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兔轻移开足尖, 俯身拾起了地面那两块破碎的半截狐狸面具。
指腹略微在上面磨蹭,不经意触摸到了残留在狐狸面具边缘的血迹,濡湿感把她细长的手指染成了点点猩红。
血迹新鲜而未干, 中间的裂纹像是遭受重击所造成的崩裂,狐狸面具上还沾了些许湿润且松散的泥,这是分布在附近的湿土特有的质感。
狐狸面具的主人不久前还在这里发生过战斗
背后察觉到她停下了脚步的村田连忙绕至前方, 往她手里一看, 当即慌张地认出了事物的归属“这不是锖兔的那张狐狸面具吗他们难道出事了”
顾兔沉默地盯着手中的面具几秒, 没对事态发表看法。尔后她把两截缀有御结绳的面具残骸给收起来, 扬手从村田那处夺过了日轮刀。
“把刀给我,然后,跟紧我。”
随之, 她就带头更为深入了暗无天日的树林,快速纳入周遭景象的眼瞳表面,无声闪逝过一张呈现于意识前方的电子地图。
黯黑的树林深处, 沙沙摇曳的扭曲树影仿佛浓缩着人世间所有的恐惧与怪诞。
滴答,滴答。
略显滚烫的鲜血, 沿着拥有一头肉色头发的少年额上蜿蜒低落。他微微平复着胸膛有些凌乱的呼吸,以手捂住了那道遭受鬼手撞击后造成的伤口。
在身旁, 作为同伴的黑发少年遏制不住慌乱的神色, 双手下意识地欲往前伸出,像是这么做就以为能止住对方流失的鲜血一般。
“锖兔,你怎么样”
名为锖兔的少年摇了摇头,那张一直覆在脸上的狐狸面具自挡下了攻击后便不翼而飞。可当下, 他根本无暇再去关注自己遗失的物品究竟身在何处。
因为, 在他们的前方, 正徘徊着一只前所未见的巨大异形鬼
足有五六层楼高, 由四条粗壮的手臂倒压在地形成了移动的腿部,腰部以上则有十几不,二十几根以上的手共同组成了躯干。
肚腩既肥大,又丑陋,那合体由无数条手臂包拢成型的庞大身躯表面,甚至泛着树皮般黯淡无光的灰绿色泽,能望见皮肤分布的无数狰狞的筋络。
另一位被吓到瘫软的候补队士少年,对着那替自己化解了致命攻击的锖兔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就在极其可怖的手鬼面前,尖叫着连滚带爬逃亡。
“啊啊啊”
人尚未跑出多远,只听见空气中传出一道“嗖”的破风声,异形鬼体外的其中一条手臂竟无限延伸着弹射了出去,像是捕食蝇虫的青蛙所弹出的腥臭舌头,一下便卷回了欲要逃跑的少年腰部。
沦为了砧板鱼肉的少年痛哭流涕地挣扎“救、救救我”
他知道,隔壁救过他的两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当此人快要跌入异形鬼大张的嘴巴那刻,一抹白色的羽织飘舞在了他的眼前。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空气中忽闪出一轮水蓝色的美丽弧线,刮卷着齿轮状的浪花齐根斩下了手鬼擒住了少年的那条胳膊。
啪。
被日轮刀所完整斩断的鬼手顷刻掉落在地,殷红血流顺着断口漫延而开。
挥出清湛绝伦一刀的锖兔身姿轻盈落地,白色羽织在腰后如归拢的羽翼般逐渐收拢。
他额前的血迹被随手一把抹开,双瞳正一霎不霎地凝视着眼前体型庞大的异形鬼,不敢摆出丝毫掉以轻心的神情。
“义勇,你掩护着那位少年离开,这里交给我”
义勇哪里愿意听从这样的意见,当即面露难色“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对付这样的鬼”
跟这几日以来遇见过的鬼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这只异形鬼大概已经吃过近五十人以上了,传递出来的危险气味,比他们见识过的鬼不知浓厚了多少倍
放任锖兔单独面对这样的强敌,义勇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趁两人僵持不前的两秒内,那位侥幸夺回一命的少年毫无留恋地拔腿便逃。
可手鬼这回并没有动手追回那份从嘴边溜走的食物,他眼下对待挡在面前的两个小家伙,可比那逃跑的兴趣要大多了。
“这次居然同时来了两个啊,我可爱的小狐狸,嘻嘻,嘻嘻嘻”
被无数手臂所簇拥着脑袋的异形鬼似乎认出了他俩的狐狸面具,不断从那被捂住的嘴巴里,发出充满了针对性恶意的嬉笑声。
不详的预感,因为它意味不明的话语而笼罩在了锖兔的心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对一切完全不知情的两只天真小狐狸,手鬼脸上丑恶的笑意浓得几乎要化为实质,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他们知晓真相后露出的那副惊怒神情。
“就是鳞泷那该死的混蛋派来的弟子啊,嘻嘻嘻我认得他雕刻面具的手艺,为了报复他把我关在这个牢狱里,他每次派出的弟子都被我特地亲手杀掉了呢”
手鬼回想起自己虐杀起那些孩子的记忆,布满血丝的眼球往上翻动,仿佛沉浸在了极大的愉悦之中。
“大概有1011个吧,他们每个临死前都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有趣啊。我一口一口把他们吃掉,被我嚼碎的血肉至今还待在我的肚子里,在记怪着鳞泷把他们推来送死啊,哈哈哈哈”
