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望舒带着李青萝来擂鼓山,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
她在途中与李青萝说起苏星河的名字,称其为聪辩先生,并且说起其逐出门下的八位弟子函谷八友。
她只说聪辩先生虽然名声不显,但才学非凡。
也许是当年离开父母时年龄尚幼,又或者是无崖子与李秋水隐居之后的确不问世事,李青萝并未听过苏星河的名字。
望舒表现出对苏星河棋局的好奇,李青萝虽无兴趣,却也不介意陪着走一趟。
一家三口加上诸多仆役一路上走走停停,这才花了七天。
擂鼓山并非什么名山,上山之路只是条小道,到了地方,便只能下了马车步行。
仆妇留下,望舒抱着王语嫣与李青萝一起登上擂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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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河在擂鼓山摆下珍珑棋局已有十多年,破局仍然遥遥无期,但他仍然坚持着老师无崖子的择徒标准。
逍遥派的人几乎都是完美主义者。
明明只要无崖子传功苏星河就能杀了丁春秋,但因为无崖子认为苏星河玩物丧志并非合适的掌门人选,便硬生生的拖了这么多年。
即便苏星河被丁春秋逼得装聋作哑解散门人,也在坚持。
甚至苏星河自己这个完美主义者也认为自己玩物丧志,辜负师恩,不堪为逍遥派掌门。
秋风飒飒,落木无边,太阳高悬在空中,天气仍有些燥热。
苏星河凝视棋盘,他已研究珍珑棋局多年,但越是研究就越无法找到答案,反而被困其中。
突然,他的耳朵听到了一些动静,他手指略微一动,然后继续放棋子的动作。
“是聪辩先生吗?”
望舒走上前来,彬彬有礼。
苏星河这才抬起头。
望舒知晓苏星河装聋作哑,便自我介绍道,“在下段正淳,前几年收到过先生的请帖,但因没有时间便回绝了,今日恰好路过此地,便上来看看。”
“若是聪辩先生不嫌弃,段某也想试一试棋局。”
苏星河发请帖的时间是固定的,每年发一次给江湖中的新秀,定下日子让他们前来。
因为几个弟子,他虽鲜少出手,但在江湖中也有些名声,赴约之人不少。
但也有不少对下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会回绝,比如他邀请过丐帮帮主乔峰,但对方自称不会下棋,并未前来。
大理段氏因为是皇家,段氏子弟的学识远胜一般江湖中人,是以他给段氏发了不少请帖,段正淳自然是主要对象。
苏星河看了段正淳一眼,觉得此人相貌不俗武功一般,相貌再好的他也见过武功不上不下也不奇怪,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望舒在苏星河对面坐下,她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这棋局我见过。”
然后她落下一子。
见过珍珑棋局的人不少,苏星河以为是以前赴局之人泄露的,并没有太在意。况且……下棋之时,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棋局之中,对其他事情并无太多想法。
苏星河这些年对珍珑棋局的研究十分深入,各种变化都有应对之策。
望舒一落子,他马上就摆出下一步。
望舒的棋艺早就被她刷到神之一手天下无敌的境界,她只看这棋局一眼,脑海中又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提示,马上就知道如何赢。
只是这样赢,多少有些不过瘾。
她玩起了手中折扇,扇面在她手掌中分分合合。
第二步未下,她便语出惊人,“这棋局,有两种胜法,聪辩先生想看哪种?”
苏星河从棋盘中抬头。
对面之人神采飞扬,眉宇之间满是自信。
只要懂棋,就能看出珍珑棋局到底有多难破解,大理镇南王肯定不是愚昧自大之人,难不成他真的有自信破解?
