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小说:拜拜[穿书] 作者:西西特
    陈一铭碰到了茭白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裤腰。他见过数不清的青涩面孔, 处理过数不清的十八九岁男孩。

    那都是被董事长看上,又扔掉的发泄口。

    陈一鸣不是个心软的人,他不是, 他也没有善心。

    指尖下的人没在颤抖,肌肉都是软的,打过药了, 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他就像个死物, 心口的起伏都似乎没了。

    可他攥着什么,攥得脏兮兮的指骨泄出一丝青白。那是他活着的唯一一个强烈特征。

    一个在黑夜行走的人, 需要有个东西让自己抓住。

    手里刚好有, 就抓着了。

    陈一铭拽下指间的布料,入眼是一片无法分辨出什么是什么的脏污,一股股的臭味朝他扑来。他早死早解脱一般,闭眼附了上去。

    “等等。”沈寄出声。

    陈一铭以为董事长改变了主意,他刚要松口气, 却见茭白病白的唇扯了扯,弧度极其细微,透着嘲讽。

    两秒后,陈一铭听到董事长吩咐一个保镖什么, 那人很快回来, 拎着一桶冰水。

    陈一铭再去看茭白,发现他唇边的弧度还在。陈一铭的后背窜上一丝凉意,有时候, 某个瞬间,他会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 譬如此时此刻。

    他会怀疑, 茭白比他还要了解董事长。

    不止董事长, 还有其他人,很多人,茭白都了解,他就像是一个

    知道这个世界结局走向的观众,看着他们在人生的舞台上完成一场又一场演出,成功或失败,遗憾或尽兴。偶尔说上一两句评语,更多的是“哈,又有戏看了”。

    就算观众被拉上舞台,分配了角色,却依然格格不入,也还是和他们处在两个层面。

    “哗”

    冰凉的水珠溅到陈一铭脸上,他回了神,看着董事长将那桶冰水全部倒在了茭白身上,厌恶至极地说上一句,“太脏了,洗洗。”

    陈一铭的思绪又回到前一个问题上面,这一年下来,连他都感觉到了茭白的另类,董事长跟茭白接触得次数比他多很多,不可能毫无感想。

    哪怕那样的感受只是错觉,就是个错觉,也令人忌惮,惊悚。

    茭白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

    陈一铭看了眼躺在水里,露出青青紫紫脸颊的茭白,再次靠上去。

    这样的人,生命黑暗,灵魂有光,被他注意,吸引,被他挑起喜怒哀乐,为他变得不正常,这都很正常。

    比起精美阳光房里的名贵花种,

    生在不见光的湿烂泥里,长在恶劣环境下,干巴巴又扎手,历经多次风雪摧残的芦苇摇曳起来,更容易惊艳视觉,震撼灵魂。

    “陈助理”

    一直一动不动的茭白从干裂的唇间溢出声音。

    陈一铭顿住。

    “把我翻过去”茭白看着他,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别直接先摸摸我”

    他发不出实音,只是用虚弱的气音,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摸摸我”。

    陈一铭蹙了蹙眉,把茭白捞起来,让他趴着,手抚上去。

    茭白伤得比货船上还要重,那次是他自虐,都是皮外伤,这次是古早狗血味纯正的沈寄下的手。他全身不知道有多少处骨折,内脏也受伤了,呕了多次血。

    吊着一口气。

    根本不是还要不要护花的事,那方面考虑不上,是生命之火已经燃到了尽头。

    这时候的茭白,就算无法就医,他也只能静静躺着,怎么都不适合接受人生的初次风暴。

    陈一铭可能才刚开始,茭白就死了。

    更何况,沈寄还没给陈一铭任何协助工具,要硬来。

    茭白趴在地上,由着陈一铭隔着湿衣服,生疏地摸他冷青后背,他昏沉的眼睛看着沈寄的方位,尽管都不怎么对焦了,他还是没闭上眼,就那么看着。

    他这口气一旦断掉,便会是这样,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青年眼里的恨安静又猛烈,他就趴在水泥地上,却像是蒙着一层神秘的纱障。

