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云站在台阶上捧着杯子耐心地等着。
就是这年头一场接一场的大雪，气温是越来越低了。但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校花好像不介意一样，一直待在百货大楼外等着她。
段明轩逛了圈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钟。
对面学校的大门好像开了些缝隙，十多二十分钟后才逐渐开始出现人的影子。
顾千云的眼睛放得很亮，好像生怕会错过什么，说来要是她能进去的话，肯定是第一个站在门口等着江语寒的人。
“说起来这考研时间每年都放在冬天，真是折腾人……”段明轩吐槽了一句，“我记得下午还得接着考吧，那你一天都打算站在这？”
顾千云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好半天才说，“等着没关系。”
“我刚进商场，二楼有家新开的咖啡厅，去那坐会吗？”边上的人好像还是一句一句说个不停，好像什么主意都有一点。
……
顾千云没来得及回答她，接下去向前跑了三两步。
“江语寒！”见心上人来了，顾千云眼前一放光，迫不及待地跑到她的面前。
女生现在的样子，面上带着开心和热情。她的手轻轻撂过江语寒蓬松的头发边，然后又一捋她的头发，“感觉怎么样？”
江语寒面上略有喜色，“还不错。”
顾千云松了口气，这感觉就好像是她自己身临其境一样，“……感觉还不错就好。”
“但是下午得考英语了。”
这是她备考这么久以来，唯一没什么把握的科目。
“别担心，按我教你的来。”
“嗯。”
她慢慢答应着，然后慢慢把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小心拿下来，可是那只手生了冻疮，好像到处都是淤青，上下也没有哪处是不带伤口的。
江语寒心疼地抓住她快要冻僵的双手，往她没有温度的手心里吹了几口热气。
“疼吗？”
说来校花平时出门都会戴手套，今早要不是江语寒一着急，忘了把自己的手套带出门，校花也不会拿出自己的给她用。
江语寒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对不起。”
哎？
“没……没事的。”顾千云身子不自主地往上一贴，“每年冬天都这样，你不用刻意跟我道歉。”
可她的手冻得十分厉害，这种没什么温度的感觉，就像是她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但是，商场里是暖和的。
“你一早上都在这里吗？”
江语寒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十分低沉，像是不满又像是关心。
“是啊。”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自信的模样，“我这……不也是想等你吗？”
“你也知道我把什么看得更重。”
顾千云也怕她万一考砸了，出考场的时候灰心或者失落，要是能让她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这样是不是会好受点？
“好——”
她的声音又充斥了一点无奈，把顾千云搂紧怀里后，亲吻了一下她的前额，“那下次别再这样了。”
呵呵。
这也能秀起来就离谱。
段明轩有些不满地在边上咳了声，“我看起来是个透明人吗？”
江语寒才想到这是学校考研点附近的唯一商城，考试出来的万千学子们大部分都会奔向这里，她抱着顾千云实在有点不妥当。
她将手一松，有些尴尬地离远了些。
“出来之前我顺便订了家餐厅，一起去吃点吧？”段明轩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放心，应该不耽误你什么时间。”
树洞西餐厅是百货商城里的唯一一家高档西餐厅，平时要不提前预约，每天每顿都是人员爆满，今天正好来得早，赶了一个好位置。
“来来来，今天就咱们三人！”
江语寒脸上大多数显现着疲惫，但段明轩还是撑起了狂欢的气氛，“都是老同学了。校花，想喝点什么？”
她犹豫了一阵子，腼腆地说，“随便吧。”
段明轩叫来一瓶梅子酒和一些饮料。
饮料被推至江语寒的面前。
她小心地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对方，“对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商城里逛？”
“还不是看快到新的一年了，大队长让我购置些新的设备回去。”一说到这事，段明轩又突然有点苦恼提不起劲的样子，“唉……本来每年七八月份就是毕业季，大四的毕业生该追梦的都追梦去了，就这两三个月吧，咱们社团混得一天不如一天。”
她本来还打算考个教师资格来着，以后如果可以就一直留在D大的社团当学生导师，可现在的难题居然是人都留不住。
“咱们要是再不拿点团体奖之类的东西，还不如就离解散算了！”
江语寒眉毛一挑，“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说起来前段时间出差做市场调研，倒是拉到了几位新客户。”她接着说，“你和二队长是咱们这里的首席摄影师，但考虑到你在考研，他忙工作，这些任务就只能给推到明年去了。”
明年大概率会是不同凡响的一年，而上半年考研结束的江语寒基本没什么活要干，这万一成功，八月份评团体奖自然少不了。
她虽然双眼里有些麻木地看向江语寒，但话语里多少有一些求人的意思。
“那等明年开年，我准备准备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
那人开心地跳起来，激动地替她倒了一满杯的饮料。
有了江副社长亲自出马，什么事情干不成？
“你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我反悔过吗？”
她尴尬地笑笑，“对对对，瞧我这木鱼脑袋……”
江语寒何时反悔过？
