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盯的时间太长, 少年那双穿着白色长筒袜的腿捺不住朝她这边微微前踏半步,带动着那身洁白整洁的衬衫晃过了眼帘。随后,顾兔便被对方给轻轻捏住了脸颊, 惩罚性质地示意她往自己上边那张已经满是不开心的脸看。
“还不听我说话。”昆在她耳边细声埋怨道,那声音就跟往羽绒做的枕头芯子里吹了一口气,霎时间轻柔又不可忽视的片羽拂过了她的脸庞。
五年朝夕相处的时间里,他们已然成为对彼此相当熟悉的另一部分,哪怕是气息刚接近, 也能清晰辨认出飘来的究竟是风是雨是冰雪, 还是对方的到来。
顾兔不由把这一贯会穿搭的帅哥的手给抓下来,努力装作古井无波地轻瞪了他一眼。
那么多人里边, 也就只有他敢当着别人的面掐她的脸了。
“我说的是认真的。”顾兔继而转身望向了自己身后的一行队友, 尤其是一直把目光静静投向她这边、面容还稍显稚气的兰, “打破规则平衡, 本身就是我们这个队伍的特点,我反而是平时更乱来的那一个。”
“那些闯出来的麻烦,只要最后是我能够摆平的就没问题。我既然要带队上去就不会放弃任何人,搞不定的事, 你们可以尽管去依赖我。”
为了重要的同伴,哪怕必要情况下要跟整座塔的人为敌, 她也从来都感觉无所谓。
感受到顾兔话里传递出来的涵义, 其他人都一时缄默。
依赖她
所过之处强制性地留下了猩红之月的特征,意义好像并不仅是物理上那么简单。
强行于白昼之中撕裂开来的黑夜, 独一无二挂在幕景上空的巨大猩红圆月, 洒落而下的耀红光辉, 这些强势、耀眼与美丽全部都是她, 化作红月指引着底下那条宽阔无比、通往塔顶阶梯的幽亮道路。
他们之所以照常前行, 或许是因为受了那抹红色月华的吸引也不一定。
原来,她不光长得好看、还经常给人带来生命威胁以外,偶尔还是很有魅力的嘛刚入队不久的丹默默想道。
正当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或多或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之时,昆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让顾兔打回了原形“那要是他们闯祸导致测试失败了呢”
顾兔变了个表情,当即环胸冷笑“那就准备好先死一遍吧。”
各位队友背后一紧。
敢情她脾气还好完全是因为情势还没翻车啊
与此同时,对面一双颀长白腿往前踏多了两步,抬头能窥见昆当前剔透的蓝眸里明晃晃闪过了看吧的轻讽,一下便击碎了众人内心尚存的侥幸。
“不要什么事都想着失误了有队友能帮你们解决就无关紧要,我们可不是这种状态不稳定的差劲队伍这个,你们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吧。”
昆的语气平静到难以读透他的真实情绪,可他最懂得如何用辛辣且一针见血的言辞让人当头一棒警醒过来。全程鸡汤不敢吱声,西索不会在这种情况落他面子,卢比、丹和兰也都持续沉默。
他们很清楚,建至今日以来的这个小队其实算是顾兔和昆两人共同的队伍。
实际上,昆才是下命令并规划队伍路线的那个司令塔,唯一只有顾兔发出的意见才具有最明显的影响作用。如果顾兔是最重要的那个路标的话,那么昆就是那个掌舵的人,只有这两部分的结合,才能载着他们一起往更高处的地方进发。
而西索一开始眼里就完全只有顾兔,除非出现能让他感兴趣的事,否则不会轻易出手干预。三人组自见面时就是这样相处的团队模式,更不必说卢比,兰,鸡汤和丹四人就是由昆亲手招进来的,对整个队伍里的头脑当然有着信服感。
“这是我的失误。”兰硬邦邦地吐出了这句话,算是精致可爱的小脸布满沉郁。
昆点了点头,他跟兰相识的时间比谁都要早,知道兰究竟是个怎样不服管教的倔强性子,通常是死不认错,下次还敢的典型。
但这次,给大家打一剂预防针就够了。
“接下来一周,你要每天吃跟兔兔菜单上一样的东西,她吃什么,你就只能吃什么,明白”昆针对兰的这次失误给出了相应的惩罚。
兰那副经常冷冰冰的表情在这一刻肉眼可见地细微扭曲了起来,片刻后,他用更生硬的语气控制住了这份暴躁“嗯。”
随后,一行队伍终于朝着测试场外的地方走去,准备返回队伍在25f的临时住所。
伴着昆一同往前走,顾兔侧目朝他那边瞥去了一眼,“干嘛说得我每天好像吃得有多奇怪一样。”
还拿来当作兰的惩罚,不知道的人怕不是还以为她喜欢吃什么黑暗料理。
