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
拉上窗帘, 反锁房间,关掉灯,季朗开始入梦。
因为有白天的接触, 季朗入梦非常顺利。
梦境中一片漆黑, 不见一丝光亮, 这是噩梦最常见的形态, 也是梦境主人绝望和恐惧的具现化。一进来便是如此场景, 可见梦境的主人应该夜夜都噩梦缠身。
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画面就发生了变化, 季朗出现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内。
房间不大, 大概二十平米左右,房间中央是一张一米五的床, 床上铺着粉色系的床单, 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房间。这时, 房门口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季朗认得,女孩正是白天他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幸存者。梦境中的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 虽然面有疲惫,但精气神极好, 和她在医院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女孩似乎累极了, 随手把包扔在一旁的桌子上,衣服也不脱就扑向了床, 然后身体一扭,双腿不断的蹬着,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
“先睡一觉再起来洗澡。”女孩喃喃的说着, 很快便睡着了。
随后梦境又是一转, 女孩有些渴,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床前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矗立着。男人穿着一身黑衣,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捅她的肚子。
女孩惊恐的想要大叫,想要起身,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叫不出声音,甚至动弹不了。
“咦,醒了”挖肝魔抬起头,季朗仔细去看他的样貌,这才发现,挖肝魔不但在脸上带了口罩,头上戴了帽子,甚至还戴了深色的护目镜,真正是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在外面。
医生做手术室,必须在无影灯下操作,为的就是怕看不清楚,而挖肝魔却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甚至戴着深色护目镜操作,可见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一刀切下去,是不是准确。
女孩望见了挖肝魔手里带血的手术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疯狂的喊叫挣扎,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动弹不得。但季朗却听的见,他是以女孩的视觉在感受这个梦境,所以他能体会到女孩此时所有的情绪。
那种清醒着被人挖肝,一刀一刀割着带来的惊恐和绝望。
以及不能喊出声的哀求“别杀我。”
季朗皱了皱眉,努力不让情绪影响着自己,继续关注着梦境的进展,直到挖肝魔从女孩体内挖出了半块肝,季朗终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伸手碰触了梦境中的挖肝魔。
梦境中的挖肝魔顿时变成一个黑色的旋涡,把季朗带到了一个全新的梦境中。
成功了。
这是一个白茫茫的空间,四周极其安静,这表示着梦境的主人此时大脑很平和,并没有做梦。如果是往常,季朗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梦境,可以不用被迫去感受别人的喜怒哀乐或者恐惧。
“杀了这么多人,梦境竟然这么安稳。”可见挖肝魔的心理素质极好。
季朗四周看了看,然后手指朝一个方向点了一下,瞬间白茫茫的雾气便散了开去,露出了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这些肥皂泡里装的是梦境主人自出生以来所有的梦境,这些梦境泡泡,体积越大,色彩越鲜艳的,表示主人记忆深刻,经常会想起,而体积小,颜色淡的主人便大多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挖肝。”季朗对着五颜六色的梦境泡泡出声问了一句。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梦境感应到梦魇的召唤,自觉的从众多的梦境泡泡中漂浮出来,停在了季朗的眼前。
季朗伸手点开,梦境便犹如一幅画卷般缓缓展开。
挖肝魔名叫林威,现实身份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雕刻家,擅长人体雕刻。为了能够完美的掌握人体,他高考后学的并不是雕刻,而是考了临床医学,目的便是能够顺理成章的解刨人体。
等到他觉得自己对人体足够了解之后,他便不顾教授和同学的挽留,毅然从学校退学,重新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学习人体雕刻。学成后归国,在回国的飞机上林威遇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东方女孩。
女孩叫陈雪,有着在林威看来最完美的身材比例和五官,仿佛就像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制,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一般。之后便是一个看似美好的爱情故事,女孩娇俏美丽,男孩英俊有才,两人感情极好。
事情的变故在一年后,女孩忽然得了肝炎,但并不严重,很快就治好了。可是治好后的女孩却变的不完美了,因为她那双完美的眼睛,因为这场病留下了瑕疵。
她的眼球上有一粒芝麻大的黄点。
女孩虽然也不喜欢这个黄点,却并不是很在意,但林威的反应极大,非要让陈雪去医院治疗,陈雪拗不过,去医院检查了几次。医生说,她的眼睛没有问题,肝炎也彻底治好了,根本就没病。