    狼狈被遮去,脏污被遮去,腐烂被遮去,脆弱被遮去,病态被遮去。

    一切都变得模糊。模糊而波澜壮阔。

    几个保镖都看着他。

    青年湿透的上衣被捞上去一些,瘦得皮包骨的背出现在灯光下,到处都是淤青,大块小块的,遍布他的整个背部骨骼皮肉。

    那些淤青顺着他细得犹如一根残竹的腰而上,爬过他节节突起的脊骨,冲进他湿淋淋的肩胛骨。

    就在这时,灯灭掉,黑暗降临。

    几个保镖的感官被放大,他们是刀口上的人,不是同性恋,没功夫谈情说爱,最多就是花个钱找人纾解一下,买卖而已,简简单单。

    这时他们闻着潮湿的水腥味道,想起那一片背,竟然被勾出了原始的施虐欲。

    几个保票还没怎么样,便听主子发话“出去。”

    他们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迅速低头摸黑撤出铁笼,退到了不远处。

    笼中只剩下一个将死之人,一个被迫施暴之人,和一个站在悬崖边看戏的策划者。

    策划者和将死之人对视,他拢着那身天之骄子的傲慢,高高在上,好似在说,我最后还是不忍让你自尊全部碎掉,给你清场了。

    我终究是喜欢你这个贱货。

    灯再次亮起。茭白眨了一下眼皮,他眼里的恨没了,涌出来的是一种

    一个小人物看破了一个上位者自欺欺人,自我感动,自我沉醉的鄙夷和怜悯。

    沈寄的咬肌在抽“陈一铭,别做多余的工作,现在就给我开始”

    “是。”陈一铭领命。

    茭白蜷在水里的手指猛一下扣起来,扣紧,他拴着铁链的脖子痛苦地扬起,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沈寄,青肿的眼角有一滴泪掉了下来。

    沈寄像是验证了小人物看透的东西,他的心脏犹如被人划开了口子,痛得他皱起眉头,关掉灯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笼子。

    似乎只要不在旁边看听,就不是他的错,他不想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那条狗自找的。

    沈寄在黑暗中抽烟。

    后面的铁笼里传出低哼。

    铁链剧烈晃动的声响,一声接一声。

    时快时慢。

    期间没有叫声。

    那条狗已经快不行了,就算肠子被捅出来了,都没办法惨叫。

    陈一铭是第一次实践,没多久就传来他的声音,汇报工作似的,说他做完了。

    沈寄掐断半根烟,回笼子里。

    陈一铭还在整理衣服,这两天的天气转凉,他是穿了外套来的,拉链拉上去,抵着下巴。

    沈寄踩着几个脏纸团,走向身上盖着件衣服的茭白“还贱吗”

    茭白依旧是趴着的,他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能熄灭,腿在无力地一下一下痉挛,全身都笼罩在血腥味跟栗子花味里面。

    沈寄面无表情地看了茭白一会,突然拿掉盖在他身上的衣服。

    视野里是他严重撕烂的伤处。

    “陈一铭”沈寄像是发现了忠臣的谋反大业,他勃然大怒,抓起空桶丢过去,“你为什么弄在了外面”

    陈一铭跟董事长对视,第一次搞不清,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我想把那件事留给我喜欢的人。”陈一铭说。

    沈寄的怒气滞了一瞬,他冷笑“你连贱狗都上了,还留这份念想,可真不像是跟了我多年的人。”

    陈一铭垂下头,他擦着手的纸巾上有血迹。

    那血不是他的。

    沈寄丢什么脏东西一样丢掉衣服,起身对保镖们招手“到你们了。”

    几个保镖快速上前,围住地上残破不堪的年轻人。他们摁住他渗出一层虚热汗液的湿背,箍上他抽搐的腿。

    就在这时,陈一铭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董事长,这地方暴露了”

