇上他们。

    茭白看沈而铵的头像。蛏山还在下雪,山头一片冷白。

    这让茭白稍微松口气,下的还是雪就好。哪天如果是血雨,或者黑冰雹,大刀子,那他妈就吓人了。

    茭白扫扫列表上的六个好友。礼珏跟章枕,沈而铵都卡在50的关卡,只等机缘。

    剩下的就是,郁岭,岑景末,戚以潦。

    前面两位是捆绑的,对付郁岭就行。后一个就

    有鬼。

    绝对有,戚以潦对他的兴趣度,和活跃度严重不匹配。

    茭白想起来就生气,想挖个坑把小钥匙埋起来,让戚以潦在笼子里撞得头破血流。

    “你住在这,胖了。”沈而铵放下空碗,低声说。

    茭白“”

    这就不用说了吧,你哥我不是不知道。

    “这里,你喜欢。”沈而铵对他笑,很浅很模糊。

    “住习惯了。”茭白耸肩。

    沈而铵桌子底下的腿很疼,双手也疼,他坐不住,背上都是冷汗,眼前也有些发黑“别再,回,南城了,那里,对你,不好。”

    茭白看出沈而铵在忍,他赶紧把人从椅子上捞起来“我带你去躺着吧。”

    沈而铵的唇发白“茭白,我昨晚差一点,”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茭白扶着他。

    沈而铵的瞳孔缩了缩。

    “放松,我还没说完呢。” 茭白带上沈而铵,一步步往距离饭厅最近的一间客房走,“我也挺过来了,不过我是泡了很长时间的冷水,药量也没你那么大。”

    茭白表扬道“你很了不起。”这是真话,沈而铵内心的光如果被欲望一爪拍碎,那他赶过去的时候,就是进行时。

    “可我还是”沈而铵的手握成拳头,血从纱布里渗出来,他病白的面部一闪而过扭曲的

    “这说明你是一个正常人,拥有健康的功能。“茭白刚说完,眼前就出现老变态的笼中雀,他的眼角一抽。

    “忘了吧。”茭白说,“你越当回事,就越是个事。”

    “好比你走路踩到了屎,你把鞋洗了或者扔了,还觉得脚上有屎,生活里都是屎味,这就没必要了。”茭白话糙理不糙。

    沈而铵静默了会,问“那个人,你的邻居,我能报复吗”

    茭白被问住了。

    “再等等吧。”茭白说。等我让他进组。

    其实最好别报复。

    我怕你又被屎糊上。

    对付屎,最好的半法,就是离它远远的。

    但茭白不能在这时候说。沈而铵需要的不是这个。

    “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想,让褚家,保护不了,他。”沈而铵没问茭白,为什么要他等等,只说,“他对我,下药,我最终没有,碰他,这件事可以,算了。但他不该在我母亲的”

    沈而铵顿了顿,睫毛轻动“这是我不能原谅的事。”

    后半句沈而铵没有结巴。

    他用尽全力拽住不说话的茭白,渗着血丝的眼眸望过来。

    那是一个就要做坏事的孩子的不安,他很怕他的朋友觉得他坏,不要他了。

    所以他想看看朋友的眼睛,看看那里面还有没有他。

    茭白“嗯”了声“我明白。”

    沈而铵笑了。

    朋友是理解他的,真好。

    沈而铵在兰墨府住了两天,期间戚以潦和他见过面,询问过他的情况,还说有什么需求就告诉茭白,不需要拘谨。

    戚以潦的长辈姿态是无可挑剔的,没得说。

    沈而铵第三天就跟茭白告别,他说有事要做。

    茭白担心他要搞褚家。

    这很冒险。楮东汕和沈寄还是老友,沈寄和沈家都不是沈而铵的靠山。

    沈而铵似乎知道茭白所想,他解释不是报复礼珏,是给他母亲迁坟。那里脏了。

    茭白对着沈而铵叮嘱了一番,让他务必注意四肢的伤,迁坟的事交给身边人,自己别逞强,有事电话联系。

    将沈而铵送走后,茭白就去了地下二楼。

    戚以潦书房的那张桌子换了新的,他的意思是,以后“克制”二字两人一起刻。

    书房置办了一面放满医学书籍的书架,从书到木架都是全新的。

    而且,书房对面还搞了个很大的实验室,设备器材齐全,小白鼠养了一大窝,人体骨架骷髅头等摆了一排。那是茭白上了大学做实验用的。

    以上的所有,就是毕业礼物。

    茭白推开书房的门进去,戚以潦在里面闭目养神。

    老变态又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糟心事,需要来这里调整情绪。

    茭白没往戚以潦那去,他从书架上找了本自己勉强能看懂的医学书籍,反着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戚以潦也没起身。

    书房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和谐。

    两人都有各自的领域,互不干扰,却又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柳姨送了水果过来。

    茭白去开门“进来啊。”

    柳姨站在门口没有动脚步,她将果盘递给茭白,等他接住就往后退了好几步,温婉的脸上表情有点不好看。

    茭白想到一种可能,这二楼的书房,柳姨都不能进去那岂不是说,兰墨府除了戚以潦,就是他能出入

    这么大的特权

    他快速瞥戚以潦的活跃度,还他妈是20左右

    茭白端着一盘桃子回书房,把门摔得哐铛响。

    戚以潦在用戒尺挑经书,看完一页就挑到下一页“谁惹到你了”

    茭白翻了个白眼“没有。”你的活跃度是死的吗能不能涨一涨能不能

    戚以潦忽然说“年轻人要有耐心。”

