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第三天的戏,池稚宁遭遇了滑铁卢。
他饰演家族四少爷留洋时认识的同学,因家庭原因,回国后从事情报工作,立场与彼时的四少爷对立。饰演四少爷的就是邬飞。这场戏是两人相互试探,表面平静,暗藏波涛,十分考验演技。
池稚宁NG五次后,王导发飙了,把手上的本子重重一摔,纸张满天飞。
“我说了几次这部分要收着点,说!了!几!次!啊!?”
的确是他没有演好,池稚宁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鞠躬道歉。
“你到底会不会演!中国话听不懂吗!我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平时也没少装模作样啊……”王导喋喋不休。
池稚宁:“……”
王导:“你……你!?这会儿戏来得倒是快!”
池稚宁:“…………”他捂了捂眼,好气啊。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确实影响心态,不过池稚宁已经走红两年,抗压能力还是不错的。
心说没关系,但眼睛说不行,得叫一叫屈。
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眼睛发红一副要落泪的样子啊!
好、气、啊!
此时流露哭意比什么都丢人,池稚宁被自己气得脑仁“嗡嗡”响。
最后是邬飞替他解了围,说服王导先拍后面的戏份。
池稚宁回保姆车上,默默去读剧本,又看一遍人物小传。
这小传是他自己写的。他的确演技不那么到位,但从没有敷衍过工作。进组头两天,他还拿着去请教过导演和编剧。
那会儿王导觉得他对人物的理解还不错,脸色称得上和颜悦色。
王导对事不对人。
池稚宁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打给公司的表演老师,就一个小细节请教了一番,前期准备就绪,他去找邬飞对戏。
邬飞正和前辈坐着聊天,见他找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然后池稚宁看到前辈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妙笑容。
后来这场戏过了。
下了戏回酒店,杨纯看池稚宁若有所思的样子,叫了一声。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剧组氛围奇怪,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池稚宁一脸深沉,“我,处在鄙视链的最底层。”
才被大少爷削过一顿的杨纯神经过敏,“谁给你脸色看了?”
“这倒没有,毕竟都是把戏过成人生的戏骨。”池稚宁撇了下嘴。
只是那些自持学院派的表演艺术家,他们打心底来的鄙夷,是藏不住的。
前辈是,导演是,邬飞也不例外。
余下车程,池稚宁切小号去看凌明桦的个站。
这次站姐发了照片,是凌明桦出席商务论坛时拍摄的。照片中他西装笔挺坐在前排,双手交叠在身前,容色冷肃沉着,鼻梁上的半框眼镜为他俊逸无双的面容添上几分锋锐。
站姐说,商务论坛在前天已经结束。
那凌明桦兴许已经回靳城了。
刚想到这,像是触发了什么感应,池稚宁收到信息。
老公:【伊北,过来。】
池稚宁面露愁容。
“怎么?”杨纯问。
“明桦找我。”
“唔,时间差不多。”杨纯看了一眼通告单,“明天你只有夜戏。”
“可是今天才被骂过,明天直接不露面……”池稚宁扣上手机,话锋一转,换了个利落的语气,“有理有据!纯姐你跟副导演请个假,司机调头,快!”
杨纯:“……”一点也不意外呢。
—
影视城距离伊北别墅很远,池稚宁到达时已经十点半。
厨娘准备了低热量的宵夜,一小碗,池稚宁端着去主卧。
“哥。”他怀着欣喜叫了声,把餐盘放下,人先凑过去,想要亲一亲凌明桦。
凌明桦却偏头避开了,把手中的文件一合,起身放到桌上,再拿起一旁的打火机,整个过程无比自然。
男人转身靠上桌沿,长腿支地,点烟的动作优雅流畅。他眉眼沉静,启唇轻吐一息,缥缈虚无的白烟笼着他俊挺的棱角,晕染出一种柔和的……错觉。
是错觉。池稚宁想。
“快吃。”凌明桦低沉地说。
那支烟燃得很快,他分明有些急切。
池稚宁是有些养生习惯的,比如慢食,这会儿他没再管。
依照男人的要求,他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把餐盘送出去,然后自觉进浴室做准备。
来时的雀跃渐渐冷却。他有些失望,可也不问,扮好情人的角色。
洗到一半,凌明桦推门进来了。
这一夜,弥漫着久违的、渗骨的冷。
池稚宁被按在镜子前,贴得极近,呼吸局促,脸颊酡红。
他透过布满白汽的镜面,以依依目光描绘凌明桦渐染狠厉的面庞,心下抽痛,倏地探出舌尖,舔了一下镜面。
男人愈发凶狠,这一次,格外漫长。
池稚宁被折腾到很晚,醒来时天光大亮,凌明桦不在。
手机上有百来个未接电话,来自王谦。
池稚宁眼皮一跳。这是出事了啊。
“出大事了!”王谦在电话里咆哮,“小祖宗你是怎么得罪导演了,不对,你是怎么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的?”
