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来到光明神殿之后，诺拉和艾莉卡被告知学士大人们还在处理事务。

    一位金发的骑士接待了她们。

    骑士一袭华丽黑甲，胸口的甲胄上饰有战争之主的徽章——燃烧着猩红烈焰的交错利刃。

    战争神殿的圣骑士原本不该出现在光明神殿。艾莉卡好奇地问道：“骑士大人，您是从贤者之城来的吗？”

    骑士微微颔首，“没错。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两位小姐的安全。”

    话虽如此，他却只专注凝视着诺拉一个人。

    骑士的眼睛正如他胸前的徽章一般，是血与火一般的猩红色。

    凝视着诺拉的，不是别人。

    而是战争之主。

    诺拉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祂矜贵俊雅的外表之下，是比任何生灵都要疯狂残忍的一面。唯有混乱和争斗才能令祂心满意足。

    诺拉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重生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前世渣过的两位神明。

    但内心的迟疑，并没有影响她的表面工作。

    诺拉弯起被阳光映成浅金色的眼睛，提起粗糙泛白的裙摆，友善地朝眼前的骑士行了一礼。

    “那就多谢骑士大人的照拂了。”

    骑士的眸光在她的女仆装上停留了一瞬。

    令诺拉感到神奇的是，战争之主竟真的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名合格的骑士，表现出了足够的礼貌和委婉——

    金发青年的唇畔绽出一个阳光的微笑：“学士们尚未处理完工作。返回贤者之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先带你们购置一些必需品。”

    诺拉一点都不想和战争之主逛街。

    而且，他分明就是看不上她的女仆装。

    诺拉身上还背着原主母亲塞给她的碎花布包。虽然旧了点，但里面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也还算齐全。

    她面带歉意地摇了摇头，假装成一个被美色迷惑的小姑娘。

    “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但……”

    “多谢骑士大人！”银铃般的声音截断了诺拉的话，艾莉卡再次挽起了她的手，“诺拉，我们一起去吧。”

    “今天离开家，我想在神殿里祈祷一会儿。”艾莉卡的打断让诺拉有些不悦，并且她实在不想和骑士接近，“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心愿。”

    “可你的天赋不是黑暗系的吗？”艾莉卡眨着眼睛问道，“城里……好像没有黑暗神殿。”

    诺拉：“……我心向光明。”

    艾莉卡哑口无言。不过，有机会和英俊的骑士单独相处，倒也合她的心意。

    诺拉没看这两人，转身朝光明神殿走去。

    说要祈祷，当然不能只做做样子。

    否则便是欺神的罪行。

    诺拉跪坐在光明神的神像前，低声念起了祷告词。

    “伟大的光明与新生之神，您是破晓的赞歌，您是黎明的光辉，您是生命的救赎，您是太阳的神祇，您是第一秩序、最高真理，您……”

    面不改色地吹完彩虹屁之后。

    “汝心向吾？”

    清越幽远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

    诺拉：……完了。

    不过说起来，前世光明神是对待她较为温和的一位神祇。在最后的神罚中，祂为她封印了痛觉。

    比刚才那两个疯批靠谱一点点。

    虽然也不能相信就是了。

    既然之前已经将“我心向光明”这种话说了出来。

    诺拉只能在神像前，轻轻点了下头。

    根据前世的经验，诺拉知道神明无法读取她内心的想法。

    因此，那清冷孤高的神明，只能看到红发少女以一种柔顺而虔诚的姿态，祈求着祂的庇护。

    贤者之城中，银发青年沉吟片刻，在书桌前翻出一份文件。

    祂拿起羽毛笔，用凌厉的笔锋篡改着文件的内容，将其卷起，滴上火漆，盖下独属于“大贤者”的铂金印章。

    一只金色的小鸟落在青年的肩上。祂随手将文件放进了鸟腿上的信筒里。

    *

    见光明神没有再回应她，诺拉暗中松了口气。

    她仍保持着闭目祷告的姿态，实际上思绪早已飘远了。

    正午的时候。

    一位白袍的学士来到诺拉身侧，轻声问：

    “艾莉卡小姐呢？”

    诺拉抬眸看去，只见这位学士是位黑发蓝眼的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

    在这样的年纪，能从学徒晋升为学士，眼前的少女称得上天赋极高。

    诺拉如实说明了艾莉卡的去向。

    “走。”黑发少女拉起了诺拉的手，“今天耽误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午餐。”

    诺拉其实不记得这位学士是谁。

    贤者之城中人数众多，她不可能记住所有人。

    “我叫海伦。”黑发少女主动自我介绍，“姓氏不太好记，就不提啦。何况，你我都侍奉神明，本就应该舍弃俗世的姓氏。”

    诺拉也向海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虽然她敢肯定眼前的少女知道她目前的境况：未来贤者之城最底层的女仆。

    “说起来，”海伦带着诺拉穿过神殿的花园，“你准备加入什么学派？”

    “我……”诺拉沉吟片刻，选择了合适的回答，“身为女仆，暂时还不敢想。”