    茭白的后脑勺蓦地一麻,汗下来了,这他妈的,他刚吐槽完,戚以潦就来了这么一句,接得还真是

    “小助手,这漫画世界,只有我一个玩家”茭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问了个问题,问完他都愣住了。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往这上面怀疑。

    玩家茭白对规则产生质疑,第一次警告

    茭白“”

    算了,搞这玻璃心助手,还不如搞戚以潦。他走到书桌边,随意地问“你刚才说耐心什么的,几个意思”

    “我是说,书看不懂就慢慢看,一句一句看。”戚以潦的目光从经书上移开,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以为”

    茭白呵呵,我什么都没以为。

    桃子是兰墨府自产的,个头大,水淋淋。

    茭白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汁水从唇齿间溢出来,打湿了他线条模糊的唇瓣。

    年轻人懒洋洋地伸舌舔了舔唇,继续啃大烂桃。

    大概是吃得开心,放在拖鞋上的圆润脚趾都微微蜷缩了起来。

    戚以潦低眸看经书,戒尺漫不经心地在页面上划动,像是在划什么别的东西。

    身旁多了一股桃肉鲜嫩的香味,年轻人从那边靠了过来,凑头看桌上摊开的经书。

    “三哥,你多久没翻页了。”茭白边吃桃子边说,“很难懂吗,这一页,我看看。”

    全是外星文。

    茭白也是搞不明白,怎么有些经书跟画画似的,都不是人能看懂的东西。

    “桃子好吃”戚以潦将戒尺丢到经书上面。

    “好吃啊。”茭白给他一个。

    戚以潦摇头“等开春,你去后院种几棵桃树。”

    “不是已经很多了吗”茭白说。

    “自己种的树,看着它慢慢发芽,抽枝,长大,开花结果,不觉得有成就感”戚以潦笑。

    茭白没被说动,他不是个容易被生活感染的人。

    有一滴桃汁从年轻人的唇边掉下来,戚以潦放在腿上的手一伸,指尖微湿。

    他嗅了嗅。

    甜味新鲜,不糜烂。

    “怎么吃个桃子,弄一手水。”戚以潦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你跟着”

    茭白擦指缝的动作一顿“我跟着干嘛”

    “阿枕也在那边,到时候让他带去四处转转。”戚以潦捻了捻指腹,“学校那边暂时也没什么事。”

    “高考完了,总不能天天闷在屋里,你的皮炎坚持泡药浴,尽量避开日头裂的时候就行。”戚以潦把他淌到小臂上的汁水擦掉。

    茭白想了想,没准这趟出差能遇到章枕过50的契机“好吧。”

    西城的一处别墅里,楮东汕把第二瓶酒喝空,他凝望着床上的小人,下定某个决心一样,拨了一个号码“老沈,你什么时候回国”

    沈寄那头是白天,忙着带老太太出院“明天。”

    楮东汕摩挲着空酒杯,问道“飞机降哪”

    “西城。”沈寄说。

    楮东汕笑起来“那好啊。”

    沈寄让陈一铭推老太太,他落后一步“你怎么了”

    “没什么。”楮东汕英俊的眉眼上扬,“聚的时候叫上老戚,这半年我们三都没喝一杯了,你们两个太忙。”

    “老太太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寄直接飞去西城,是要接小狗回南城,他跟阿潦碰面是一定的。到时候希望小狗听点话,一切都能愉快,别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意外。

    楮东汕跟老友聊了几句就匆匆挂掉,他快步去床前,激动地看着苏醒的小孩。

    礼珏的声音很哑“二少”

    “还能认出我就好。”楮东汕探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你这回可是把我吓坏了。”

    礼珏病怏怏的小脸上写满了内疚。

    楮东汕给他倒了杯水,一点点喂他喝“这几天你一会醒,一会昏迷,一直说梦话,梦里还哭,这罪算是你自己要来的。”

    礼珏无精打采。

    “你知道沈而铵是什么人吗”楮东汕用纸巾擦掉他嘴边的水迹。

    礼珏茫然地看着他。

    “他是沈氏的少爷。”楮东汕说。

    礼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沈沈家”

    “你平时不看财经报纸,不关注新闻,不知道也正常。”楮东汕嗤了声,“他跟他老子长得越来越像了。”

    礼珏发着呆,他还没消化沈而铵的家世。

    “你真是胡来。”楮东汕的语气严厉,眼里却只有心疼跟后怕,“如果他有继承权,你那晚的做法,等于得罪了整个沈家。”

    他抚了抚小孩纤瘦而虚弱的背脊“就那么喜欢那小子”

    “喜欢。”礼珏红着脸攥紧了被子,他想到少年在旅馆的挣扎痛吼,还有那一片血色,唇就颤了颤,声音里带着崩溃绝望的哭腔,“喜欢也没用了,他恨死我了,我跟他这辈子都呜”

    “那就算了吧,是他没福分。”楮东汕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了,我会,”他低咳了声,改口道,“你的奶奶会担心。”

    礼珏听他提起奶奶,就开始哭,哭得喘不过来气“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奶奶,我最近去医院都没有好好陪她,总是晃神,她怪我了,肯定怪我了”

    “怎么会,那是你的奶奶,只会担心你。”楮东汕好一顿轻哄安抚,你在那小旅馆受的苦,我会替你讨回来。

    楮东汕让小孩好好躺着,轻手轻脚地出去,他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刚通完电话准备回房间,手机就响了。家里打的。

    楮东汕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放下来,去客厅接“爸,什么事啊,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睡个屁睡,你老子要被你气死了,给我滚回来”老爷子在那头骂,拐杖敲得砰砰响,“带上你在海边捡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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