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甜再有意识的时候,她正准备推开和光楼二楼包间的雕花大门。
又穿到修仙文里了。
现在距离她从周家回来已经半个月,今天是十长老自掏腰包,为神府派往商丘仙山历练的一干弟子践行,其中有她。
裴甜推门进去,师兄们看见她来了,全都双眼放光,兴奋地站起来跟她打招呼,但又夹杂着几分隐隐约约的忌惮,没像往常一样围在她身边献殷勤。
裴甜正困惑不解,一扭头,正好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眸,周随就坐在她旁边那一桌。
难怪,原来她那反派未婚夫在这。
“他又不是神府的人,来这干什么?”
裴甜皱眉,从头到脚迅速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抬头问十长老。
来修仙界九大宗门之首的上古神府吃饭,他也不知道换一件能见人的衣服,就硬要穿这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袍,连一件普通的新衣服都买不起了么?
也不怪这些师兄弟师姐妹们虽然极力掩饰,但看周随的眼神,还是透着几分瞧不起。
因为在这本书的设定里,散修的地位非常低下,更别说还是寒门散修。
许多仙山都是被各方宗门、世家圈起来的,只有门下弟子可以进去试炼,散修能去的仙山十分有限,所以他们得不到功法、技法,也得不到修炼的资源,大多数资质还差,身无分文,修为自然也低得可怜。
周随是因为天资惊人,又得到了太上忘情剑派传承,才能一跃成同辈无敌的宗主级大佬,力压世家第一天才宁殊。
别说修仙界顶级豪门上古神府府主的千金,还是修仙界第一美人,就是一般世家弟子,资质稍微出挑一点的,也不屑于跟散修结成道侣,因为那就意味着日后没有修炼资源,前进一步都很困难。
十长老独坐高位,知道她对周随的态度,但是府主交代了不可给周家人难堪,此时也只能不赞同地说:“裴泠,不得无礼,周随小友是府主亲自去信请的,他要跟你们一块儿去商丘。”
“我才不要跟他走一起。”裴甜高冷地拒绝后,环视一周,瞥见坐在角落的柳星云,朝他走了过去。
她的态度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看都不屑于多看一眼。
周随视线慢慢转到酒杯里,淡淡地盯着荡漾的透明的纯浆,水面映出他冷下去的明亮的黑眸。
裴甜冲柳星云抬了抬尖细的下巴,垂着眼睛俯视他:“这里有人么?”
柳星云愣了片刻,微笑着站起来给她让位置,说:“没有,师妹请坐。”
“多谢师兄。”裴甜耷拉着脸,不高兴地挨着他坐下:“师兄这次要和我们一起去商丘历练?”
其实答案她早知道了。
按照剧情,柳星云不但会去,还会在仙山禁地中,拿到足以震撼整个修仙界的天阶功法第一卷,从此就像开了挂一样,修为突飞猛进,奇遇不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捡漏,堪称气运之子。
也是在此次历练中,裴泠不顾危险救了他,从高不可攀的天才师妹,成了他的白月光。
因为,他就是书中男主,一个大国皇子,不但俗世里家世显赫,以后在修真界也有用之不尽的法宝,还会在下一届宗门大会上,一跃登上神府圣子的宝座。
然后倾尽神府里他能动用的一切给女主铺路。
裴泠她爹也因为女主跟她有几分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后面女主寻仇丹药世家,毁了人家六张孤品药方,惹出闭关的丹药师祖,还是她爹出面,大出血给女主摆平。
可惜女主后来被人告知是替身,怒而下山,十分不服,跟神府起了冲突后,毫不心软地让反派血洗神府五座峰出气。
毕竟女主的人设是敢爱敢恨,有仇必报,要不这替身文怎么爽得起来。
裴甜摇摇头,不值得,她爹和神府真的不值得。
感叹的同时,她给柳星云贴了个“一号飞升种子选手”的标签。
恋爱选他,他有挂。
“对,我五天前刚突破驱物境一阶,让师妹见笑了。”
柳星云资质平庸,而裴泠还没有满十九,却已突破驱物境九阶,正在冲击结丹境。
定神、驱物、结丹、超凡、玄门、分神、圣人、证道、斩道是修士的九个大境界,每个境界又分为一至九阶,大境界的差距犹如不可跨越的鸿沟,小阶段同样也是云泥之别。
所以在她面前,柳星云的修为着实拿不出手。
在场跟裴泠的天资有一比的,只有她那大反派未婚夫周随。
散修十七年,达到了恐怖的玄门境三阶。这种绝世天资,在整个修仙界也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神府府主坚持不让裴泠退婚,除了重情重义之外,也有惜才之心,觉得周随日后必成大器。
可惜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周随在书里,是男主的对照组,气运极差,处处倒霉。
无论他天资怎样一骑绝尘,又如何努力,纵然修为秒杀男主,但只要去抢宝物,他必然落难或者抢到最差的。去试练,会遇到最狠的妖物,九死一生。渡劫,雷最多、威力最大,而且基本不能一次成功。
就连太上忘情剑派唯一传人这个资格,也是男主之前不要,才轮到他的。
他就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真实写照。
可以说是没有飞升可能。
裴甜脑子里给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师兄天赋异禀,这么早就突破了驱物境,未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裴甜无视各种“师妹今天脑子出问题了吗”“难道是为了气未婚夫故意为之”的错愕眼神,闭眼硬吹男主,还端起灵浆敬他。
斜对面的周随讥讽地笑了声。
他在柳星云那年纪,早就突破结丹境六七阶了,姓柳的那个修炼速度,有个屁的前途,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也就仗着是个挂逼。
裴甜和柳星云两个人时不时地低头窃窃私语,不知柳星云说了什么,哄得裴甜眉开眼笑。
十长老感觉再这么发展下去,周随可能要暴起杀人了,毕竟他的名声也不怎么好,急忙咳了两声,道:“裴泠,你坐那去。”
裴甜顺着十长老干枯的手指看过去,见是周随旁边的座位,顿时拧着眉扭头,非常不情愿:“我不跟他这种粗人坐一起。”
“府主特意交代的,快去,要不一会儿他来,又要关你禁闭。”
裴甜不去,冷脸坚持了一会儿。
她怀疑这是十长老在加戏,原文里没要求她要坐到反派旁边去——不对,原文里这个剧情反派就没有来,她再次见到反派,应该是在商丘仙山。
裴甜想到这,隐隐担心起来。
虽然这只是很小的一个细枝末节,不影响剧情走向,可是无缘无故剧情发生改变,总是哪里出了问题。
十长老又再三催促,她才慢吞吞地走到周随旁边,挨在最边上坐下,侧过身,背对着他,把手腕撑在案几上,支着耳朵。
斜对面柳星云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举杯遥遥敬她。
裴甜端起杯子意思了一下,冲对面生气地撅嘴。
柳星云就笑。
过了片刻,耳边传来周随明显压着脾气的声音:“裴泠。”
裴甜坐姿没变,眼睛朝他的方向斜了一下,手肘又往边上挪了挪,不想搭理。
周随声线沉了几分:“你够了?”
