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蛇

    是蛇啊！！！那么大一条蛇啊！！！

    薛允惊呆了。

    虽然她对修仙世界中会出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事物早有准备，但是猛地一看到这么大一条蛇，人类本能里对异兽的恐惧瞬间就被唤醒了。

    最关键的是，书里根本没写这出啊，她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要怎么应对才好？

    徐白轩也从山洞里探出头来，只看了一眼，也是面色煞白。一群原本找阵法的时候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侍从更是像泄气的球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群人在山洞里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发声，只能以微弱的气音与手势比划交流。

    薛允先冷静下来，她打了个手势，问：怎么办才好？

    徐白轩整个人还是慌的，但还是摇头晃脑地比划道：我也不知道。

    薛允：“.......”

    小少爷乖，咱们都这种时候了，表现欲不要这么强，不知道就不要添乱了。

    薛允于是把目光投向这一队里唯一有可能靠谱点的人——阿大。好歹也是曾经的猎户，野外遇到蛇的次数也不少，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薛允也觉得外面那东西必不可能被当成凡蛇处理，但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呢。

    阿大沉思片刻，比划道：野外遇到厉害的毒蛇，我一般都绕着走。

    等于没说。

    阿大又继续比划道：有条件的时候，就静止不动，等蛇要过来了，用布蒙住它的头，然后拿石头砸她。

    薛允看了眼那足有一块山石那么大的蛇头，心想：呵呵

    阿大又比划道：如果手里有木棒，就用木棒打蛇的七寸。

    薛允为之绝倒。

    这些对付凡蛇的手段，对待这个庞然大物显然是不管用了，且不说上哪找那么大的布蒙头，那么大的木棒打七寸，就是找到了，这里也没人能举起来。到头来反而是最开始那条“等于没说”的建议最有用，可这蛇是活物，显然又处于狩猎状态，又有如此庞大的身躯，去哪也无非扭动一下身体的事，要如何不动声色地避开绕着走呢。

    徐白轩突然道：“我们身上有雄黄酒吗？听说蛇最讨厌那玩意。”

    薛允虚弱地白了他一眼，道：“谁没事带那玩意在身上，辟邪用的，又不好喝，闲得慌吗？”

    徐白轩只得郁郁“哦”了一声，不说话了。于是事情又回到了除了一动不动什么也干不了的境地。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薛允想：“书里没有写这蛇的出现，想来只是一场意外。考核场外面就有玲珑仙宗的修士，若是顺着提示从出口走出去，是不是就得救了？”

    但倘若就这么出去，以原主这个身体的资质，被选中几乎是必然的了，想到自己以后不得不开的那几个疼炸了的金手指，薛允就吓得一哆嗦。

    但不出去，难得就在这个考核场和这条蛇硬耗吗？

    薛允想：“反正......就剩几个时辰了对吧，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万一玲珑仙宗的修士发现考场里有条蛇，来救人了呢？”

    再不济，考试结束，考生也会自动被传送出去的。

    水镜外，寂雪君，姬贺楼，皓月君以及气得拳头都攥紧了的孟清昼，正密切关注着考核的动态。他们仨眼见着薛允从看到蛇的震惊，到积极思索应对措施，再到佛系下来，一时间默然无语。

    姬贺楼干笑道：“啊.....这，清昼师妹看上的人，果真与众不同。”

    皓月君一想到可能要收这人为外门弟子，太阳穴隐隐作痛。

    寂雪君由衷夸赞道：“哎呀，真有意思。”

    孟清昼感觉自己头顶被气出了青烟。

    很久，已经有很久很久，她没有体会到这种被薛允气的感觉了。她想起来了了，上一世她不喜欢薛允不单是因为她总喜欢恶作剧给自己添麻烦，也不单是因为那一场大梦里薛允拔剑杀她的场景，很多寻常的日子，她不喜欢薛允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太懒了。