    沈寄点烟的动作一停,他用自己手机打电话,面部积满了暴风雪雨。下一刻,他砸了手机,俯视被几双手禁锢的茭白“带走”

    茭白没有昏多久,他是在沈寄转移藏身地途中醒的,一抹日光洒在他眼皮上面,吻住他一身的伤痛。

    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此时正是天亮十分。茭白被一保镖背着,后面的裤子上黏着血,又脏又恶心。他回头看那初日。

    努力回头,拼命回头,一直在看。

    直到他被放进车里,被打晕,他才闭上了眼帘。

    沈寄带的人不多,也不少,都是他的亲信,他的藏身地从宽敞明亮到简陋,只花了不到一天时间。

    茭白从这个保镖的背上换到那个保镖背上,他清醒的时候,会看沈寄。

    因为这个阶段的沈寄让他有了痛快感,也熟悉。货船上的齐子挚和如今的沈寄何其相似。他们一样是顺风顺水上位,一样的输不起。

    这可能是豪门贵族里的普遍现象。

    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高人一等,受人追捧,生来便在云端,俯视这个世界。哪怕某天从云端跌下去了,也会找无数个借口来躲避自己的失败。

    如果躲避不了,那就全拨到别人头上。

    这是不肯面对现实的丧家犬。狗血漫里最常见的一个东西。

    安装了多重干扰屏蔽设备的小黑屋不能再待,丧家犬让陈一铭扔掉茭白的佛牌,他们不停地挪换地方,换了好几个,停在了南城一偏远乡镇的一片烂尾楼里。

    茭白躺在潮硬的老木板上面,没人管他,这让他能享受难得的平静。小黑屋安装了多重干扰屏蔽信号的设备,是沈寄精心为他搞出来的,料定绝对安全。

    小黑屋的地点能暴露,是因为沈寄带人过去了。

    人一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的几率可不就大了呗。

    茭白一直不妥协不屈服,沈寄失去了本就不多的耐心,才会想用最拿手的那一套征伐他。

    渣攻嘛,真功夫都是那个。

    贱受呢,死去活来一回两回,就习惯了。

    身体不属于自己的了,所有感官都跟着渣攻走,好痛苦,可又不止是痛苦。时间一长,哪天渣攻没来那么一下,还空虚难受的diy,完了自嘲真是可悲。

    渣攻稍微一碰,秒化。

    一边做出绝食流泪等行为厌弃自我,一边控制不住地配合,最终爱上渣攻。在一起的几年后还会想,人生好短暂,他们不该互相折磨那么久,早在一起该有多好。

    不管是渣攻渣受,还是贱攻贱受,他们征服另一方,都是从身体开始的。

    老套路。

    沈寄没成功的原因只有一个,茭白的属性跟他不匹配。

    这就导致,一切都反套路。

    沈寄自以为的嫉妒促使他要碰茭白,被茭白的眼神当场拆穿后,他只好把母亲的遗像拎出来,当护脸面具。

    我母亲因为你死了,你有什么资格等我亲自碰你

    你只配被我的狗玩。

    茭白想到这就闭了闭眼,慢慢睡去,他裤子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块糊在一起,那是他裂了的证据。

