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灵一直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没有资格上场,慢慢地,她闭上眼,跟着风里的声音轻声唱和:“众生灵,回来吧,回来吧,魂,回来吧,命。
魂在塌土下,土地神要回,
魂在山崖下,土地神接回,
魂在大石下,土地神撬起,”
跳祭舞时,会有一位主祭,念着巫咒带领巫女们唱巫歌,主祭大巫不是人人能做的,要看巫女命相和通灵能力,大娘子也不知是不是命相不合,到现在都还不能通灵,所以这些年的主祭一直都是巫主。
巫主重视秦大娘子这胎,也是希望这一胎能改了大娘子的命相,总不能大娘子担当巫主后,还不能参加主祭,那是一任巫主的耻辱。
秦大娘子从小到大骄傲惯了,如何受得了这等耻辱,她每天都在练,可依然感受不到母亲说的感觉。什么有风有雨,什么有山有泉,想象的就是想象的,怎么会融入身体里,怎么能融入血脉里?
难道她身上的秦氏血脉是假的吗?
“休息会吧,去家学看看孩子们,她们也在练。”巫主说完出了暗室。
秦青咬着牙,不服气的一遍接着一遍的练,直到实在没有力气,摊坐在地上。
一旁的仆妇担忧的劝道:“大娘子,休息会吧。”
仆妇不敢说的还有,万一有身子了,这般过度练舞,伤着了怎么交代?
毕竟是相伴多年的主仆,秦青听得出仆妇的言下之意,她伸出一只手,仆妇忙上前搀扶。
“阿和,我还是不行,怎么办?”秦青求助地看向仆妇,像是找根救命稻草般紧紧地不愿放过仆妇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娘子还年轻呢,领悟不到也是正常的,咱们慢慢来,急不得,说不定哪天就感悟到了,如佛家说的,这得碰机缘。”阿和心疼的劝着,只希望娘子别钻了死胡同。
“娘对我失望了。”秦青沮丧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寄希望于我的女儿,她放弃我了,她不要我了。”
“阿和,我怎么办,我跳不了七月十九,我唱不了巫祝,我祭不了灵,我是不是,成为不了巫主了?那我这么多年,学的,练得,都是为了什么?”
“阿和,我能不能装病,我,我不想跳,再给我点时间,明年,明年我就可以了。”
阿和紧紧抱着秦青,想要给她安慰,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重复:“是,明年就好了,明年就可以了,明年一定可以的……”
这边家学院也练完了,到了下学时间。
小娘子们都累的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歌声?”
“你听见了吗?我也听见了,哎!你有没有听见?”
“我还以为我幻听了呢,你们都听见了?”
“起来起来!别摊坐着。”掌事拍手让大家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的说,“刚刚那遍跳的不错,就跟着这个感觉走,回去以后多练,勤能补拙。”
小娘子们嚷嚷:“这哪里是勤奋不勤奋的事,舞步我们都熟烂于心了,跳起来还是不对。”
掌事表情严肃,一张脸一张脸的审视过去,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你们跳的不是舞,光记步子是没用的,早前我就给你们讲过,我们跳的是祝愿,是祈福,是呼唤,是祭祀,是神赋予我们的职能,领会不到这些,跳一辈子,也只是舞,而不是祝。”
小娘子们喏喏不敢再言。
掌事出了学院,直往戎海院去要求见巫主。
“巫主,今天学院里,有巫。”
巫主猛地抬头,直盯掌事,掌事点了点头。
“可发现是谁?”巫主激动地手都攥了起来。
掌事摇头:“巫咒是要吟唱的,当时都在跳舞,从听到咒时我就看了,唱的,跳的,打鼓的,均不是,唯一一个看不到的……”说着,掌事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摇起头来,“不会是她。”
巫主知道掌事在说谁,思忖片刻,也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问道:“唱的什么?”
“招魂。”掌事说道。
每年的七月十七是大巫祭灵的日子,只要举行祭灵仪式,巫神才能起死重生,才能接续关照阳间俗世。
十七,巫神生病,唱驱邪
十八,巫神病重,唱驱鬼
十九,巫神死亡,唱招魂
这样的仪式年复一年,循环往复,整个巫山镇的人都会来围观。
秦氏小娘子从加入家学的第一日就开始学巫的种种,说倒背如流也不为过,只是今天掌事是首次听到有人把巫歌唱成巫咒。
词在普通人嘴里唱出来就是巫歌,在巫嘴里唱出来就是巫咒。
那表示秦家,又要有一位巫女了。
“这是好事!”年轻一辈的孩子,终于有人感悟到神灵,巫主激动的站起来,“或许孩子自己还不知道,阿雲,你这几日多观察,先别声张,神魂还不稳,别吓着了。”
阿雲也高兴,她忍了一路,不敢表现出异样来,“巫主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
下了学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大部分小娘子会去园子里逛逛,因为一回去就要面对家人的询问,今天学了什么,要不要写字,要不要背书,要不要练舞,要不要练鼓,要不要练歌……
总之,能晚些回去就晚些回去。
秦木灵往常是跟着去的,虽然她话少,但今生,她很享受大家在一处的感觉。
只是今日,刚刚在她唱完咒后,她隐隐约约觉得心口发热,像是有血液涌进去的感觉。
刚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划破手指,虽然还是没有出现血珠子,可是能看见明显的红点。
“九娘。”
秦鸿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人也随之靠近,“你怎么往院子走,今天不去园子逛会?”秦鸿娴挽着秦木灵的胳膊,“走嘛,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园子玩会再回去。”
秦木灵无可无不可,便顺着她的意走。
“我们去摘柿子吧。”
有人提议,都还是年少的小娘子,闻言热闹起来。
“好啊,好啊,摘柿子去,阿纹,你回去取个竹篮来。”
“阿茴,你和阿纹一起去。”
秦木灵难得见秦鸿娴情绪不高,问道:“不喜欢吃柿子?”
秦鸿娴苦着个脸说:“也不是,就是……”她左右看看,拉拉秦木灵的衣袖,示意她靠近,附着耳朵说,“柿子林靠近大娘子的院子。”
是吗?
她还没见过娘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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