“只是对症下药而已,对他来说什么惩罚都比不上这个管用。”昆轻哼了一声,性格中偏坏的那一面小恶魔属性在这里暴露无遗。
这时,西索也走来了顾兔的一旁,细长手指虚搭在了她腰侧,为她耳边带来灼热深含诱惑性质的气流
“今晚要不要再来一次那个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吧,我想要了。”
这人到怎么能把约架说得那么像是ghs的。
“有空再说,你别总是一副那么饥渴的样子。”顾兔双手环胸吐槽道,没走几步,外侧胳膊便被昆绕过来的那只温凉的手给搭住。
稍微用了点力,顾兔身体便一瞬贴近了他的胸膛,被对方充满占据意味的动作带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顾兔微顿后倒没有抗拒,平时就跟昆勾肩搭背惯了。只不过昆却绕过她平视着相隔在另一边的西索,语气雨夹雪般转冷“别对她动手动脚的。”
西索哼笑不止。
反正三天两头就会被警告别骚扰他的宝物了。
可有些时候,越是表现得那么珍视,就越容易让人生出觊觎之心啊。
跟在三人不远不近的队伍后方,丹的注意力还依然停留在昆给兰的那个惩罚上面,禁不住好奇问向了卢比“那个女咳咳,我们的大姐头平时都吃些什么”
丹及时改了口,免得被顾兔听见一个不爽回头把他给咔嚓掉了。
穿着轻便越野运动服的卢比摸着下巴,边走边回想,试着列举出自己每日做给顾兔吃的那些菜“嗯糖醋肉、蜜汁排骨、糯米藕和拔丝苹果之类的吧”
总之,口味只要偏甜的基本就能符合她的喜好。
鸡汤也举起翅膀补充道“还有每天饭后的红豆沙、三色丸子跟焦糖布丁”
他俩每从口中说出一道食物的名字,兰的脸就变得更苍白一分,到后面连嘴唇都已经失去了血色。
偏偏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满心沉浸在卢比和鸡汤爆出来的料,忍不住噗哈地笑出声,觉得顾兔危险的形象稍微脱离了点他的预期。
“什么啊,没想到大姐头平时那么”丹不怕死地在这里比出一个拇指在自己脖子那里横划了过去,用凶残的肢体语言代替了形容,揶揄道“结果居然那么喜欢吃甜的,这完全是小女孩口味嘛。”
“她确实还只是个小女孩,光从我们塔里人的年龄来看的话。”卢比深红的眼眸瞥了跟猴子似的丹一眼,旋即投向了身旁黑气都快要化成实质的兰身上,非常仁慈地提前给了他一段心理准备的时间。
“今晚大概还会给顾兔调蜂蜜牛奶之类的喝,蜂蜜牛奶跟糖浆水果挞,你选哪个”
他选择死亡。
兰在这里整个人仿佛都要冻成了一座融也融不掉的万年冰山,周身寒冷杀气四溢。
“别跟我说话。”
这位压抑着暴脾气的水蓝卷发少年面无表情,加速脚步朝前走去。
背后初来队伍一个月不久的丹看着他冷酷离开的瘦弱背影,有着摸不着头脑“他这是怎么了”
负责队伍伙食的卢比云淡风轻地解释说“哦,因为兰他平时最讨厌吃的就是带糖浆的食物。现在别去招惹他,小心他会觉得你太烦人干脆杀了。”
丹“”
所以被逼着吃甜的兰昆这是想要他死啊
通过第25层的资格认证,这一楼层的测试官会替他们这些合格的甄选人员登记,所以顾兔一行人传送到测试场外后,直接叫了几辆海狗出租车飞回去。
神之塔内每个楼层的面积都相当广袤,生活在里面的甄选人员或高手通常需要乘坐类似这样的交通工具,才能周转到各种距离较远的地方,跟现代的交通方式差不多。
顾兔习惯性地跟昆选择同乘了一辆。
这位长相秀丽的昆家族少爷比她先踏上了那部红底镶金边的车厢,而后转身站在车门旁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顾兔伸手过去,被他一把牵上了车。
西索和兰乘一辆,打算待会中途转道去练习场打架泄火。至于卢比、丹和鸡汤则很识情趣地共挤在了另一辆车上,跟在顾兔他们那辆的后头。
交待了此行的目的地,戴着防晒帽的圆滚滚司机便跨坐在憨黑海狗脖子上,用钓饵垂在前头引诱海狗前行。
“嗡嗡。”海狗发出了鸣叫。
被安置在这位神海鱼背部的轿厢紧接着腾空而起,以平稳的速度飞驰在了第25层的高处。
顾兔坐在车内柔软的皮革坐垫上,望向窗外不断后掠的唯美景致。
一时间脚下腾云驾雾,到处是苍茫的一片白海。驶出了那片红月笼罩的范围后,黑暗愈发浓缩为视野中极小的一点。那些灯球白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柔和铺洒在出租车车窗,暖洋洋地刺透玻璃,落到车厢内置的结实地毯表面。
一切都归于平静,重新变得安宁与祥和。
