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苍是姜家的小霸王,谁也不能惹他不高兴,要不是怕他以后三天两头来陵湛麻烦,她也没必要让陵湛做个样子。
亦枝看着陵湛沉默扶起地上的破架子,思来想去,觉得让一个病患收拾不厚道,她抬手合上院子大门,又上前拎住他的后领,陵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晚京城外的一条狭窄突然出现两个人,角落的小乞丐缩了身体,陵湛摇晃一下才站稳,等看清四周景象后,他顿时恼羞,要出言讽刺她一番时,一串糖葫芦伸到他跟前。
亦枝微微弯腰,乌黑长发垂在纤细腰侧,一身青白衣衫绣缠枝纹,衬出曼妙身姿。
她单手背在身后,笑道:“刚才出去是见一位会医术的故人,师父带你去看病,放心,今天算我带你出来的,不算你主动离开姜府。”
陵湛沉默小半天,推开她的手往回走。
亦枝看他往外走,心想这又不是回府的路。
她是不知道姜府给陵湛施了什么法,这孩子哪都不愿去。
亦枝咬了一口糖葫芦,跟在他身后,说:“你陪我去看大夫,我晚上就不占你的床。”
陵湛突然停在原地,他回头看她一眼,眉眼也皱得更紧,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亦枝随他停下来,小巷中人烟稀少,但外面叫卖的小贩却是来来往往,这里是晚京城,修者遍地,没人觉得他们的出现异常。
这小孩和她在一起,总能挑出各种不同的刺,不是说她身体太冷,让他睡不着,就是嫌她衣着不得体,不像个女人。
陵湛转身,开口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过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亦枝笑眯眯上前,摸他头,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府,要违令早就违了,对自己好些也没什么,不用怕,遇事还有个师父替你挡。”
陵湛身上的灰色粗布衫洗得发白,他没回话。
亦枝收回手,知道他脸皮子薄,他一直养在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过,人也不愿意接受新东西,天天看院里那堆之乎者也的书,性子像个小古板。
她把手里剩下的糖葫芦塞给他,“甜的,吃完就带你去看大夫……”
亦枝话还没说完,蓦然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她反应快,立即抱住陵湛,把他按在怀里,隐进阴暗的角落里。
那串糖葫芦还没到陵湛手里,径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亦枝护住人的动作干净利落,给人的安全感却是温和的,陵湛背靠住墙,抬头看她,只看到她细眉慢慢皱起来,她的睫毛很长,漂亮的眼眸是淡灰色的。
没一会儿后,两个身带煞气的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刚才的位置。
他们拿着罗盘,脸上带面罩,看不清长什么样,手上不停转动的罗盘像是受到了强烈灵气的干扰,转来转去指向不明。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罗盘坏了,她刚才一定在这。”
“分头搜,切勿打草惊蛇。”
他们行动十分迅速,就像是十分确信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如果是找她,那这准度倒是不一般厉害。
亦枝没用太多灵力,带陵湛去了一间偏僻的别院。
陵湛从她柔软的怀里离开,她牵过他的手,发现他手心都是热汗时,亦枝脚步顿下来。
她先问他一句:“身体难受?”