    妈得。

    任务的本质就是喝狗血。

    每个好友进组,都是被一波密集的狗血送进去的。

    还差四个。

    茭白在睡梦中抱紧了自己,他看过无数虐身虐心,没有最虐只有更虐的剧情,千锤百炼出来的金刚心。

    感谢上辈子拉他进腐漫世界的小伙伴。

    感谢那些古早狗血漫。

    感谢他自己,

    还活着。

    天很阴,云是乌黑色的,一层叠一层。一场秋雨就要来了。

    楼下的茅草旁,保镖们蹲在那抽烟。陈一铭也在其中,他蹲了会就地坐下来,硌到了坑坑洼洼的土块,不适地挪了挪位置。

    结果发现不论往哪挪,都不平整。

    就像沈氏的处境。

    陈一铭拍了拍西裤上的石灰,如果换一个局面,董事长把茭白接回南城,甚至也是安排类似的死遁囚锁,他都不会在面对茭白时暴虐到那个疯癫成度。

    董事长不碰生的,嫌不痛快,他可以让专业人员带上专业工具,帮忙教导茭白,教好了送到他身边。怎么都不会让1个以上的底下人参与进来。

    可一切不是一天演变成的,是一年来渐变而成,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意外。

    董事长的人生轨迹首次脱轨,是他去儿子的出租屋,强行带走茭白。

    要是客观计算,那得再往前。

    茭白就该是在沁心园的两年那样,逆来顺受没有人格,入不了董事长的眼。他不该在“缔夜”那晚换个活法,倔强不从。

    他有了人格,是这场多年未见的商界战争爆发的起因。

    现在的局面是最坏的。董事长的压力就好比天边的云,层层相叠即将爆掉。

    压力大,睡眠质量差,睡眠不足,神经衰弱,神经衰弱,睡眠更差恶性循环带来的结果是,他的精神距离崩溃,只差一个微妙的瞬间。

    沈氏不像齐家梁家,根基庞大。南沈西戚不是形容词,代表着不可侵犯的地位和权势。

    戚家和岑家联手,董事长是有防备的,陈一铭也做足了工作,哪怕戚以潦提前醒了,他们也只是有点意外,战还可以打,胜算依旧是有的。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一个变数。

    那变数还是沈家的少爷。

    他只是个大一新生,没接触过商业,没受过正统的继承人训练,可他身边有一支绝对出色的团队,零领头人物是一员助攻的大将谭军。

    谭军对沈氏多年经营的了解令陈一铭震惊,他像是蛰伏多年,终于找到这样一个可以送他主子上位的机会,猛扑上来,势如破竹。

    这盘棋的局势因此天翻地覆。

    董事长的打击几乎都是他儿子带给他的。

    一个社会底层的低贱采茶女下药所生,从不被他看在眼里,只会折蜻蜓画画,靠他的基因在学校受学生青睐的废物,竟然和外人合作,要往他头上踩。

    还真的踩上来了。

    商场如战场。败将的结局大同小异。

    陈一铭看了眼立在荒凉路边抽烟的董事长。去年他把茭白囚在尚茗苑,他儿子查到了那地方。

    那时候董事长就知道他儿子有人用,却不当回事,随意丢开,一个眼神都没给。

    过于自信,唯我独尊。

    上半年,陈一铭还想能出现这么一个人,让董事长把那点致命的毛病改掉,他觉得有可能做到的那个人,这会儿在楼上躺着,格外的顽强。

    董事长三十八岁这年,从小护着他,送他坐上家族之长的母亲死了,母亲娘家也在这时候明哲保身,结交多年的两个老友,一个被家里关着,整个家族都闭门谢客不参与,另一个跟他决裂,被他轻视的儿子与人合谋造反,他躲到乡下,找寻下一个藏身地。期间还带着他的战利品,也是他认为的,导致他人生崩盘的根源。

    真是成也自信,败也自信。

    当晚,茭白被一道目光恶心醒了,他睁眼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沈寄,发觉对方刮了胡子,洗了脸,打理了头发,皱巴巴的衣服也换了,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轻松。