可顾兔心底很清楚,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彻底远离掉登塔过程中的那些纷争与战斗,复仇的根刺还依旧横亘于心,被这辆车给带着一同离开。
“昆,帕格的那个候补杀手究竟是什么来历”
顾兔想起了之前测试最后,那个死抱住天秤不放的帕格信徒便当前说过的警告。尽管明面上她对此表现得不以为意,不代表她真的不关心这种事。
毕竟,帕格是最有可能直接入手到夜消息的捷径。
6年了,她依然时刻记着这件事,记住当初她与夜在即将相触到的那一刻被硬生生分离的指尖。
悔恨,不甘,与对自己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产生的恼怒,不断洗刷着她那张记忆胶片的表面,使那个最后的画面始终鲜明。
昆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选择略微沉寂下了此刻的心情。仅凭自己得到的情报,他食指点了点短裤与白袜之间的光洁膝盖,平静地告诉了顾兔自己所知的、有关于那个候补杀手的信息。
“帕格那些人说的话总喜欢夸大事实,用来给一些蠢货洗脑。不过,有关那个候补杀手的事倒在最近传得很广,大概是加拉加的后继者吧据说他在第20层的测试中赢了和高手1v1的对决,是个冷酷又不近人情的家伙。”
“加拉加”顾兔平视着车厢的前方默念出这个名字,眼睫下织出的那一片轻薄阴翳,使得那双黑眸里沉淀的颜色更为晦暗浓郁。
这就是当初在测试层最后帮了那个铁面男一把的家伙,帕格的现任杀手之一。
同时,也是当初压倒了她崩溃防线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说,那个候补杀手现在在第20层他赢过的那个高手是什么来头”顾兔比较关心这几个问题。
猩红之月这个队伍包括她在过去五年内其实也不是没挑衅过高手,有西索这个家伙在,见到远超于一般甄选人员实力的测试官那一刻就彻底兴奋了,当时和测试官高手爆发出来的冲突可谓是猩红之月的成名战。
她更关心对方到时候遇上自己,能不能在被拷问出想要知道的答案之前成功撑住。
据传闻说,帕格每一位杀手的出世,都将为整个塔内带来一片新的腥风血雨。
如果这是真的,那才有点意思。
“那个消息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至于那个高手”昆耸了耸肩,语气里不泛自己往日傲慢的作风,“是叫穆尔吧,一个破家族出来的高手。也不知道那个候补杀手赢了他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管是真是假,有机会想办法找上那个候补杀手。”顾兔顿了顿,说,“跟加拉加有关系,说不定能有夜的消息。”
两秒后,昆嗯了一声。
沉默的间隙中,顾兔忽而双手交岔,在没有多少晃动的车厢里朝上抻了个懒腰。先前用了红月那一招,消耗还挺大的。
“塔里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消息”她问的是过去在测试层里分散后的队友们。
“他们还挺出息的,在e级甄选人员里算是很有名气的选手。”
昆放松着朝座位后靠去,那双修长的腿相互交叠起来,短裤外包裹小腿的白袜沾着窗外投入而来的淡金光束,这画面白得晃眼,营造出一种亮而优雅的气质。
这位大少爷随手召出了自己的专属灯台,那盏浅蓝色灯台主屏幕旋即呈现出了某位当红公主网络正流行的高清写真海报。
“当初某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公主最近又接了几个广告,成了不知多少人心中的大明星了,时不时就能在电视里见到她出现。但她的实力倒还是在线,和阿娜克、哈驰都是目前被公认为是e级甄选人员最强的前五之一。”
“安德罗西么”顾兔眼睛克制地从他的腿上移开,落回昆灯台屏幕那位褐发少女脸上。她生有鬼角,眼尾上过赤妆线的妆容依然那么艳丽,如一簇庭院内盛放的野玫瑰。
只可惜顾兔没被昔日队友性感写真的美色所迷惑,因为近在咫尺的地方,有点对自己而言更具吸引力的东西。
“e级最强,这个称号不错。”顾兔面色平静地直言道,“但注定只会是我的东西。”
“已经是你的了。”昆貌似被逗得谑笑了一声。
这是事实,猩红之月这个小队的名字已经在塔内传开,只要有心的人都能得到这个队伍的消息,得知她或许就是当初那位消失在伊凡科尔层的非甄选人员。
