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条件敲定,这一批何径寒提供的都是原石,除去最贵重的那颗祖母绿,剩下的图片被林总助拿来了,何径寒把图片倒扣桌面,一字摊开,让夏可挑一张。
这些石头都没切割过,只是可用的形状被切割师傅标注了而已。
换言之,一定程度上,形状也可以由设计师定,给了设计师极大的自由。
何径寒没什么表情:“等什么,抽呗。”
夏可抿了抿唇,纸张厚,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她伸手抽了一张最近的。
是一颗黄钻,建议切割成方形和圆形,艳彩级,克拉数大。
何径寒弯了下眉,就是笑意不到眼底,皮笑肉不笑,“你运气倒好,石头挺不错的,好好设计肯定能当作品……嗤,就怕你没那个本事了。”
夏可只低头把图收好。
敲定好宝石,陈星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手绘图……最后将由谁评判呢?”
夏可和何径寒两个人明显不对劲,如果由何径寒来评,未免带着主观情绪,有失偏颇,但何径寒又是甲方,因此陈星的问话也够委婉。
何径寒自然懂话中未尽之意,但她向来做事敞亮,当即道,“由何氏总设计师,杜欣来评如何?”
陈星一怔,赶紧道,“谢谢何总,那再好不过了。”
杜欣为何氏工作很多年了,成就瞩目,资历老,可以说在江城,珠宝设计师无人不知。
更好的一点是,杜欣这人出了名的公私分明,想来,会给一个合理的评断吧。
夏可也没想到何径寒这么大气,讷讷半晌,小声,“谢谢何总。”
回复她的是一声不在乎的哂笑。
谈妥陈星告辞,拉着夏可要走。
明明女孩儿什么都答应了,何径寒心里没有半分成就感不说,还莫名的烦躁。
阴沉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又想恶劣的叫人留下,蓦的看见女孩儿嘴角的一丝笑意,话一哽,又咽下了。
场子恢复了一团和气。
何径寒发了火,也为难了人,等人走了却也没开心脸,抽过一根烟,就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高尔夫草坪,安静到有些渗人。
李献玉坐了过来,调侃,“怎么还不高兴,刚不是挺威风的吗?”
何径寒掀了掀眼皮,凉凉扫李献玉一眼,看得李献玉背脊发凉,“啧,话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干嘛啊,这个表情!!”
“不是你说对别人太好了吗?两天时间出图,熬个通宵的事情,再不济就让夏可把工作丢了呗……怎么,又舍不得了??”
何径寒睨李献玉,恹恹,“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咦,我还猜对了?”
猜对个屁!
何径寒难得翻了个白眼。
李献玉好久不见她这无礼的动作,一时间更是滔滔不绝。
可惜何径寒懒得听,而那边于铃瞧着何径寒开口说话了,看着脸色,也凑了过来,并不说话,先贴心的给何径寒换了杯饮品。
“挺乖的嘛。”李献玉评价于铃。
于铃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去,而何径寒这才注意到她一般,扫了一眼。
叫说话的时候说话,气氛僵了又闭嘴不火上浇油,是挺识时务的。
想到什么,何径寒接过冰饮,问她:“你叫什么?”
于铃笑容一僵,还是顺从的再度自报家门,这次何径寒记下了,点了点头。
以为得了青睐,于铃正要往何径寒身上攀,下一瞬却被女人推开了。
何径寒神色淡漠,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平道,“远点,身上的街香熏到我了。”
于铃:“……”
李献玉哈哈大笑。
尴尬里,于铃懂事的走了。
而李献玉促狭,没眼色再问,“真不是舍不得了?”
何径寒被问烦了,开了尊口,“不是。”
顿了顿,“你有没有看到刚她走的时候……”
“谁?夏可还是于铃??”
“……”她就多余开这个口。
再点燃根烟,何径寒彻底不理李献玉了,站起来,去外面草坪散步。
倒真没多不舍,毕竟磋磨人的那些点子,是夏可自己上赶着答应的……就是……就是想着夏可离开时候的那个笑,心里头隐隐不安,总是让她回想起初见的时候……
总感觉,有什么在掌控中的东西脱轨了。
具体何径寒说不出来,但就是……
不安。
何径寒闭眼,很不安。
*
拿到了指定设计的宝石,又拿了资料和图纸,夏可当晚就开始思考起来。
考虑到最终是交给杜欣评价的,夏可又犯了愁。
无他,杜欣是个天才,设计风格天马行空,从中国风到哥特风,都有天价的拍卖作品,没有特别的偏好,也就谈不上从特定的风格迎合其口味。
换言之,夏可的作品不管选用哪种风格,都得好到她能力的极致才行。
回去的这个晚上,一片空白。
经典的图看了不少,没一点灵感。
第二天上班,陈星拿了一堆她和小组同事以前的黄钻设计图,都给夏可作参考。
陈星也紧张,主动给夏可放了假,让她这两天就在家好好画。
小组同事们也给夏可加油打劲,其实大家不报什么希望,但仍旧希望夏可好好发挥,万一呢是吧。
这种氛围下,夏可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
但何径寒本来就是成心的,她争取还有一线希望,不争取这个单子就会给其他组了。
想通这一点,压力又小了,只埋头作画。
第一天废了无数稿,垃圾箱里都是纸团。
画到晚上才定好宝石轮廓,仍旧缺乏设计灵感。
夏可着急,但是着急没用。
半夜两点在桌子上想趴一下,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针已经指向了三点,揉着惺忪的睡眼,和姨妈黑白遗照面面相觑,夏可的心情沉到谷底。
成长中,她就画画和设计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如果连自己的本行都干不了了,夏可会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废物。
变成了被何径寒豢养三年……养废了的金丝雀。
眼睛有些酸,夏可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到阳台上去吹风。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再入行,手生了三年,放下的东西并不好捡起来。
就拿灵感来说,大学的时候一天能想三五样款式不带重复的,而重新工作……除了啃以前的作品,真正想出来的,寥寥可数。
长叹口气,仰着头,不想哭。
她要离开何径寒,要自己真正的独立起来呢,这才是第一步,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她可是说了的,她不想回去了,她……
她想继续当设计师的。
这原本就是她的梦想。
被斩断了的人生,她想重新捡起来。
哪怕很难,哪怕会吃很多苦,哪怕,像现在这样半夜都不能睡,她不怕的。
她真正怕的,是生活一滩死水,每天心都没有着落,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
何径寒是能给她许多,优渥的生活,丰沛的物质,但是这些东西,它不踏实啊……只要一想到两个人的关系,这些东西就跟飘在半空中一样,越充足,越是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抽了抽鼻子,夏可就望着黑丝绒一般的夜空上,缀着一盘圆月。
脑子里蓦然闪过什么画面,夏可怔了怔。
下一刻,夏可赶紧回客厅,在桌子上极速的开始画草图。
……
两天一夜没睡,图最终在第二天傍晚画好了。
夏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给林总助打电话,林总助让她去竹隐。
晕头涨脑到指定的地点,直接敲响了包厢门。
迎出来的不是林总助,反而是带着一脸笑意的美女,觉得眼熟,脑子迟钝,夏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是于铃。
何径寒的新欢。
“何总现在在楼上谈生意,还不在,你是来交图的对吧?进来等吧。”
夏可一怔。
在一起三年,除去通知聚会外,何径寒从来不和情人说她的行程,夏可也默认了随叫随到,什么都不多问的相处方式……
所以,还是有例外的对吗?
嗯,只不过不是她罢了。
再揉了揉眼,夏可觉得一定是熬夜太厉害了,眼睛又酸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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