今天的娱乐版面全是池稚宁的负面新闻,以深夜换房和被王导骂两张偷拍的照片展开,深度揭露他与人设不符的令人跌破眼镜的恶劣行为,说他演技差、耍大牌、不敬前辈、装病请假耽误剧组进度、要求特殊待遇逼迫剧组换套房等等,以一人之力,在各个平台分别占据了四五条热搜。
池稚宁事不关己似的,调侃地“哟”了一声,“这排面,实红啊我。”
电话那头传来“扑通”一声。
“谦哥?你不会是跪下了吧?”
王谦深吸一口气,无力道:“现在《丰年》剧组有三个演员用不同方式内涵了你,王导没有表态,但他昨天才骂过你,这……”
“我并没有主观故意去得罪人,”池稚宁淡定道,“我一个靠流量吃饭的,本来就和科班演员格格不入。负面新闻让公司看着处理吧,我都配合,麻烦你了谦哥。”
《丰年》从制作到人员无不做派端正,大概立项之初就打算以立意赚口碑,在网剧逐渐被主流认可的今天,即便说要冲奖也不奇怪。
这样一部剧还缺什么呢?缺热度。
一个演技平平、风头正盛的流量明星,正好拿来作筏子。
挂掉电话,池稚宁想下床,艰难地挪了两下,又不动了。
激烈和激烈,有时是不一样的。昨晚凌明桦分明是惩戒的意思,直接把他弄成十级伤残。
凌明桦多久没有下过这样的狠手了。
起先,池稚宁以为凌明桦是遇到了烦心事,找他发泄而已,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能有什么惹怒凌明桦的事?那可多了去了。
问是绝对不敢问的,万一弄巧成拙他哭都没地方哭。
房门响动,凌明桦端着托盘走进来。
池稚宁眼睛亮了亮,又黯下去,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哥。”
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惶惑不安,看上去可怜极了。
凌明桦皱了皱眉,把托盘放到床头,“吃吧。”
然后他再次迈开长腿。
“哥!”池稚宁嗓音微哑,面色发白,小心翼翼地,“你要去哪儿?”
“打电话。”男人冷着声说完,走出卧房,不出两分钟竟拿着手机回来了。
他当着池稚宁的面拨出去安排工作,几通电话结束,转眼对上池稚宁含着依恋及期许的眼眸。
森寒的神色终究缓和下来。
小东西太过漂亮,也太过可怜,总让人狠不下心。
凌明桦沉声重复,“吃。”
“好。”池稚宁歪着脑袋笑了下,面容恢复了点血色。
这回他吃得慢,凌明桦坐在他身边专注地看手机,却是一动未动。
他想,无论凌明桦因何生气,都是不需要讨结果的。凌明桦想必是与他同样看法,瞧这不就妥协了。
他们之间原该这样,只图欢乐,不问本心。
到了下午,网络上声势浩大的声讨有了转折。
星安娱乐发表声明,称艺人池稚宁突发疾病入院治疗,暂不知外界消息,如有怠慢敬请合作方谅解。
这个说法强硬且坚决,是经纪公司对旗下艺人无条件的维护和支持,也是对剧组无理抹黑行为的谴责。
同时出现的是逆转风向的言论,如小池的性子那么好那么有礼貌怎么会呢,他是演技差可一直都有努力啊,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住院的吧,这个剧组众口铄金也太可怕了吧。
玩公关,星安是专业的。
两小时后,《丰年》剧组官博称已经与星安娱乐协商,池稚宁的戏份延后拍摄,祝早日康复。
—
池稚宁白捞到几天假期,不大安心地在伊北别墅住下来。
凌明桦气还没顺,偶尔会发出霸总式阴阳怪气,比如“你们公司找的借口,烂。”“这剧组什么品位,服化道是充值赠送的吗。”“那么丑的笔筒也好意思发微博。”以及“让你拍戏还是让你玩泥巴,为什么黑你没点数吗。”。
他能把这些句子念得不带任何语气,再用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直直盯着人看,加上醇厚性感的低音炮,阴阳怪气效果Max。
而且,凌明桦诶,说这么长的句子!
池稚宁战战兢兢,床上床下地伺候,心里忍不住嘀咕,为什么他好像特别在意那个已经送给秦黑了的笔筒。
真就丑到值得反复diss吗?
如此过了几天,当凌明桦说出“笔筒给我”和“你再找个好下家”这两句毫无关联的话时,池稚宁一时迷惑。
他认真的?
要那个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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