苏星河拾起一根树枝,哗哗几下,地上便出现了三个字。
“哪两种”
望舒道,“一种破局,一种赢你。”
苏星河皱起眉来。
望舒面带微笑,“破局简单,走一步\'奇\'路,寻常人恐怕想不到。”
“而赢聪辩先生就难上许多,要在不破局的情况下,在余下的步数中蚕食先生占据的优势。”
“这棋局我见过,第一种我也早已经想过,下过。先生若无异议,那我便用第二种。”
苏星河自然没有意见。
他只觉得段正淳的口气很大,便是第一种的破局之法,以他和他师父的才智十多年都未曾想到,段正淳居然会想到了第二种。
他下棋本就认真,段正淳如此说道,他就再次抬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望舒见他如此慎重,点点头,收敛笑意,执棋。
李青萝带着小语嫣站在一旁,时间漫长,她早已不记得珍珑棋局,她棋艺一般,见两人全神贯注,段郎不再理会自己,虽然知晓这是专注的表现,心里仍有不满。
然而那知道这棋局怪异,她只是在旁观看,一不小心就深入进去,压抑许久的心魔浮现。
“啪——”
“啪——”
棋子落下的声音干脆利落,但越往后间隔时间越长。
也亏这棋局并未限时,不然望舒赢的机会更少。
苏星河棋艺非凡,但好在围棋并不是越老越好,越是现代围棋理论越丰富,望舒带着个系统,刷技能对战的可是远超阿法狗的AI,理论定式碾压这个时代。
而且苏星河毕竟年龄大了,精力比起望舒也差了不少,一开始他还能凭借经验与望舒对抗,到后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
苏星河落子的时间长了,望舒就稍微能分出些精力。
她马上就注意到被棋局困住的李青萝。
珍珑棋局有个奇妙的作用便是会引发人的心魔,望舒知晓破局之法所以不惧,苏星河有创造棋局的无崖子指导也不会沉迷,但其他人便说不准了。
李青萝的心魔是什么?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段正淳啊!
所以望舒马上握住李青萝的手,在她耳边道,“阿萝,我在。”
一双手的传递来的温度加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让李青萝从梦魇中醒来,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的段郎。
望舒不明所以的温柔微笑。
大约这笑容也有安抚的作用,李青萝凝视片刻也笑了,声音柔美,“我知道,段郎会一直在我身边。”
这盘棋从中午下到晚上,苏星河内力不俗年龄也大,不怕饿,望舒也能撑住,李青萝食量少并不在意,小语嫣却受不了。
望舒见此情况,便开口,“先生这边可有饭食?现在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废寝忘食可不好,吃饱了这才思才能顺畅。”
苏星河不在意,招手叫来自己门下两个聋哑弟子,比划一下,那两弟子便送上来饭菜。
望舒以为苏星河穿得朴素,这擂鼓山也都是石房木屋,生活应该颇为艰苦饭菜也会很一般,未曾想饭菜端上来竟有几分精致。
再一尝味,算是她来到这个小世界吃过最好吃的了。
难不成逍遥派门人连做饭这个手艺都精通?
果然很适合我。
这一局棋直接下了两天,等到李青萝都有些不耐烦,棋盘几乎要被占满,无地落子方才结束。
苏星河已经体力不济,却依然坚持数目。
这盘棋下到最后纷繁复杂,到底是输是赢很难看出。
望舒则是展开手中折扇,为李青萝扇扇风。
李青萝知晓这棋局诡异之处后,便不再看棋,问,“这棋是输是赢?”
望舒说道,“平。”
“聪辩先生对这棋局研究很深,我并未完全逆转局面,所以只是和棋。”
李青萝较为争强好胜,听得段郎下了这么久还未得胜,想了想,问道,“我记得段郎说还有一种解法?”
望舒道,“另一种破局之法,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堵眼,先杀自己一片,而后这棋局的变化难以施展,赢起来就容易许多。”
“这方法较为另类,不过在我看来确实应对这珍珑棋局最绝妙的办法。”
“我与聪辩先生的这盘棋,实际上是我想试一试自己的极限罢了。”
苏星河数目还是很快的,结果如望舒所言,确实是和棋。
和棋怎么办?
他看着一派淡然的段正淳,听得他另一种解法,这的确是很偏门的套路,他从未想过。然而以他对珍珑棋局的了解,段正淳这么一说,他便知道这的确是更加简单的破局之法。
若是段正淳以这种方法破局,这棋局哪里能拖到现在?
这位大理段王爷在江湖上很有些风流名声,在武学上似乎也并不是很用功……
苏星河很快把这点八卦甩到脑后,这是师父的命令,他只要遵从师命便可。
“虽未赢,却也未败。”
“这棋局乃我师父所创,来吧,段王爷,我领你去见师父。”
这么多年,苏星河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望舒马上装出惊讶的表情,
而后很快镇定下来,也不问情况,拍了拍李青萝的手,便起身随着苏星河走到旁边的石室。
石室中,无崖子已经等候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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