    茭白嗅着木板上的霉味想,沈寄这是已经找好了出路,他要脱身,去一个几方势力都找不到,或者不方便干涉的地方,再想办法东山再起。

    有那地方吗,没有。

    沈寄注定逃不了。作为豪门背景下的主角他爸,大多都是主角进军商界的垫脚石。一般都不是自己退,那样无法彰显主角的睿智和城府。

    所以,

    虽然漫画里的商战细节省略了,也没有透露沈寄如何一步一步被沈而铵击败,只有齐霜在内的重要配角涉足的环节,但沈寄下位的那一幕还是有交代的,就在沈而铵的回忆里。

    那一幕好像是

    茭白还在想,后面的衣服就被撩了起来。

    这个季节,湿衣服如果不在太阳下晒干,就容易有股怪味。

    而他全身上下都是被他的体温捂干的,气味可想而知是什么样。这会儿沈寄凑上去,鼻尖蹭了下他一再受伤的尾椎。

    仿佛是在对待定情之物一般轻柔。

    茭白想,沈寄疯了。

    然后,

    茭白吐了。他这一路转换藏身地被施舍了一点水,现在全吐了出来。

    心理跟生理双重反胃,无法控制。

    茭白进这部漫开始到现在,他的尾椎每次旧伤复发,都是沈寄造成的。

    沈寄还能在这一处表深情。

    不愧是,古早黑心黑肺脑子有屎总裁标配。

    尾椎徒然一疼,

    被咬了。

    那牙齿凶狠地磕上了他的骨头。

    茭白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哪经得起旧伤的疼痛,直接疼晕了过去。

    沈寄将茭白抱起来,转身下楼,他的脚步是从容的,浑身上下都弥散着脱身后卷土重来的自信。

    楼道口的陈一铭迎上去。

    直升飞机要来了,董事长不需要带很多人走。一个助理的作用在这时比不上保镖们,董事长走之前会对他灭口,他必须让对方知道,他还有价值。

    当陈一铭表完一番忠心后,楼道口静得只有秋风吹过的响动。

    陈一铭的腰背弯得更厉害。

    沈寄把茭白交给一个保镖,他拍了拍陈一铭的肩膀“你是沈氏的一助,留下来,多的是人对你抛橄榄枝。”

    陈一铭苦哈哈道“董事长别说笑了,我是您的人,留在南城,我活不成。”

    沈寄没表情“跟我走了,也不一定能活得成。”

    陈一铭说“我相信董事长”

    接着他跟一句“董事长去了别地,还是需要有人为你做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怕是用不上。”

    那阵风过去,楼道口更静了。

    陈一铭顶着上方那道锋寒的,裹满审视的视线,做到了坦然。

    沈氏的掌权者不是小鱼小虾,人脉之广无法想象,一旦从这个局势里逃脱,就一定能再次起来,回到原来的位子上面。

    “你确实知道的太多。”沈寄前言不搭后语,“滋味如何”

    陈一铭愣了下“太干,疼。”

    停顿一会,他又补充“都是伤口烂掉的味道,腥臭。”

    “委屈你了。”

    沈寄勾唇,言语冷淡“等安定下来了,带你去尝一尝好的,让你去去阴影。”

    这是要他跟着了。陈一铭绷着的背脊一松。

    直升机是跟沈而铵一起出现的。

    茭白被保镖背着,风把他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发丝不停扫过他额头的伤口,他眯起了被风刮伤的眼睛。就跟货船那次一样,狗血最浓处,主角攻或受登场。

    现在沈而铵来了。

    所以说,接下来的狗血要怎么安排沈而铵那伙人里面的其中一个被现场的压力震到,手一抖对沈寄开枪,沈寄用他挡

    茭白这么想,沈寄果真把他从保镖背上拽下来,提在了身前。

    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此时,9月份的晚上六点多不到七点,夕阳还在下沉。一栋烂尾楼的楼顶,钢筋交错的地方。

    直升飞机停在上空。

    风力擦过两方人的头顶。两方人的首位是一对父子。

    沈而铵穿着一身蓝色细条纹病服,头上包着纱布,他看起来是不久前才做完一场开颅手术,气色不好,手臂上有好几个针眼。

    很瘦。

    棱角分明,眼神漆黑深邃,俊美得如同从异时空走来的天人。

    他站在他的人中间,拿钢笔和彩纸的手中是一把枪,还是安静。

    然而那份安静底下是岩浆和刀锋。

    野兽成年后的第一场战役,敌方是他父亲。他的利爪跟獠牙要沾染的第一滴血,也会是他父亲身上的。

    沈而铵没看茭白,一眼都没看,他盯着随时都能对茭白开枪的那个人。

    “我小瞧了你。”沈寄率先开口。

    沈而铵一言不发。

    “怎么,还是个结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能开会,能应酬”沈寄恨戚以潦,更恨他儿子,他凹陷下去的面颊泛起一层嘲讽,“戚以潦送你上位,沈氏戚姓,你不过是个傀儡,是个摆设。”