吃吃喝喝又是一个中午过去，好容易等到时间点江语寒才拿上随身东西要走。
顾千云紧随其后跟着她，“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已经整个上午都站在商城外面了，要是再站一个下午估计铁人都撑不住。
“听话，就在商城里找个位置坐着等我就好。”她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我考完了来找你。”
“那好吧。”
送了江语寒回到对面的大楼里，顾千云就走回了百货商城。和段明轩提到的那样，那间咖啡厅就驻扎在商城的第二层正中间，而她一走进去那里面便传来浓重的西方异域风情音乐。
顾千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目光纠结地望着前方的画牌。
两点钟，三点钟……
她栽了会瞌睡。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到四点。
这会不是天黑得时候，但咖啡厅不知道怎么回事，灯已经亮了一片。
顾千云走到窗户边缘，伸手推开了窗帘。
天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和细雪。
……
然而今天出来的时候，天气明明还不错，无非地面有些积雪，顾千云也没想到要带伞带雨靴。
都说冬天寒从脚起，江语寒今天只穿了一双运动鞋，要是湿了脚，可能够受的。
四点钟。
这……
顾千云有点焦急。
考研英语，正常的话最多五点钟就结束，这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虽然走回去也不久，但是毕竟下着雪，来来去去折腾一番总要差不多四十分钟，可谁让这两天出门限行，就连公交车也减少了班次。
顾千云也没想太多，起身把喝光的卡布奇诺扔向了回收箱里，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外面的飘雨和飘雪让这冰冷的天气更增添了一层寒霜，回去的路似乎很长，顾千云一路小跑着总算到了小区楼下。
拿了鞋架上的雪地靴和雨伞，又要急迫地出门。
四点二十五。
就按照刚才走回去的时间点来看，至少还得有半个小时才能返回去。
原路返回远了点，肯定赶不上。
再剩下的一条近道就是西路口，那边说白了是个高低不平的拱桥陡坡，也是去D大的必经路之一。
但陡峭的上坡路，加上雨雪交加，让她的行动变得十分困难。
她伸手扒着路边的栏杆，在风雪和寒风的夹击中又向危险上方迈了两步。
那是一层薄薄的雪，但雪的底下是冰，非常滑。
……
她就应该打车回去的，可一下着急，跑到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手机也只有最后不到10格的电量。
顾千云试探走过去，但终归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
上下坡的地方虽然类似拱桥也看似安全，但比起市区中心，这里明显更破旧。
后方像突然有什么东西一样牵制住她的右脚，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陷。
感觉快要摔下去，女生立刻伸手抓住了边上的铁栏杆。
她咬住了唇，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那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景，虽然用手扒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她依然向下滑了整整三格阶梯。
疼……实在有点疼。
手疼，铁栏杆刺破了手心。
也根本站不起来。
寒风里，她困难地转过身坐着。
她像再也没有力气，连再走一步都难。
这个时间点该上班的上班，该待在家里的也不会突然冒着这种极端天气出来。
而上坡的地方，更是连辆车也没有。
但她还想着去送伞和雪地靴。
“明轩。”
“在呢！”电话里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开朗的声音，“校花，有事要帮忙吗？”
她的语气有点急促，好像有什么话要急匆匆说完，“能帮忙送点东西去D大吗？”
“我在西路口。”
西路口？
那条路一向是个魔鬼路口，别说是个正常人了，每年一到冬天下雪，车祸连连。
这两年正好高架桥也修建好了，各路司机开始不再往那边去了。
她心里一瞬间有点低沉，不详的感觉涌上来，说话也不利索，“你……你在那做什么？”
“不是看下雪了，想赶紧回家拿把伞和一双靴子吗？”
西路口路是不好走，可是距离非常近，不用绕一个大弯路。
“行行行，你先别说了，我这就带人赶过去！”
好在人少。
这下雪天的，段明轩也没有跑出D大校区楼多远。
打了车来西路口，也就差不多十分钟。
而下车前，她又招呼司机，“别走，在这等等我啊——”
西路口的陡坡正中央一点，那个女生无力地坐在那里。
“校花姐姐！！”
向她跑过去的是位十七左右的小姑娘，小姑娘戴着一顶红色的圣诞帽，想去拉起顾千云。
“还……还好吧？”她好像比谁都心疼，连忙抓住顾千云的手说，“都擦伤了……”
鲜红的血落在地上，让那白雪染成了红色。
让江语寒知道了，她得多伤心。
“过了这桥对面就是医院。来，我先带你过去。”
段明轩想抓住顾千云的手，却被那人一撒手松开，段明轩直接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你……”
干啥想不开啊？
“把伞和雪地靴送给她……”
顾千云几乎毫不动摇，“天冷了，她也没带水去考场。”
“这是保温壶，水是刚刚家里灌的。”
算了算了，这世界上能像校花一样善解人意的还是太少。
她是不能理解。
只能尊重。
“小玲花，把校花送到医院。”
“我去送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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