    前世，直到剧情的后半段，她才得到了一个“见习学徒”的身份，被允许旁听学士授课。

    “不要拘束。”海伦挠头，“就是看着你投缘，想交个朋友。”

    毕竟身为帝国大贵族之女的海伦·维尔弗雷多·阿伽利亚，只是单纯的颜控而已。

    如果是一位男士这么直球，诺拉多少会有些防备。但眼前的少女如此真挚，反倒让诺拉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她想了想，主动问道：“海伦你加入了什么学派？”

    海伦轻笑：“我自幼就有空间系魔法天赋，因此加入了以太学派。”

    以太又被称为“第五元素”，海伦也正是执掌炼金、元素的魔法之神的信徒。

    “不过可惜，”海伦摊开双手，“修行了这么久，我现在也只能——”

    少女抬起手指，指向了花园中盛开的一朵玫瑰，“摘下一朵玫瑰。”

    话音落下，那朵玫瑰从枝干上消失，出现在海伦的掌心。

    “没什么攻击力。”海伦耸了耸肩。

    忽然，她盯着诺拉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将这朵玫瑰别在了诺拉的发间。

    “和你很衬。”海伦的声音带着点慵懒和漫不经心，仅仅是出于对美的欣赏。

    “谢谢。”清冽的阳光下，红发少女眼眸微弯，“我很开心。”

    前世的后半段，诺拉整日周旋在诸神之间，还要应对将她当作女主替身的男主。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闲适惬意的时刻了。

    “如果要按照天赋的话，”顿了顿，诺拉说道，“我大概只能在信奉黑暗神的咒术学派、阴影学派和天启学派中选择。”

    “不过——”诺拉被自己逗笑了，“有学派要我就不错啦。”

    海伦摇了摇头，“不一定按照天赋。而且，许多天赋极高的学士，终其一生也难以成为贤者。”

    二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朝用餐的地方走去。

    *

    艾莉卡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好姐妹”正和一位穿着学士长袍的黑发少女相谈甚欢，甚至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在学士大人面前，艾莉卡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因此就感到很憋屈。

    再看看身侧拎着大包小包的骑士，心里就更酸了。

    这位骑士俊美是俊美，但简直是一块冰山！他虽然带着她逛遍了城里的高档商店，但买的东西全是给诺拉的。而且，他还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就连她差点崴了脚，骑士也没有帮忙扶一下。

    而且像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那位骑士也站在后面，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艾莉卡气得直想跺脚。

    最后，还是那位学士大人注意到了她和骑士。

    “西黎尔大人，艾莉卡。”海伦朝两人点了点头。

    被称作“西黎尔”的骑士，也矜持地微微颔首。

    他并没有直接将手中的东西给诺拉，而是打了招呼之后，就来到了学士们的车队前，将一袋袋华丽的服饰、精致的糕点、有趣的器物，一股脑地塞进了即将属于诺拉的马车里。

    这种行为引发了学徒们的侧目。

    车队从大陆的北方绕了半圈，因此队伍里已经有了二三十位被选中的学徒，还有好几位仆从。学徒们两人一辆马车，仆从们只能所有人挤在一起，还要轮流当马夫。

    这辆马车原本属于西黎尔。

    他赶走了车夫，决定亲自为他的女孩驾车。

    诺拉、海伦和艾莉卡交谈了几句之后，也来到了车队前。

    海伦显然也知道诺拉即将面临的处境，便邀请道：“别和仆从们挤着了，来我的马车？”

    艾莉卡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态更加不好了。

    可最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抱歉，海伦。”金发的骑士不知何时出现在诺拉的身后，“诺拉小姐的行李在我的马车上。”

    诺拉：……？她不是她没有。

    “既然是战争神殿的骑士长大人，”海伦不明白诺拉和西黎尔之间的弯弯绕绕，“那么，有他的照顾，你一定会比在我这里更安全。”

    西黎尔眯着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诺拉。

    深知战争之主脾性的诺拉认为。

    这绝对是威胁。

    不想给海伦带来麻烦，她微微颔首，答应乘坐战争之主的马车。

    ——既然对方已经找来，再去躲避也没什么用。

    没想到，西黎尔虽然威胁她时较为强势，平时却算得上一位合格的车夫。

    ——没错，在诺拉的意识里，战争之主和车夫没什么区别。

    他恪守职责，驾车很稳。

    晚上到来的时候，还会为她守夜。

    诺拉并没有使用西黎尔买的衣服和饰品，也没有吃那些糕点。好在车队里有专门的厨师，她才不至于啃碎花布包里的干粮。

    几天过去，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这天晚上，诺拉坐在篝火前，仰望着树林间深幽的夜空。

    一只金色的小鸟飞了过来，从她身边掠过，朝学士们飞去。

    却被人半途抓住。

    西黎尔苍白俊美的面颜被火光照亮，他轻而低地笑了一声。几缕金色的绒毛从骑士深黑手甲的指缝间探出。

    “是关于你的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