    沈而铵的人都是全都举起了枪。

    那是一支成熟的黑科技团队,除了少数不会玩枪,大多都是全能精英。

    到这会儿,茭白才明白断翅的主角攻在商界横着走意味着什么,沈而铵提前上位,他的团队就会提前成熟,全是配套的。

    茭白也想起来沈寄下位的那一幕了。

    在原著里,这场纷争,戚以潦没参与,是沈寄跟岑景末合作。沈寄防了商界新人岑景末,也防了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家族,就是没防他的儿子。内忧外患。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至上。

    岑家和沈而铵合作对付沈寄,等沈寄下去,就会利用礼珏对付沈而铵。

    这就是商场。

    茭白的眼前都是对应这场景的漫画。

    也是烂尾楼,也有直升机。不同的是,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沈而铵等人,是警方。

    沈寄涉嫌一起重大经济犯罪案,他被捕的那一格存于沈而铵的记忆中,是黑白色。旁边是沈而铵的心理活动,他算计他父亲的畅快。

    在为多年的老总,哪有什么摆在明面上的证据。那就是个陷阱,蓄谋已久,为沈寄量身定制。

    沈寄没有坐牢,只不过他出来后,沈氏已经易主。

    在商战中,沈而铵的主角光环已经无敌,这也不是单纯的无脑光环。

    茭白瞥了眼站在他左边的清瘦男人,谭军。

    “咳”

    茭白咳了起来,他咳得往前栽,立在他身后的沈寄也跟着移动手臂。确保枪口始终对着他太阳穴。

    “儿子,让你的人后退,你这好朋友的身体脆弱,可不能在风里长待。”沈寄说。

    沈而铵的下颚弧度收了一下,几不可查。

    沈寄却捕捉到了,他持枪的手稳定,唇边浮现冷冽又讥讽的笑意。紧接着,他给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会意,趁所有人不备,一枪打在茭白的手臂上面。

    伤口不是要害,起到的是威胁作用。

    沈而铵果然让人往后退,他的气息很明显快了不少,扣着枪的手指也有点抖。担忧心慌压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这被沈寄看在眼里,不免冷笑。

    一个不是凭真本事爬上来,只敢在他老子疏忽大意时探出头,还是被别人拉上来的,能有什么用,废物终究是个废物。

    沈氏能有天,是你老子打出来的,现在你老子不要了,给你了,我看你要怎么往下走。

    沈寄压着茭白靠近直升飞机,那股子胜利在握的情绪泄出。

    茭白离沈寄最近,又一直在暗中留意他的变化,并不困难地感应到了。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茭白跟沈而铵对视,他发出了这具身体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撕声大喊。

    “陈一铭”

    原本也跟着退的陈一铭猛然停步,他从外套里拿出一物,用早就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燃,抛向半空。

    那火烧起来,被天幕衬托得十分强烈,会让人下意识去看一眼。

    沈寄也是凡人,他条件反射地扭头,视野里是正在被火烧毁的遗照。

    老太太的脸对着他,像是在看他,要诉说什么。

    沈寄只愣神了一秒。

    也就在那一秒,沈而铵队伍里枪法最厉害的那位少年射中他。

    枪被打掉,沈寄失去理智,他在被控制前,将怀里的茭白甩出天台。

    十一层楼。

    沈而铵确实如他父亲所想的那样,不顾生死,不顾危险地冲了上去,可他没能抓住茭白的衣服,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因为谭军及时阻止了他,在他靠近天台边缘之前,就已经将他敲晕。

