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伯爵的婚礼(九)

    由于鹦鹉来历神秘, 并且在游戏中遮遮掩掩,祈天河习惯性对它多出几分关心。近日发觉鹦鹉莫名低落后,他以为这或许是衰弱的前兆, 甚至面临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现在

    呵。

    所有的担心都化作唇畔的一声冷嘲。

    “我对吃软饭没兴趣。”祈天河手撑着窗沿,透过狭窄的铁窗缝隙去看外面的世界。

    鹦鹉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他手背上“不用这么见外。”

    祈天河眺望远处风景不说话,半晌,似有所悟。

    “管家说老伯爵祷告时迷倒了不少年轻小姑娘, 不知道他后来娶得夫人是不是其中之一。”

    罗斯特先生第一次放弃研究吸血鬼时, 已经步入中年, 富有成熟的男人为年轻美貌的姑娘所倾倒,这种故事太多了。

    鹦鹉代打的提议被拒绝,这会儿敷衍地哦了下, 突然有些玩味道“说不定他是那个特殊。”

    “不会。”祈天河思忖后摇头“罗斯特先生想要成为吸血鬼, 就是为了延缓衰老, 拥有更漫长的生命。”

    这种追求注定让他很难被年长的女子吸引。

    “思路挺清晰。”鹦鹉评价完消失不见,重新附体展开休眠状态。

    祈天河突然有些羡慕它了,每到一个副本便旅游式地出来逛一圈,平日里吃点小零嘴,没食物的时候就休眠作为一只鸟,它的幸福指数大约超过了百分之四十的人类。

    “跑题了。”祈天河按了按太阳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老伯爵身上。

    按照刚刚的推断, 如果当时罗斯特先生娶了一位年轻的姑娘,那便和现在的情况有出入。

    伯爵是个妙龄少女, 而老妇人瞧着都有六十岁, 可能还不止。

    当然也不排除老妇人因为受到打击太大, 所以老得比较快。

    祈天河正想着怎么从管家那里套话, 女仆敲门来送换洗的衣服。衣服整体素白, 乍一看很像丧服,他皱眉提起,抖开看是件宽松的白袍。

    这种样式从前多在美术书和壁画上看到过,穿在身上肯定是不伦不类。

    “水已经重新加温过,建议现在去洗。”女仆面无表情说。

    祈天河跟着女仆往外走,路上打听起老妇人“伯爵的母亲今年多大岁数”

    女仆冷冷看他一眼,就像是在看某个死物,加快步伐往前走。

    祈天河嘴角翘起沉默好啊,沉默就代表着有猫腻。

    浴池造得很现代化,都是分开的小池,很像是温泉疗养的地方。

    祈天河选择了一个月牙形的池子,他来得时候陈点水刚巧泡完澡,端着木盆离开。

    女仆放了杯水在旁边,便也走了。

    池子里还飘着不少玫瑰花瓣,祈天河这两天快对玫瑰花产生排斥心理,不过这种类似温泉的泡法倒还真挺舒服的,他身子后倾靠在石台上,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叹息。

    白色的雾气漂浮在半空中,模糊了人的视线。

    在这种像是大雾一样的环境中,祈天河闭上眼睛,听力要比平时敏锐不少。确定门口那边有异动时,他以最快速度换好白袍,把重要东西收拾好,警惕地朝那边望去。

    层层雾气下,看得最真切的就是一双腿。

    哪怕有热气的加持,那双腿的皮肤颜色依旧不对劲,泛紫,小腿处不知道是色素沉淀下来的斑块还是淤青。

    祈天河小心绕到另外一边雾气较少的地方,一张僵硬惨白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

    对方也看到了他。

    “李连”

    李连朝这边走近,差不多是同手同脚,动作十分迟缓。

    好歹他给自己打过两个游戏币,结果戏还没演,人就出了问题。祈天河想了想,递过去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多片花瓣多条命。

    李连却没有前几天的激动,原本就干枯的玫瑰花瓣在被他手指碰到时,瞬间碎了一半。

    见状祈天河毫不犹豫握紧拳头,保住剩下的残片,叹道“看来是没救了。”

    收好花瓣拍了拍李连的肩膀“节哀。”

    转念一想,这句话应该自己对自己说才对。

    祈天河凝视这张没有血色的面孔,有些拿捏不准他现在的状态,故意抓着没温度的手腕往一个池子走,说那里的水温最合适。

    手下一片冰凉,手指触碰到的脉搏处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你慢慢泡。”

    祈天河得到想要知道的信息,准备离开。

    “饿”沙哑的声音硬从喉咙里挤出来。

    祈天河回过头。

    和鹦鹉喊饿不同,李连的眼神像是丛林里许久没进食的巨蟒,恨不得当场生吞了猎物。

    “饿”他望着祈天河,来回重复同样的词汇,紧盯着白皙肌肤下的颈动脉。

    对视间李连突然张大嘴巴扑过来。

    祈天河本来要跑,注意到他的攻击能力并不似外在表现出的那种狰狞,跟刚出土的僵尸没什么区别,行为迟缓,不过特抗揍。

    一脚把人踹回到水池里,李连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很快重新站起来。

    祈天河目光一沉,寻常人受到伤害会第一时间捂住伤口,他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条件反射。

    收回视线,祈天河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去。

    没有回自己屋子,他直接去了李连的房间,想要知道昨晚这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房门没锁,一推开,里面还站着一道身影。

