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萝拂行衣

    虽然乔峰与段正淳不欢而散,言语中称相信白长老,他也的确觉得白长老为人可信不会是杀害马副帮主之人,但对段正淳口中的毒妇康敏,他就有些怀疑。

    他先前对这女人并无多少印象,如今想来,这女子在自己面前的言行总有些别扭。而且马副帮主死后,康敏几次出现在丐帮,虽然的确是披麻戴孝,但妆容精致,很是惹眼,那哭腔也少了几分真情实感,只能说哭的漂亮。

    而且李青萝乃杀害马大元凶手这事便是她说的。

    若是真如段王爷所言,康敏与他曾有一段情,且康敏有心报复,那她肯定想要害李青萝。

    不过那李青萝的确是西夏太后之女,即便其父是汉人,西夏太后生她之时也不是西夏太后,她很可能无辜,但既然她母亲已经成了西夏太后,那她就不能说是无罪。

    她的确无罪,那死在西夏人手中的宋人百姓难道就有罪吗?

    国仇家恨怎能说得明白?

    他是愿意放了李夫人,但丐帮其他人绝不愿意放了西夏太后之女,他已经能想到帮中讨论这事的结果了。

    但如今李夫人毁容失声,还死了父亲,在乔峰看来,已经吃了苦头,再要杀,便有些过分了。

    他将李夫人的关押之处告诉了段正淳。

    虽未明说,但意思的确是让段王爷去救李夫人。

    此事远不到了结的时刻,段王爷必然会有一番报复,就是不知会用何种手段,只望他只报复在自己一人身上,不要牵扯丐帮其他人。

    乔峰当机立断,叫来帮中手下,让其去调查康敏,又派人在暗处监视康敏。

    第二日乔峰便知道了李夫人被人救走的消息,段正淳是守信之人,对看守李夫人之人只是点穴并未有死伤。

    这让乔峰对段正淳的话多了一分信任。

    不过他与白世镜相交多年,见过这位白长老的诸多英雄事迹,也并未怀疑白长老,之觉得可能是康敏从中作祟。

    又过了几日,手下果然调查了些东西出来。

    康敏的确曾经生有一子,乃未婚生育,她生下的那个儿子没多久就死了,而后她才嫁给马大元。

    这就说明段正淳的一部分话至少没错。

    康敏乃是个妇人,又是马大元遗孀,乔峰有意以段正淳的话审问她,但顾及帮内舆论,找了几位帮内德高望重之人,打算问一问康敏。

    然而他晚上收到了段正淳一封信,第二日早上白世镜前来,他一脸悲愤的说查出了马大元死因,将康敏伙同一邪派星宿派污蔑李夫人,害死自己丈夫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道自己与马副帮主交好,见康敏一个未亡人柔弱无害便信了她的话,帮了她不少,如今查到其为害死自己丈夫的毒妇,他悔之晚矣,亲自去捉拿康敏。

    康敏见事情败落,畏罪自杀。

    听了他这番话,乔峰神色晦暗。

    他一直觉得白长老是丐帮支柱,是个英雄,为丐帮立下过汗马功劳,未曾想他虽然行大义私德却如此不堪。

    不,若是他真的帮康敏杀了马大元,这杀友之人怎么可能明大义?

    恐怕只是他平日伪装得好!

    昨日晚上,他收到的便是段正淳的来信,段正淳在信中说,他已将一些事情告诉了白世镜,白世镜知道事情已经瞒不过,恐怕会杀了康敏来请罪。

    乔峰昨晚看完信本未相信,但今日见到白世镜果然来请罪,康敏也的确未审便被杀,他非愚钝之人,自然已经知道白世镜果然与马大元之死和污蔑李夫人有关。

    他行事素来光明磊落,知晓白世镜所作所为,断然不会因往日交情容他,当即把段正淳的来信说出。

    白世镜知道事情败露,里克面如死灰。

    然而白世镜毕竟是丐帮长老,乔峰作为丐帮帮主审他也需在大会之上,只能是让他自废武功再命人将他压下。

    事到如今,虽然此事还有些许不明之处。

    比如康敏是如何与那邪派星宿派串联,又怎么知道李夫人乃是西夏太后之女,那星宿派到底是何来历。

    但有一件事情没错。

    李夫人作为西夏太后之女也许有罪。

    但苏星河无罪,其父无崖子也无罪。

    他失手杀了苏星河,迫使无崖子老人自尽,与李夫人段正淳已经是结下了生死之仇。

    除非这两人死而复生,这仇恨绝对无法解开。

    段正淳的来信除去白世镜之事,还与他约定下月十五一决生死。

    在洛阳白花会时乔峰与段正淳相遇,两人并未交手,但乔峰能看出那位段王爷的修为,不是弱手,但的确在他之下。

    段王爷为李夫人之事深夜拜访,那次他却有些瞧不出对方的深浅。

    当然乔峰入丐帮这些年什么龙潭虎穴都闯过,不惧段王爷,约战信上,段王爷也说此战是他一人所愿,与大理段氏无关,也不怕得罪大理段氏。

    但若是杀了段正淳,他良心不安啊。

    这此决战他居然未战先怯,实在不像他。

    他想讲和,但这杀师之仇,怎么讲和?