    茭白在往下掉,面朝上。手里是陈对沈寄汇报说早就扔了的佛牌。

    沈而铵的主角光环,让他来得比能通过佛牌追踪器确定位置的戚以潦还要快,正常。

    漫画里的睁着眼睛看天空是狗屁,茭白连眼睛都睁不开。他想到陈一铭烧遗照,回忆起了小黑屋最痛的时候。

    瓜可以不要。

    但硬摘是不行的,他会死。

    他撑那么久,可不能死了,还死那么惨,死得毫无尊严。

    不如直接自杀。

    那又不行。

    他走到今天,让他自杀怎么甘心。

    所以,茭白在那生死关头,跟沈寄的忠狗陈一铭谈了场交易。

    陈一铭跟了沈寄多年,有他的过人之处,这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想挖的只多不少。可他坐到那个位置,想跳槽是不可能的,要么一直被沈寄所用,要么死。

    但是,狗也有心。

    陈一铭出现在小黑屋时的面貌让茭白得出一个结论,这场交锋至今,他已经又累又无力,竭尽所能。

    一个下属没有临阵脱逃,都做到那个份上了,还要被他主子下令去碰一滩烂肉。

    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茭白就利用那根稻草扇陈一铭,沈寄大势已去,他还年轻,有出路。

    不止是扇,茭白还求陈一铭,软硬皆施。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求人,他要让陈一铭知道,他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冷静谈判,必定会绝处逢生。

    相信他,跟着他,会有转机。

    陈一铭的主子在悬崖边的那条路上,他也一样。

    于是他们达成协议。

    其实从茭白睁眼看沈寄,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恨,利用不认命的无声反抗吸引几个保镖的注意,就已经在算计了。

    那是他还没和陈一铭谈判,他没时间犹豫思考,必须争分夺秒。

    茭白是什么时候和陈一铭交谈的呢,就是在沈寄关灯,让保镖们出去的时候。

    很短的时间。

    茭白都是把嘴唇贴着陈一铭耳朵,用气声说的。

    当灯再次打开,茭白把眼里的恨换掉,用鄙夷怜悯刺中沈寄自我蒙蔽的假象。

    那滴眼泪都用得巧妙,也带来了他想要的效果。

    沈寄听到的铁链声跟低喘,都是演戏。

    茭白是自己破的自己。

    不破不行。

    沈寄会检查。

    陈一铭来时穿的外套,裤兜里有手电筒。

    沈寄回到笼子里时,陈一铭的外套里面口袋里藏着那个手电筒,血淋淋的。他拉链拉得严实,遮了一些,还是有散发出来。

    当时笼子里的味道太浑浊,沈寄察觉不出来,他的神经末梢已然拉扯到了极致。

    至于栗子花味,陈一铭是自己搞出来的,抹到茭白的身上。

    一个直男,不知道是脑补什么才能做到那一步,难为他了。

    是陈一铭泄露的小黑屋位置。沈寄处于混乱中,查不到他头上。

    茭白对于计划的成功没有多少意外,他要是不足够了解沈寄,就不会在去年用一场车祸,一个大师的口供摆脱沈家,还让沈寄不追求他的过错。

    之所以了解,他才清楚,如果他真的屈服,只会死的更快。

    尤其是对这个时期的沈寄来说,需要通过折磨他,发泄内心的绝望。

    茭白强撑到此刻,他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身为一个普通人,他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无论是意志,还是脑力,他尽力了,尽了全力。

    接下来

    交给命运。

    “啊”

    茭白的衣服被建筑架刮到,他被掉在了半空,没等他缓过神来,布料就在一寸寸撕裂。

    楼下,几道刺耳的急刹车声划破缓慢浮动的气流,卷起一地尘土。

    早准备好的充气垫被戚二他们拖了出来,这是戚爷让他们带的,说是要做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要用。

    戚以潦握拳抵在唇边,咳着血走下车,他正要叫上阿枕带人进楼,不知怎么心头一跳。

    下一刻,

    戚以潦抬起头往上看,瞳孔里是一具急速掉落的身体。

    那一瞬间,他和章枕同时扯住充气垫,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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