裴甜恍若未闻,不跟他说一句话。
她讨厌这个反派。
突然她案几下面的腿被人撞了一下。
疼也不是很疼,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体温,滚烫得能把她烧起来似的,让她很不舒服,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裴甜以为他不是故意的,只把腿往旁边移了移,目不斜视,语气冰冷疏离地说了句:“你抖腿不要碰到我。”
谁知过了几秒,那人不死心,又轻轻踢了踢她的靴子。
裴甜厌烦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转身站起来冲他恼道:“你踢我干什么,好烦的呀。”
四下里一片寂静,全都张大了嘴看过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周随脸上很平静,黑眸直直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十长老看着他俩这样子,暗地里笑了好一阵,终于缓过劲来,让她坐下,不要计较那么多。
裴甜又背对他侧身坐下,这次没跟柳星云隔空互动,她谁也不理,垂下眼睛盯着地面,小手捏着筷子夹她碟子里的酥球吃,吃得两边脸颊鼓鼓的。
她不知道这个反派未婚夫想怎么样,她又没有招惹他,也没有主动找他麻烦,他为什么总是来烦她呀?
烦得她看着他以后,他又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事要跟她讲,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宴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格外僵硬地推杯换盏,像在提防什么随时爆发的打斗。
周随懒洋洋地自顾自喝了几杯酒,眼神不时瞟一眼她。
乌黑柔软的长发犹如瀑布一般披了她一身,美得不可思议。
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高山之巅,遥不可及。
装酥球的碟子已经空空如也,裴甜没看,还捏着筷子夹了半天,什么都没夹到,扭头才发现吃完了,她就抿着唇去夹别的。
周随把他那碟酥球搁到她面前。
裴甜顿了顿,看着那碟点心,身子往旁边仰,离他远了点。
周随偏要凑近,粗壮的手臂撑到裴甜这半边来,忽然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心跳得特别快,后背跟着出汗,盯着她不自然地冷静道:“刚才踢了你一脚,这个给你道歉行吗。”
“不要你的。”裴甜被他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姿势逼得继续后仰,蹙着眉冷淡道,“我可以再点,我们家有钱。”
“……”
周随沉默须臾,又抬眼问:“你去商丘想要什么。”
裴甜撑在椅子边缘,声音有点软,艰难地迟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爹让我跟你一起去。”
“我才不跟你一起。”裴甜偏头不耐烦。
“那你跟谁。”
“你管不着。”
“跟姓柳的?”
裴甜再也支撑不住,小手推了一把周随硬得像铁的胳膊,没什么力气,但是态度很鲜明,“请你自重。”
周随先看了一眼胳膊上她碰过的地方,视线移过去,又在她细腰边停留一瞬,扫过了她努力撑住椅子边缘的小手,“哦”了声,平静地靠回椅子上,歪头看地面,没有再招惹她。
天光大亮。
床头柜上的闹钟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裴甜被吵醒,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七点半,她关掉闹钟。
旁边的苗曦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七点半。”
“那我再睡会儿。”
裴甜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捏着裴妈妈压在桌子上的二十块钱,下楼去买早餐。
九点裴甜送苗曦去坐车。
还没到公交车站,苗曦忽然惊喜地叫道:“啊啊啊,甜甜,大神他们现在在南风运动馆,说战队的人都可以去,大神请客,是不是在这附近啊?我昨天好像在车上看到了。”
“好像是在附近。”裴甜平时没太注意这种场所,歪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前面那条街左转吧。”
“那我们快走!”苗曦挽着裴甜的胳膊,加快脚步。
裴甜不是很想去,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苗曦,我不想去。”
“为什么呀?运动馆没什么的。”
“不是,”裴甜以前为了看前任的表演,还追到酒吧去过,倒不是纠结这个。她想了下该怎么说,然后一脸认真地告诉苗曦,“你那个大神昨晚杀了我十六次,还嫌我菜,也不喜欢姓裴的,我去了容易激怒他,连累到你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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