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很快到了。
大院里停着陈述离的车,边上是两棵老树,枝干粗壮,但叶子被风刮得没剩几片,看着光秃秃的,蒋玉珊看着觉得不好,光秃秃的不喜庆,就让李叔在夜里挂上了灯笼。
九点半,姜禾和陈述离收拾好去参加沐老爷子的寿宴。
寿宴定在维黎斯特酒店,直接包了一层,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
陈述离一如既往是人群的焦点。
但很多目光落到姜禾身上时,就很隐晦的变了一个味道。
姜禾全当没看见。
周洋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举着酒杯和陈述离象征性地碰了一下,然后上下看了看姜禾,带着笑夸了一句:“姜小五今天不错,好看。”
姜禾的目光在他那张带着点痞气的帅脸上转了一圈,问:“姜小五哪天不好看?”
周洋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是真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因为陈述离和沐昀祉的关系,或多或少对姜禾和沐熙两个小姑娘纵着一点,但他本来就不是个闷葫芦性格,有事没事的就要和这两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耍耍嘴皮子。
也不会真把人逗狠了。
这样的场合,来跟陈述离寒暄的人不少。
姜禾觉得无聊,跟他说了一声就坐到了角落里。
从前哪次这样的场合,姜禾都是女宾中的绝对c位,身边围着一群嘘寒问暖的小姐妹,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坐冷板凳的时候。
姜禾这段时间没睡好,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坐下来了,觉得很困,脑袋嗡嗡响,反正全身上下没一个舒服的地方。
没人闹她最好。
但事与愿违,没过多久,有三个人在她对面坐下,两边的距离不远不近,能清楚地听到彼此交谈的声音。
姜禾眼皮一掀,心里道了声,来了。
烦什么来什么。
坐在中间的是季桓的堂妹季璇,她看姜禾不顺眼很久了,以前每次见面都要搓出一点火花,现在说对方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姜禾都不信。
姜禾一只手摁在太阳穴上,脸色不大好看,眼神里有一种很明显的,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在季璇身边坐着的,一个是悦客连锁酒店老总的女儿,一个是综往音乐的少夫人,这两个都是老吹屁精了,挤不进核心圈子,就扒着季璇这棵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树,想借此讨好季家。
“有的人,落魄到什么程度了,还要硬端千金的架子,装清高坐在角落里不理人有什么意思呢。”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我要是姜家千金,就干脆不出来丢这个人了,这不是把脸伸出来给别人打么。”开口说话的是吹屁精之一,她看了眼季璇的眼色,觉得自己这番话简直无懈可击。
按照姜禾以前的性格,下一秒就要一杯香槟泼过来了。
但这一次,没有姜家这棵大树给她兜底了。
沐家老爷子过寿的大日子,姜禾敢先动手,不说别的,啪啪打的是沐熙的脸,她现在的靠山,少一个是一个。
姜禾跟看傻逼一样地看着她们,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季璇拍了拍手,走近了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她,说:“大伯父昨天发了话,你跟季桓哥的婚约作废,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个事。”
“姜禾,我早说过的吧。想当季家的少奶奶,你也配?”她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很清楚的落到了姜禾的耳朵里。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声音都变了调。
姜禾也没觉得心痛啊难过啊,就是单纯的很烦。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惹上这种纯血傻/逼的了。
但姜禾确实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格。
她偏了下头,突然笑了一下,伸手牵住了季璇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去拿香槟杯。
季璇全身汗毛倒立,下意识用十分的力气摔开了她。
姜禾本来就不舒服,猛的一站起来,又被她一推,眼前都在冒金星,看东西都在动一样,她一点力气都没有,顺着桌子滑到地上,眼睛都睁不太开。
红酒被她的力道带下来,稀里哗啦淋了两个人一身,杯子滚到地面上,清脆的两声响之后,碎成了很多片。
临近年底,要忙的事很多,陈述白他们几个,这段时间都不太能抽得出空来,这次来给老爷子庆寿,人难得都来齐了,聚在一桌坐着。
“几点结束?”周洋问陈述离:“我让人留了最大的卡座,今天晚上,老规矩啊。”
“把沐小四和姜小五也叫上。”
每年元旦,群里的人都会聚一下。