    柳天明听到声音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他微微点了下头。

    祈天河径直去到床边正要弯腰,就听柳天明道“我已经检查过,床板下封印的蝙蝠不见了。”

    他对祈天河使了个眼色,双方合力把铁床翻了过来,地上散着几颗歪歪扭扭的钉子,柳天明指着十字架上多出的几个的小孔“显然李连提前做过防护措施,用走廊里的钉子重新钉过一遍。”

    钉子埋得很深,几乎是穿破了十字架,哪怕蝙蝠发难,至少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逃跑。

    祈天河“我昨晚没睡,一直靠着门。”

    如果那时候李连跑出来呼救,没道理他听不到。

    说着走到床头柜紧挨的墙壁面前,检查地上的灰,分布大致均匀,没有多余的痕迹。

    “也不是老伯爵利用密室干的。”

    组队获胜后能有额外好处,祈天河不做特别隐瞒,说了见到罗斯特先生发生时的一切。

    柳天明双眼一眯,看向一处。

    祈天河用力拽出床单被褥,中间有一片棉絮几乎是被血渗透了,可李连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突然想到什么,朝浴室跑去,此刻李连还泡在池子里,身体在波澜中显得有些肿。

    祈天河悄悄绕到他后面,对随后而来的柳天明低声说“你看他的背。”

    因为李连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大面积的深色斑块,后背并不显眼,甚至程度还算是轻的。隔着水雾勉强能看清一些,肤色不匀均的肌肤上有一朵玫瑰图案的轮廓。

    祈天河小心退出去,问“想到了什么”

    柳天明看了眼外面。

    祈天河点点头,显然想到了一处去院子里的玫瑰花。

    每一株根茎都连着一只变异蝙蝠,不闹腾时蜷缩成心脏的形状,窝在土壤里。

    再联想起李连早上说得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祈天河神情有点微妙“床下原本被封印的蝙蝠,或许现在就在他体内。”

    啃食了心脏,然后代替了心脏。

    柳天明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认为古堡里谁相对而言比较正常”

    “伯爵的母亲。”祈天河想也不想说道。

    柳天明点头,看法一致。

    祈天河“但按照二十多岁结婚生子的年龄来推断,她的女儿现在应该接近四十岁。”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老伯爵的取向是年轻姑娘,再者哪怕那时老妇人已经三十出头,伯爵也不该是现在这幅少女模样。

    闻言柳天明目光一动,忍不住自嘲道“我竟然忽略了这茬。”

    这其实很正常,祈天河也是才注意到,在此之前他们中从未有人见过伯爵,昨晚是个意外。而当时除了他近距离接触过伯爵,其余玩家都是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瞧个大概。

    相貌能靠化妆打造,但眼角,颈部这些岁月最容易驻足的地方难免会留下痕迹。因此祈天河可以肯定,伯爵的容颜绝对不掺水分。

    “母女俩长得像么”柳天明问。

    祈天河点头,他见过老伯爵,怎么说呢伯爵一看就是这对夫妇的孩子。

    眉眼神态都太像了。

    柳天明“所以说伯爵的实际年龄可能要乘二。”

    “青春永驻”祈天河挑了挑眉“这好像也是吸血鬼的特点之一。”

    伯爵曾提到罗斯特先生死前重新开始研究吸血鬼,认为可以拯救自己和女儿,照目前的线索推断,很有可能还真被他研究出了什么,造成了基因变异。

    如此一来,古堡里能确认的吸血鬼就有两个,一个是伯爵,另外一个就是伯爵的父亲,力量上前者肯定弱与后者,否则不会用放钉子,布置摇铃等方式防着亲爹。

    话锋一转,祈天河说“不过伯爵的心理年龄确实是个少女。”

    长期被困在古堡中,内心竟然还保留着对爱情和家庭的幻想渴望。

    女仆走过来,两人自动停止交流。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她提醒。

    两人跟在女仆后面,故意放慢步伐拉开一段距离,祈天河继续探讨伯爵“有遗传病,被生父害得半人半鬼,母亲恨屋及乌,真挺可怜的。”

    柳天明颔首认同“如果她再嫁给你,就落实了一生不幸。”

    “”

    柳天明其实忍了很久,他不是好事之人,平时也很严肃。交谈到这里,不由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终究问了出来“所以年纪轻轻的,你到底为什么会不行”

    “”

    陈点水正好被另一女仆领着从侧面走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个寡言的男人居然走近加入了讨论“至少解决了一桩心头疑问。”

    不仅仅是他,很多人都怀疑所谓的祈天河进游戏是为了对付巫将这种说法,玩家不说是自私自利,但在下副本的过程中,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哪里会为了别人安危和游戏稳定重新冒险

    所以一开始陈点水更倾向于祈天河同样是想抢夺游戏控制权。

    “现在看,是误会你了。”他自言自语说了句。

    这人进游戏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治疗。

    一旁柳天明偏过头,皱眉望着祈天河“已经严重到现代医疗科技也无法拯救的程度么”

    “”祈天河听懂字里行间的暗示,是把他进游戏的原因定性为生理层面。

    祈天河也不想解释其实是察觉到有性命之忧才选择成为玩家,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想要对自己下手,索性任由他们误会,僵硬地点点头。

    出于男人的自尊心,说了句“差不多三个副本一疗程,相信我很快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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