    他想在决斗之时失手,却知道自己性格,对弱自己许多的的确能收手,但若是相持不下,动了真格,他必会全力。

    思来想去,他决定决战当日自废一臂,若是被段王爷杀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若是段王爷无法杀他,废了一臂他也容易收手。

    当然,废了一臂此战他也无必胜把握,但白长老的事情尚未了结,马副帮主又死,还有民族大义,丐帮的事务繁多便是决斗他也不能了无牵挂,只能姑且处理一番,然后交托可信之人,令留有书信,若是自己身死也决不可怪罪与大理段氏。

    到了时间,他前往段正淳所说的无量山中,见到了段王爷和已经恢复容貌的李夫人。

    李夫人脸上伤疤恢复让他颇为惊讶,但他未问缘由,只是对李夫人行礼,称的确是自己误会她是中原卧底,只是她既然是西夏太后之女,这番误会多少也情有可原,前些日子西夏一品堂杀了不少丐帮弟子。

    自己虽然觉得此事不妥,但他既然是丐帮帮主,只能不提私心只求大义,此番行事丐帮只为报国。

    望舒问曰,“乔帮主并非不讲情义之人,这国仇家恨又怎能说得清楚,我为大理人士,也是你们眼中的仇敌?”

    乔峰沉默片刻,道,“乔某人对汉人、大理人、契丹人、西夏人都无偏见,只是接任丐帮帮主之时,家师也就是前任丐帮帮主曾要求乔某以国家大义为重,不可对他族之人心慈手软。”

    望舒听闻,也是沉默一会。

    而后她叹了一口气,“你师误你。”

    乔峰不解其意,但也觉得事已至此,也无需多言,自行废去一臂,,而后请望舒出招。

    望舒没想到乔峰会如此,思索片刻,对乔峰说自己在石室内留有一信,若是他胜便去取了看,此信万分重要,不可告诉外人。

    “其实我已调查清楚,此事实际乃一鼠辈慕容博所为,目的便是引起大宋大理西夏之间的仇恨,只是事已至此,即便知道是奸人所误,也已无法回头,乔帮主是英雄,若是此番得胜,请杀慕容博。”

    乔峰道,“若的确是那慕容博在暗中设计,乔某义不容辞。”

    望舒却是一笑,“也罢,那慕容博与你有大仇,我这句话说与不说都无差别。”

    她伸手,“乔帮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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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峰本想忍住,但一场大战后,他已控制不住自身血气,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角,再看一眼那死在一起的男女,心中已经是明白,此番虽是决战,但段王爷只为求死,那女子容貌虽恢复,但也时日无多。

    江湖上都说这位大理段王爷风流多情,他如今看来便是多情但也的确是痴心人,也难怪有如此多女子垂青他,康敏亦是对他念念不忘。

    当然,虽知道段王爷有心求死,但亲手杀他,乔峰心中亦是悔恨。

    他亲手挖坟,为这对男女立碑,而后才想起段王爷决斗前所说的书信。

    即使遗愿,他自当满足,便进入石室之中。

    信放在石桌之上,被茶壶压住,只露出一角,若是不留心,很可能会忽略。

    他打开信封,抖开信纸,第一页写的是李夫人在洛阳遇到康敏后,避开段正淳,前去羞辱了康敏一番,还烫伤了康敏的身体,在康敏脸上也留下疤痕。而后康敏有意报复李青萝,利用马大元在丐帮的人手找寻李青萝,找到了擂鼓山上,被无崖子逆徒丁春秋发现。

    丁春秋善医毒,以治好康敏脸上伤疤为条件和康敏一拍即合。

    丁春秋知晓西夏太后的身份,见李青萝与无崖子相认,有探听道无崖子的身体有可能恢复,便马上想要杀师傅无崖子与师兄丁春秋。

    丁春秋也知道了段正淳去找师叔天山童姥之事,他不想无崖子之死落到自己身上,所以才借丐帮之手除之。

    乔峰当日前往擂鼓山之时便是喝了能容易让人情绪失控的酒水,这才会控制不住杀了苏星河。

    段正淳在几日前已经亲手杀了丁春秋为师兄师傅报仇。

    而慕容博也的确在其中推波助澜,他在丐帮有内线,知道了李青萝那边涉及西夏太后与大理镇南王,也是推动了此事。

    看到此处,乔峰已经是决定要杀慕容博,找出他在丐帮的内线。

    而后他打开第二页,马上脸色大变,一脸难以置信。

    他把信读了又读,心中烦闷难舒,一不留神,拍碎了旁边的石桌,但想起自己在少室山学艺又入丐帮的种种事情,尤其是接任丐帮帮主之位时的种种考验,他已经有些相信这信中所言。

    如此可笑!

    他将手放在胸口,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一月后,乔峰处理完白世镜,辞去丐帮帮主之位,而后前往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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