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都穿得比较正式,季桓取下眼镜,指尖在眼窝一侧轻摁了下,看上去有点疲惫,但这样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也只有从容和自如,只有在听到姜小五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才稍微波动了两秒。
这几天忙起来都快忘了。
还有个大小姐没哄好。
季桓从没觉得姜禾真想跟他分手。
他跟姜禾谈恋爱三年,别的不提,钱确实没少花,姜小五的脾气也没少领教。
这朵娇养的玫瑰刺多得很,吃软不吃硬,像这次这样的情况,他知道。
他不能逼她。
豪门联姻不是说散就散,拍拍屁股就能潇洒走人的关系,姜家不在了,还有陈家,陈家不够,还有个王家。
姜禾的背后,有陈述离。
这就够了。
他忙,忙得没时间再找个未婚妻认识。
姜小五,挺好的。
突然,陈述离身边的助理突然现身,在陈述离耳边道:“陈总,小姐被季小姐推倒了。”
因为这事也跟季桓有关,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坐在这一桌的都听见了这句话。
陈述离的脸,一下子黑了个彻底。
他骤然起身,突然的动作带动着推开了椅子,发出一道有点刺耳的声音。
季桓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跟在陈述离后面,朝着前面人多的地方去了。
陈述离和季桓到的时候,姜禾已经被沐熙扶起来了,甚至这边的动静还惊动了身为寿星的老爷子。
姜禾的衣服和袖子沾了酒,虽然室内开了暖气,但衣料黏糊糊的贴着肉,很不舒服,她本来就小小的脸刷白一片,耳边的碎发也被打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全然没了以前的嚣张气焰。
像一朵被霜打了的玫瑰。
听到了陈述离的声音,姜禾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很快地垂下了眼。
就是这一眼,季桓和陈述离,以及后面跟来的人,都看见了她睫毛上挂着的一颗金豆豆。
姜小五,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
从来都只有她让别人不痛快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有人能让姜小五委屈到当众红眼的程度。
这季璇到底干什么了?
“怎么回事?”季桓看了季璇一眼,声线很沉。
他声音压下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别说季璇这种娇生惯养的,就是一些商圈老油条都发怵。
季璇说不清楚。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跟姜禾不和已久,以前互相嘲讽,掐架的时候不少,每一次,姜禾都跟个孔雀似的,不知道有多高傲,呛起人来厉害得要命,眼睛都不带往地上看的。
所以她这次特意逮着机会来堵她。
结果她居然学白莲来阴招。
季璇平时跟季桓不是很亲近,虽然喊一声哥哥,但其实也没什么跟他接触的机会,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在家里见几次,他的一些手段和成绩,家里人提了又提,赞不绝口,但她听得多了,就更怕了。
“现在哑巴了?刚刚跟小五说那些话的时候,嘴巴不是很厉害吗?”沐熙冷笑了声,一点没给季璇留面子。
季璇的身边,那两个嘲讽过姜禾的现在一句话都不敢吭,悔得肠子都青了。
行,现在是讨好了季璇,得罪了季桓和陈述离。
季家现在谁说了算,谁都知道。
回去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
“先去把衣服换了。”季桓侧首,看着沉默得近乎反常的姜禾,不自觉地皱眉:“再待着,明天要感冒。”
姜禾身体不好,冬天特别怕冷,稍微不注意,第二天喉咙就开始痛。
一痛,就要开始造作。
季二少首当其冲,深受其害,记忆自然深刻了点。
周围的目光在这一刻,又悄然发生了变化。
姜禾没接话,跟着沐熙去楼上换衣服。
一进房间,沐熙把门一关,把服务员送来的干毛巾蒙到姜禾的头发上,自己趴在床上,笑得很开心:“我们上来的时候,季璇的脸都青了。”
“那个蠢货,找你放狠话之前,还知道特意让白薰支开我。”
姜禾擦掉了睫毛上挂着的那颗香槟,昂了昂下巴,一脸冷艳地撩开了长发:“终于体会了一把柔弱小白花人设,感觉还挺不错。”
管他什么人设,只要能让想让她不开心的人伤心,她就快乐。
出去的时候,姜禾发现季璇已经不在了。
一问,才知道是季桓让人送回去了。
毕竟老爷子的寿宴,闹大了不好看。
寿宴结束,季桓的助理请姜禾去了二楼的天台。
季桓背靠着栏杆,身姿挺拔,指尖夹着一根烟,烟雾散开的时候,他整张脸都被勾勒成了模糊而朦胧的线条,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看到姜禾来了,季桓用脚尖把烟碾灭了。
“小五。”他的眸光很深,“季璇不懂事,今天这样的事,没有第二次。”
姜禾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移开视线,问:“我只想知道,今天她的话,能不能代表季家。”
她垂着眸,点了下语音条。
“……婚约作废……想当季家少奶奶,你配吗?”
还有那两句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也一并落到了季桓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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