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多半楼层的天窗似乎总以晴空万里的天气显现, 蔚蓝洁净的蓝色天幕如同水洗过的澄澈,人造朝阳的光线悄然从云层后透射在广袤大地,把度假村美丽的海滨景致唤醒出舒爽怡人的亮色。
抬首就能望见玛瑙般的明净天窗的酒店阳台, 摆放着一张观赏用的镶金象牙桌椅。
正在与锦囊进行通话的水蓝发少年坐在了那张舒适的椅子上, 面无表情地聆听对面刚分离不久的友人千篇一律的哭嚎。桌面搁了杯喝到一半的碳酸饮料, 以及一盘装着晶莹又大颗的紫葡萄的水晶果盘。
他时不时用那修长手指拈上一颗葡萄, 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咀嚼。然而表情并没表现出多少享受这类水果的闲心, 大概是被锦囊对面发出的声音给烦的
“昆安德罗西他们让我问你今天跟小兔兔分手了没有”
噗呲。
葡萄清甜的汁液一下因为昆咬碎的动作在口腔里冰凉溅开。他这下吃东西的兴致是彻底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不由得又是朝天翻了枚不爽的白眼。
“你们这个问题到底在这个月里问过多少遍了啊每隔几天就来问一遍, 不觉得烦吗”
为了趁早掐灭他们这些家伙心存的痴心妄想,这来自十大家族长相漂亮的少年在这里咬牙切齿的话语几乎是一句一顿, 这辈子都前所未有的那么清晰过。
“无论再问多少遍都一样不分手, 不可能分手,也不会分手”
距离那场激烈的工房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什伊树等昔日的同伴也都登上浮游船回到原本的层数准备登塔测试。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消停一阵,结果什伊树三天两头就用锦囊打电话过来嚎着什么我不行了我好想见你兔兔和夜啊呜呜呜的话。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这帮人还每时每刻都惦记着他和兔兔什么时候分手,世界上有这样缺德的损友吗
哦,现在有了。
昆咋了咋舌,不无嫌弃地补充道“平时没事就少打那么多通电话过来就算要打也给我自觉点挑个合时宜的机会打, 别专门挑我和兔兔单独相处的时间来骚扰行不行”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他都快要怀疑对面是不是故意的了。疯狂占据他和兔兔的恋人世界,是不知道刚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需要多花时间去培养感情的吗
托这些想要凑热闹搞破坏的家伙的缘故, 想要见缝插针谈个恋爱, 还真是艰难。
没想到, 昆这一通抱怨反倒更刺激了什伊树那颗老父亲的心, 对面反问的声音一瞬便拔高了起来。
“什么什么单独相处时间你们两个是想要偷偷背着我干些什么事情进展难道已经快到本垒了吗爸爸我不允许许许”
这撕心裂肺的喊声又伴随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乒乓声。
由于什伊树吊着嗓子鬼哭狼嚎, 他背后听见的其余伙伴似乎都误会了什么,纷纷掐起了他的脖子追问那小兔崽子竟然已经跟昆做过了她怎么敢、不好了哈驰失去意识了、快点掐他人中诸如此类失控的喊话。
即使隔着好几层楼,昆大概也能想象得到对面现在到底是一种怎样混乱的情景。他选择冷酷地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锦囊上“我挂断了。”
居然一句话就能瞎想出那么多东西,昆还真是佩服他们这些人脑补的能力。
才刚确定关系一个月,怎么可能那么快进展到那一步啊
昆不由暗自吐槽,可灵活的脑内却依然因为这份意外,不受控制地顺着联想到了他与自家恋人在床榻引颈纠缠的那一副画面。
像是脸忽然被人狠狠地一拳砸中,有一抹红晕悄然从他白皙的脸颊上渗透出来。梦中惊醒过来的昆连忙甩掉了脑子里那份浮想联翩的绮思,无力般低头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眉眼,有剔透的水色发丝从发烫的指尖边垂落下来。
“啊,真是”
都怪这些不正经的家伙们,没事乱说些什么东西啊
正当昆毫不留情地把锅都给甩到对面那些损友们的头顶上时,得知他看不过眼欲要挂断电话的什伊树连忙夺回锦囊让他手下留情“不不要啊啊昆,再多聊一会嘛呜呜呜”
看在那位运动头青年如此哭哭啼啼哀求的份上,昆姑且免了挂断的欲望,愿意纡尊降贵多听他说多几句。
“还有什么事限你三分钟内全部说完。”
“知道啦知道啦。”不近人情的最后通牒并没有打击到什伊树挂念友人的热情,他是个真的对待朋友很真挚的人,一边抽泣着接受爱女兔兔被坏小子拱的事实,一边找到了个更安静的角落去过问昆这边的情况。
“对了,你们通过这次的测试没”
“嗯,前不久刚过,大概再有不久就能拿到d级甄选人员的资格了吧。”
“太好了,我们那位凶暴的公主别看她还在生气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在意兔兔的事呢,非要追喊着让我催你们快点上塔。快点儿上来啊,昆,大家再变得更强一些,我们可是一直在上面等着你们。”