陵湛摇头。
亦枝嘀咕一句怎么回事,然后手轻扶他的后脑,低下头去碰他额头。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亦枝感觉他额头又热又烫,她以为是昨晚发病带来的后遗症,直接推开了屋子的门,牵着陵湛进去。
屋中所有摆置积了灰,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亦枝绕过圆桌走到檀香木柜前,一脚将衣柜上的一只缩头老乌龟给踹下来,地上的灰尘扬起,又被她捏法清理干净。
“龟老子,我何时许你透露我位置,嫌活得不够长?别给我装,起来。”
那老乌龟不动弹,干瘪瘪的,像个龟壳。
亦枝清闲的日子过了才不久,一出钟府就被人找到踪影,要说和这只老乌龟没关系,她都不信。
她踢一脚地上的老乌龟,用上了灵力,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老乌龟直直撞到柱子,头晕眼花。
他装不下去了,连忙伸头化为人形,拄着拐杖道:“老夫守口如瓶,从未透露过有关姑娘的半分消息,来这地方也绝对没人知道,全都是他自己查的。”
亦枝表情淡了些,她道:“给陵湛看看。”
龟老子了解她,知道她不想谈,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位是姜小公子?果真一表人才,是哪里不舒服?快快坐下休息。”
陵湛向亦枝身后避了避,谨慎躲开那只干枯的手,亦枝伸手护住他。
她长至腰间的黑发安分束在发带上,柔顺如她本人。
两人动作让龟老子眼神微妙,他平日被各种捧着,被陵湛戒备也没说什么,只谄媚地用袖子替他擦干净凳子。
他理亏在先,虽然不知道亦枝为什么找上这小孩,但不得罪总是没错的。
亦枝则收回手,在屋里四处走了走,她手指还擦掉门上的一层灰,嫌弃地说龟老子爱脏乱,看病环境让人不舒服,又摇头叹气,三言两语间就要龟老子秘存的稀贵丹药做赔。
龟老子在她意有所指的注视下,心一横,硬着头皮出去找自己的药箱。
亦枝看他脚底生风就知道没好事,这老乌龟除了医术外,就没什么靠谱的地方。
“这人是谁?”陵湛问她。
亦枝想了想,也知道陵湛没怎么关注外界的事,便说:“叫他龟老子就行,他见识多,治你身体或许会有法子。”
这只老龟是亦枝很久以前从鹰嘴上救下来的,痴迷通晓各类医术,在修界十分有名,白发苍苍,命比谁都硬,手脚也麻利,装死是一绝。
陵湛抿嘴道:“他是妖,我不要他治。”
亦枝心想他这病都要折命短寿了,怎么还计较这种小事情?姜宗主去求龟老子都不一定排得上号。
她把陵湛按到凳子上,“他习的不是妖术,你乖乖的在这里,我出去一会儿。”
龟老子天生的胆子小,遇事就躲,稍不注意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陵湛微微张口,想说句自己要回去时,她低头像往常样亲了一口他的侧脸,温声道:“陵湛,师父很快回来。”
她身上的女人香钻进他鼻子,脸颊是温热的,陵湛顿了顿,撇过头,“随便。”
亦枝按住眉心,已经习惯他的语气。
……
龟老子背着药箱,单手抱包裹,偷偷摸摸打算逃跑。
等见到堵在他前头的亦枝时,脸色都变了,感到凉风中都带着寒意,赶紧道:“我留了几颗上好的丹药给姜小公子,小公子身体虚,可先服着养养,我手上没有好用的药,这就出门替他去找找。”
亦枝没理他这番说辞,她的手按住被风吹动的几缕长发,背轻靠漆红廊柱,道:“既然不是你,你跑什么跑?”
“我也没跑……我早上才与姑娘见过面,魔君的人下午就来了,这我也说不清,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连你的龙鳞都敢拔……”老乌龟抬手擦去额上薄汗,看着亦枝越来越冷的眼神,咬牙说了句实话,“他威胁老夫性命,老夫只得跟他说几句模棱两可的,刚刚是怕他们发现才躲起来……我做完事就立马跑了,绝对没告诉过那疯子姑娘在哪。”
亦枝心道一群不省心的。
龟老子额头冒汗,他一个老人家,本来也不想卷进这些事,运气太差被魔君找到了行踪,只得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他自己找上门的,这要是不做做样子,他肯定知道我和姑娘有联系,姑娘也知道我性子,我哪有那胆子敢背叛你?”
亦枝微微站直,龟老子确实没那个胆子,她来找他也不是为了专门质问他这件事。
她道:“这事我可以不计较,陵湛身体不舒服,如果治不好,你日后也别想再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亦枝有一个秘境,里面有各种世间罕见的药物,世间早已消声灭迹的珍奇物,在她手上数不尽,龟老子手里的那些稀罕药材几乎全是从她那里来的。
他脸色果然大变,立马抱着东西往回走,佝偻的腰都直了几分,嘴里嚷嚷着院子许久没打扫,得招几个下人过来。
亦枝朝外看了一眼,见风使舵的老顽童,也难怪魔君没动他。
院内凉风阵阵,寂静无人,她闭眸消失片刻,等再次睁开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破碎的罗盘,沾着血迹。
碎盘衬得她手指纤细,亦枝随手捏碎,将碎片丢进假山之中。
龙族本该是张扬的性子,但她不喜欢,只觉高调太易招惹麻烦。
她很久以前去过魔界,为杀小魔君的母亲,做他近身婢女,骗取他所有的信任和宠爱,甚至还假装怀孕,目的是让他带自己去见魔后。
小魔君现在恨她入骨,派人寻她踪迹恐怕也是打算杀她后快,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个陵湛,以他的心狠手辣,十有八|九会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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