    叫修行不干，叫炼体不干，叫习剑还是不干，叫啥啥不干，吃饭倒是第一积极，白瞎了自己那一身的好天赋。

    现在，危机临头了，她还是不干！怎么？修仙对薛允来说就这么为难吗？！孟清昼恨其不争，气得牙痒痒。

    “她不肯出来是吧。”孟清昼说，“我再帮她一把。”

    姬贺楼一脸震悚，说道：“师妹....你不会是要——”

    孟清昼哼了一声，手中结印，嘴里又吐出一个“解”，霎时，水镜里的金眼青蛇金光大作，杀性顿起。它不再像方才一样规矩地盘桓在山头上，巨大的身躯扭动起来，开始在这一亩半分地的考核场地横冲直撞。

    “啊啊啊啊啊不会吧！”薛允欲哭无泪，“它原本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

    “俺也不知道啊啊啊啊！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阿大扛着徐小少爷，一边大吼一边撒开丫子狂喷。

    徐白轩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他颠簸得不行，一边被扛着跑一边疯狂呕吐：“我们也太倒霉了吧，呕呕呕呕呕！”

    原本一行人已经制定好了方针，就是呆着原地不动，小命要紧，谁知道这蛇却突然间受到了什么刺激，杀性大作了起来，巨大的身躯扭动，最直观的就是带来巨大的山石滚落，一时间“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仿若地震一样，那个小山洞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众人便四散逃了出去。

    “也许只有找到出口才能逃了。”徐白轩难得精明了一回，他说，“考核场外面有修士，一定能救我们的命。”

    阿大狂吼道：“小少爷我相信你！你是有仙缘的，你趁着在我背上赶紧看，把阵解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徐白轩于是怒道：“我要真能解还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嘛！早出去了！”

    薛允只是喘息，并不说话，内心里天人交战。

    距离考核结束，似乎不过几炷香的时间了，若是能坚持，便能被视作考核失败传送出去，但怕就怕在，根本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薛小妮子！你发什么呆！快跑！”

    那金眼青蛇仿佛有意追逐着她一样，始终往这薛允所在的方向，一往无前地冲来。眼看掀起的土石就要砸到三人，阿大抱着这俩小孩一滚，将将好躲避过落石，几个人灰头土脸地滚到了山坡下面。

    薛允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青色身影，知道不能拖了。

    她一把拉起徐白轩，又扶起阿大，大声吼道：“跟我来，我知道出口在哪！”

    徐白轩与阿大均是又惊又疑惑，但危机关头也不由得多想了，跟着薛允跑路就是。那青蛇果然是撵着他们三个走的，他们跑哪青蛇追哪，巨大的金眼中寒光咋显，深红的信子一吐一吐，带着强烈的杀机。

    薛允将徐白轩与阿大带到了一处悬崖上。

    徐白轩几乎要飙出泪来，他万万没想到，薛允所说的出口，居然是一处悬崖。这哪是出口，这是阴曹地府的入口才对吧！

    “跳。”薛允冷静道。

    阿大狂吼：“薛小妮子！你疯了！这是悬崖。”

    徐白轩也狂吼：“跳的话不等那蛇，我们先粉身碎骨了！”

    “这就是出口！”薛允吼了回去，“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跳了！”

    说罢，她果然终身一跃，身影消失在了悬崖边上。青蛇越来越接近，也许是觉得跳崖死总比被蛇吃好，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阿大与徐白轩纷纷闭了眼，也跳了下去。

    玲珑仙宗的后山，秋招场地附近，是一片巨大的桃花潭。玲珑仙宗的宗主偏好这种植物，于是能种的地方大多种了。无数的桃花并这一池又一池的清澈潭水，将此处梳妆成了一片梦幻的世外仙境，此时孟清昼静静地立与此处，颇有几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感。

    考核场出口乃是一个传送阵法，掉了悬崖便会直接被传送到这块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孟清昼早在水镜里看到了薛允通过考核，于是早早就来此处等待。