不过,事情尚未确定之前,上头的王室亲卫队暂且不会传来动作。猩红之月为帕格敌对阵营的事在塔内逐渐发酵,大概也有人乐于见到两边互为死对头,好顺便清理掉一些帕格的势力。
再者,他们行事那么高调,或许什伊树他们也猜得到兔兔和他再次回归了的事实
“除此之外,就是打赢了哈驰的右臂恶魔又开始出现了,就是几年前哈驰在第20层的测试,测试虽然赢了,却让他在战斗中完败了的那个右臂恶魔。哈驰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再生出向他复仇的愿望吧。”
昆淡淡收敛了眼睫,语气装作不以为意地预言道“大家都变得更强了,加上我们的行事太过高调,从不掩饰关于自己的身份。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跟什伊树他们重新汇合。”
“很快你身边就会再次聚集起过去的同伴,失去过的我会将他们全都带回你的身边。”
包括夜。
他同时也非常珍惜的朋友。
无论要使用多卑鄙、多无耻的手段,他也会达成这一切目的。
昆垂下眼眸,被车窗外透入的光照射得他的眼睫根根分明,近乎渗透着蓝的雪色,好像随时都会抖落些冰冰凉凉的冷漠雪花。
顾兔微微转头凝视着他的侧脸,呈现在她乌黑瞳孔表面的,是五年来一直相伴在身旁的少年专注盯着前方、势必要做到什么目标的眼神。专注到,甚至连她的视线都未曾察觉。
“呼”顾兔轻吐出了一口气,身体仿佛困倦般地在车厢内往身旁歪去。
昆只感觉肩膀忽然沉落了一份重量,伴随一片和他有所区别的轻盈发香弥漫在颈项旁。
“不光是为了我。”
顾兔口吻散漫,倚靠着昆随年岁微微长开了的肩膀,百无聊赖地掰着手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数列道
“夜,鳄鱼,什伊树,还有跟你不对付的哈驰你其实也一直很想再跟他们见面吧所以为了你,我也会尽全力带你回到和当初一样、我们每个人都相聚在一起的情景。”
说到后面,顾兔慢慢收回了手指。因为某些东西,光用手是没办法数出来的。
“有很多值得信任的同伴陪伴在身旁、目睹塔外最真实自由的天空、被鲜花围绕、得偿所愿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都希望值得被你拥有。”
少年搁在大腿上白净的指尖在这番意料之外的话中微微一颤。
隔了好一会,他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前后几个都好,被花围绕什么的就算了吧。”反应简直跟断网延迟有得一拼的昆故作嫌弃地别过了自己的下颔骨,话说得像含住了什么年糕那般的含糊,微不可闻“如果有花,我怎么不拿来送你。”
这只是一种象征意义好吗,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的。顾兔眼皮一跳,随即就见到这个大少爷坐不住似的交换了个翘腿的姿势。
足球队员时常穿的纯白长筒袜在他腿上显得既清纯又有一股特殊的色气感,能感应到他腿部肌肉在白袜下微微紧绷,随着有意无意的晃动吸引着外来的视线。
“你够了啊,别再勾引我了。”
顾兔语气隐忍,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支起身将昆那条腿给按住了。手按压在他短裤前面与白色长筒袜之间那块白净的皮肤上,能很明显的感应到对方的身体立即僵硬住了。
反应这么大,搞得她像摸帅哥大腿的变态一样虽然这描述出来的确是事实。
“我怎么就勾引你了”昆一顿,发出的声音难以掩饰住其中的异样,不愿意就这么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
“有。”顾兔按着他,缓慢朝他那边上移视线,理直气壮道“身边有个帅哥晃来晃去,我能不在意吗”
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顾兔慢吞吞地道。
最后,她还是选择与昆对上眼神,在彼此眼瞳倒映对方所闪过那一瞬间的朦动中,开口道“最近每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看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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