之后林威便渐渐变态了,因为他发现,他爱上的是浑身上下,包括眼珠子都完美的犹如雕塑一般的陈雪,而不是眼前这个,眼睛上有了黄点的陈雪。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容许自己的作品有残次,于是他想尽办法试图修复,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逼着陈雪吃。就在他的执念越来越深的时候,一只常年徘徊在他工作室门口的猫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是应你执念而来的邪祟,我可以告诉你治好你女朋友眼睛的办法,但事情必须你自己去做。”
邪祟给林威出了一个主意,用最新鲜的,保留着活人气息的肝脏,拿回来给它,它会把肝脏制作成药,给陈雪治疗眼睛。
林威此时已经疯魔,如果再不能治好陈雪的眼睛,让她重新变的完美,他就要亲自动手毁掉。如今终于有了修复的可能,他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开始实施。
而为了拿到最新鲜,且保留活人气息的肝脏,他每次挖肝的时候都只挖走半块,为的就是确保在短时间内,肝脏的主人不会死去。
季朗回过神,抬手挥走梦境泡泡,眼中的情绪还算稳定。
世人要是知道挖肝魔为了这样可笑的一个理由杀了那么多人,大约会三观碎裂吧,但季朗已经见怪不怪了。
“挖肝梦境。”
话落,一共四个颜色鲜艳的梦境泡泡,便排成排的停在了季朗面前。
季朗伸手,点开了第一个。
现实中,晚上十一点半。
睡梦中的巫渺渺忽然感觉到异常,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微微怔了片刻,便开门走了出去,冲到了季朗的卧室前。
“相公的气息怎么躁动的这么厉害”
顾不得深究,巫渺渺开始不停的敲门“相公,相公,你怎么了”
巫渺渺在门外敲了足足两分钟的门,季朗的房间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原本只是有些着急的她,忽然心慌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推门,撞门,卧室的门岿然不动。
巫渺渺没办法了,一把冲到了客厅的阳台上,这套房子是主卧和客厅双阳台的格局,两个阳台都朝南,中间只隔了大概一米五的距离。
巫渺渺踢掉拖鞋,光着脚攀上了阳台栏杆,然后身体轻盈的往上空一跃,人便轻巧的落在了主卧的阳台上。
“相公”巫渺渺顾不得喘口气,起身就去拉落地窗的窗户,而就在她碰到落地窗的瞬间,深色的窗帘刷的一下被拉开,一身睡袍的季朗出现在落地窗的另一面。
“相相公”巫渺渺怔了怔。
季朗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拉开落地窗,略带些疲惫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刚才敲门,你没开门,然后我有些担心,所以就”巫渺渺解释道。
“所以你就跳阳台”
巫渺渺此时也穿着一身睡衣,是一件印着小猪图案的大t恤,显得有些傻气,光秃秃的小腿肚下面是同样光秃秃的脚丫子,季朗想着她刚才就这样从客厅阳台跳过来,就忍不住生气。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八楼”
“知道啊。”
“知道你还跳”季朗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我,我刚才没想那么多,我在门口喊了你半天你没理我,然后你的气息越来越乱了,所以我才”巫渺渺解释的话在季朗摄人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来。
“进来吧。”季朗叹了口气,伸手把巫渺渺拽了进来,转身打开了卧室的灯。
这还是巫渺渺第一次进季朗的房间,她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起来。房间布置的其实很简单,没有太多的东西,但充斥着属于季朗的气息。特别是房间中央的床,弥漫着还未散去的梦魇之力,巫渺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你摸什么”季朗一回身就见巫渺渺在鬼鬼祟祟的摸他的床。
“我看这床挺软的,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巫渺渺连忙站直身体。
“你要是喜欢,明天给你也订一张。”这张床的确很舒适,据说是床品中的安眠药,只可惜对他却没什么作用。
“不用不用,咱们家有一张床就可以啦。”巫渺渺下意识道。
季朗沉默着看她。
呀,忘了,相公比较保守,现在就提睡一张床的事情有些为时过早了。不过,这张床真的很好睡的样子,比书房的沙发好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相公才肯和自己未婚同居。
“那什么,相公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忽然气息波动那么大”巫渺渺连忙转移话题。
“我刚才进了梦境,情绪受到了点影响。”为了弄清楚挖肝魔事件的原委,他看了挖肝魔每一次作案的过程,而每一件案件的背后就会有一个受害者绝望惊恐的情绪。虽然他已经努力压制了,但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巫渺渺从刚才就注意到了,季朗的脸色非常差,常年的黑眼圈先不提了,此时连嘴唇都有些微微泛白,眉头紧紧的拧着,右手成拳,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揉捏着太阳穴。
“相公,你头疼”巫渺渺问。
“嗯。”季朗嗯了一声,转身打开卧室的门,“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以后不许跳阳台。”
巫渺渺快步走了过去,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停在季朗身前,伸手拉住了他不断揉着太阳穴的手。
“相公,我能亲你的额头吗”巫渺渺忽然道。
“别闹,回去睡觉。”季朗头疼的厉害,只想让巫渺渺赶紧离开,他好安静的消化噩梦带来的负面情绪。
巫渺渺被拒绝,顿时有些挫败“那好吧,我亲手背总可以吧。”
说着不等季朗反应,她忽的用力,直接把季朗的手拉了下来,捧在手心里。
“以巫师之名,祝福。”
季朗只觉得手背一软,接着他便觉得头脑一轻,太阳穴的阵痛忽然就缓解了许多。
所以,巫渺渺不是想占他便宜,而是想缓解他的头疼
“相公晚安,我回去睡了。”偷亲成功的巫渺渺生怕保守的相公说她,头也不抬的跑了。
“”季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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