“呵,这话还用你说。现在又多了夜的加入,我们究竟什么实力你还不知道”
“嘿嘿真可怕啊。那兔兔她最近怎么样啦”
“她啊”
说到这里的昆不自觉拖长了音调,似是联想到她最近的所作所为,那副优雅清越的音色过渡上了一层阴霾,仿佛随时都能下起一场雾都酸雨来。
“别提了,她最近可都跟月下翼松那个蓝毛混蛋待在一起。”昆不爽地撇嘴道。
为了艾米丽的事情。
月下翼松度假村建设的地下实验室里,到处是新架起来的高端实验仪器,能依稀见到许多有些面熟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行走在这个房间里,围绕着中间那座巨大水箱进行记录分析。
一根根纵横交错的冷凝管里流动的液体散发出莹蓝色的光芒,既显得梦幻又唯美,把大半个昏暗的实验室照得宛如神秘的水底世界。
顾兔和哈齐灵站在了那个巨型水箱面前,安静凝视着玻璃里幽幽浮游着的能量纹理。那纹理将近大半的身躯都呈现透明、只能依稀分辨出部分的结构轮廓,像是扭曲着的虚幻的复杂树纹,触须无意识地往周围延展而去。
“你是说这个水箱里的就是艾米丽”
顾兔试着往身旁同行者的方向望去,想要从他俊秀的脸上寻找一份或许不同的答案,可那位带领她来到此处的水蓝发青年却只能遗憾地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我们令人打开过那颗蛋的装置,很遗憾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她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
哈齐灵低声对她说“从工房带回来的那批研究人员告诉过我们实情。和帕格联手的研究员们所做的有关启动武器的研究也即是拿活着的人制成启动武器,接着又把成为启动武器的人再次溶解这一研究的产物,指的其实就是艾米丽本身。”
“实验中被溶解的她如今就栖息在这个水箱里,可她依然拥有着自己的意识,以为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类”
可这一切,最终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包括想要成为人类,普通地被人所爱,普通地沉浸在一份美好的爱情当中的愿望也是
顾兔试着把掌心贴放在了那座水箱厚厚的玻璃壁上,只感到被一阵冰凉而坚硬的材质所阻隔。莹蓝色营养液隔着她的掌心在容器内咕噜咕噜地流动,不知是否感应到她的到来,那深海般遥远又孤寂的精神触须缓缓探至了她指尖的方向。
可在触及与她仅有玻璃之隔的阻碍上时,那根虚幻的触须却因为中间的触碰就蓦然破碎了。
那一瞬她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般微微收动自己玻璃前的手指,只能眼睁睁看见那抹涣散的精神意识断裂成了无数絮状,像泡沫一样消融在冰凉的蓝色液体里。
要是她当初没能在火山底救下夜的话,夜也会可能变成像艾米丽一样的状态吗
顾兔难以具体描述出自己当前的心情。
那股围绕在她身边阴郁而沉默的气氛,让一旁的哈齐灵不由有些担忧地出声“小月”
但很快,他担心会胡思乱想的对象便转头给予了回应。顾兔确实有在胡思乱想,只是思路却跟哈齐灵想象的有所出入。
“蓝莓,既然艾米丽的意识可以控制投放在那部终端机的程序里进行对话,那尝试从程序这方面着手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同样能够在拥有形象、声音、自主意识的前提下满足这一切处理条件”
随着顾兔转过头来的角度,水箱所投射出来的莹蓝光芒如薄纱般温柔笼罩在她精致而冷峭的轮廓边,染亮了垂在颈侧的黑发,染亮了眼睫,使她那双平静的乌眸比深海的发光水母还要美丽而明亮。
没错,她要做的是新一轮的极限挑战。既然接下过拯救艾米丽这一活人的任务,她可不怎么喜欢前功尽弃。
“哐。”
顾兔收紧的拳关节在那玻璃器皿表面轻敲了一下,收拢起来的手指就像是要将先前所看见的那些消逝的絮状物一片片握在掌心里那般,绷起的莹白骨节透露着几分坚决。
“我们做个真正的人工智能ai出来怎么样”
顾兔想到哪就掰着自己的手指说,“艾米丽原来的o太土了,要设计一个新的3d形象出来,我欣赏美少女而不是大头娃娃。再来点交互性的功能,制造个声源库,如果艾米丽喜欢唱歌的话,还可以考虑让她用这个声源库来合成歌声”
这样的想法要是塔里发展到现在的技术目前还暂不支持,顾兔还可以让大贤者s负责帮忙。毕竟她过去暂居的霓虹可是搞这种东西的元祖。
“这就跟养成系游戏一样,还挺有意思的吧我们之前不也约定过要一起做游戏么”
最终顾兔抬起了首,她的那些大胆、敢想敢说、在塔里人或许会认为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想象,和笑容里大肆绽放的耀眼在这一刻都尽数展现在了哈齐灵怔忪的眼前。
“名字就叫作艾米丽虚拟偶像计划。”
当偶像的话,还怕不被人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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