    没见到时差点被气死，只恨不能抓住她打一顿屁股。但马上要见了，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近乡情怯的感受来。

    孟清昼感觉自己死寂了很久的心，又重新活动了起来。

    她还记得，上一世临死前薛允向她诉情的时候，薛允说的是“从见师姐第一面就开始了，当年也是在这天筑峰的桃花林里，无意间瞧见了师姐弹琴的样子，这一见，就忘不了了。”

    孟清昼这几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令她动容的告白，那样激烈，那样冲动，那样直白，那样绝望。薛允的爱仿佛是一把烈火，要将她烧干。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薛允是何感情，但她贪恋薛允的美好。

    于是她心里暗怀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机，特地要在这片桃花潭里等她，要留下最美好的第一印象，也暗暗期待着，场景重现，薛允会不会如上一世一般再度对她有所好感。

    .....虽然没带琴来，但薛允既然爱的是她这个人，应当也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孟清昼想。

    她脑子里正杂七杂八地想着，突然桃花林里白光一闪，传送阵法亮了起来。几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起，顿时将孟清昼从沉思中唤了过来。

    因着传送阵法不可能百分百传送到陆地上，为了考生的安全考虑，最终的传送低点往往设置在了桃花潭的上方，如此可让考生落地时有点缓冲，不至于骨折。

    孟清昼难得有些激动，她也不矜持地站着了，远远地就看见了薛允落在哪个桃花潭里，于是飞也似得去了。

    薛允只觉得方才眼前一花，然后眼前天地斗转星移，什么深林，什么青蛇，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的潭水，和满目的桃花，浓厚的香味和冷意将她包裹，于是本来就摔得七荤八素的脑子便更加不好用了起来。

    她隐约只见一个神仙般的青衣女子靠近了她。薛允这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于是一时间呆了。那女子不知为何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正皱着眉唤她“薛允”，薛允脑子还在宕机状态，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呆呆傻傻地坐在桃花潭里，显得不大聪明的样子。

    “薛允？薛允？”

    孟清昼皱眉，她伸手在薛允面前挥好几次了，这妮子和傻了似的，一点没有回应。这桃花潭水极冷，薛允此时只不过是个没有半丝灵力的凡人，孟清昼怕她着凉，于是想拉她起来。但这妮子大概被青蛇吓傻了，一动不动的。

    孟清昼无奈，于是复又蹲下，也不顾自己衣服湿掉了，在薛允面前无奈哄道：“薛允，起来，在这里会着凉的。”

    薛允还是不动。

    孟清昼正想着干脆把她抱走好了，反正小小一只，也不重，却无意中瞥见，在薛允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正在渗血的伤痕，从肩头拉到胸口，深倒是不深，兴许是被落石或者桃花枝划的，往外也没渗多少血，只是看起来怪可怖的，另外让孟清昼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当初薛允之所以要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一道同样的伤痕，从她的肩一直划到胸口，要了她的命。

    虽然这伤口不深，但就这么泡在水里也不好。于是孟清昼便决定为她包扎一番，当即脱去了薛允的短衫。虽然现在的薛允还是个小不点，孟清昼却不由得回忆起了上一世魔族入侵的光景，虽然那时候她并不懂薛允心意，不喜欢自己这个小师妹，但外敌当前，也没那么多矫情了，烛火灯光下，她也是这么为薛允包扎的。

    那时不懂，只笑女孩缘何双颊似桃花。

    不知那时候，薛允是怎么想自己的呢？孟清昼垂下眼睑，双目里是带着苦涩的甜蜜。

    “流氓。”薛允说。

    孟清昼正沉浸在回忆里，冷不防听见一点小小的声响。她正疑惑，却发现薛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呆了，上衣被她脱得只剩下一个肚兜，正满脸通红地看着她。

    薛允大喊：“女流氓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