手鬼的笑声愈发放浪,到了难以令人忍受的程度。那铺天盖地的恶意,宛如浇灌而下的泥浆淹没了口鼻,逼迫得两位出自鳞泷门下的少年,持刀的那双手各自发出了程度不一的颤抖。
“你闭嘴”
锖兔与义勇隐忍地咬牙,在同一瞬齐齐往手鬼的方位奔去。让人意外的是,义勇的步伐此刻竟抢过了锖兔在先,率先扑向了那足够让一般人望而却步的可怖异形鬼跟前。
黑发少年的身影踏着飞舞而来的手臂高高跃起,他向来沉寂无波的蓝瞳像是被一股风暴所掀动,欲要证明些什么、又类似豁出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那般挥动起了自己的日轮刀。
他已经受够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不想再被人保护下去,正如亲眼目送姐姐葬送性命那晚。
而应该是奋起向命运反抗。
“水之呼吸肆之型打潮”
他细长的刀刃掀动之处,就像是卷起了一层层波涛汹涌的狂澜,压抑已久的沉寂愤怒终于得到了释放,那一股股柔软却气势逼人的水流,把阻碍在他眼前的无数根坚硬手臂瞬息斩断。
然而,直至欺身缩短了与手鬼之间的距离,义勇竟在这瞬发现了手鬼眼袋周围的肌肉隆起,露出了戏谑的眼神。
“怎么”义勇眼眶放大,感觉背脊被一阵无形袭来的危机感所刺痛。
当他迟疑的那刻,耳畔传来锖兔沉稳的喝声“义勇,小心”
堪比子弹般迅速,又堪比铁锤般沉重的鬼拳从后方袭击向了义勇,千钧一发之际,锖兔闪身来到他的身旁,仓促间正面挡住了手鬼的这枚拳头。
咔的一声,刀锋出了极细微的一丝破损声。
并未注意到这点的锖兔猛然旋手半周,施力将置于前方的那条手臂给侧面斩落。
不幸战斗经验尚浅的义勇,却因为周遭传来的动静而走神,不察之下被手鬼给振臂砸飞。他的身体当即就犹如断线风筝一般,撞断了好几根树干,才伴随着破碎的木屑摔下地面。
“义勇”
锖兔顿时因为担忧于同伴的伤势而呼喊出了一声。
然情况容不得他顾,感受到耳畔袭来的腥臭风声,锖兔心下一紧,持住日轮刀与手鬼展开了交战。
金属的铿锵之音不断在空气中回荡,越是对战,手鬼便对这位少年的实力越发暗自心惊。和从前遇上的小鬼相比,他绝对是最强的那一个,从他的招式上,手鬼甚至能窥见属于鳞泷的几分影子。
连绵不绝的水浪沿着刀光飞溅,手鬼敏捷的攻击被简单的一把刀接连抵御。
锖兔尽管同样愤怒于对方侮辱同门性命的事,可他的刀法由始至终不见丝毫慌乱。
他是沉稳而大气的,如果说义勇是一贯风平浪静的海面所掀起的波涛,那么锖兔就是隐藏在平静海底下汹涌澎湃的暗潮,随时都有可能将敌人吞噬殆尽。
几乎斩落所有碍事的手臂,锖兔终于来到了手鬼的脑袋面前,随风鼓荡起的两片白色衣袖间,是他那柄举高的蔚蓝日轮刀。
“我要你为自己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锖兔毫不迟疑地朝着手鬼重重掩护的脖颈砍下一刀,却在那一瞬间,清晰听见了某声碎裂的脆响。
咔
断裂开的半截刀刃缓慢划过锖兔眼前那刻,映出了他骤然怔愕的神情。
“嘻嘻嘻”
手鬼滑稽的视线,在那一秒仿佛烙印般深刻在了他的眼底,“真可惜,你的刀法比刚才那小鬼的还要更优秀一点,要是你们两个同时攻击我,能不能砍下我的脖子真的很难说”
它,是故意以手臂的攻势来迷惑人类的手感的。
真正严实包裹住它的脖子周围,坚硬程度要比全身各个部位高出百倍不止
失去武器防护的锖兔把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手鬼的面前,他的目光陷入了怔忪,临死前那一瞬,能清楚看见手鬼可憎的面部肌肉一点点朝上扭曲,朝失神的自己探出了蒲扇大的手掌。
沉闷尖锐的风声袭来的一刹那,仿佛世间的所有事物都静止了,连义勇向这边发出的嘶声裂肺的呐喊,都一如隔着水幕般的遥远。
而就在这个放慢了流速的世界里,一道从天而降的清冽少女音毫无阻碍地挤入了锖兔同手鬼之间。
“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
突突突
视野中血线竖直闪过,原打算捏爆少年头颅的那只鬼手被天降的三根赤红刺针所贯穿,在触及到少年面颊上那抹浅肉色疤痕之前,就被强大的击贯力给钉入了地面。
“什么人”
手鬼震愕地朝闯入了战局的人影望去,却在开口的刹那又被复数根刺针给扎穿了嘴巴,缝住了它一切扰人的嚷声。
跌坐于地的锖兔怔然地仰头望去,前来救下了他的黑发少女稳稳站在了刺针与刺针之间连贯的线轴之上,单手持着村田那把雪亮的日轮刀,刀锋散发着凛冽杀意。
高空洒落清冷的月光,趁她略微偏眸时,照映得眼下两滴泪痣异常动人。
她随意把半途逮来问路的倒霉少年给从上方丢至了地面,意识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的倒霉少年当即就晕厥了过去。
「遭遇副本区域boss手鬼,等级v35,处于中危险级。」
大贤者s不带起伏的提示音在意识中响彻。
只换来了顾兔的一声冷笑,旋即便见她跳下了高空那根纤如细发的线,垂直下落的过程中,扬刀在再也无法发言的异形鬼脖颈处划下了一刀美丽的斜线。
比她目前等级高又怎么样。
“区区35级”
手鬼头颅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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