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自十岁开始名震江湖,无数人愿意做他的朋友,这小少爷的拒绝实在少见。然而燕南天这些天已经稍稍了解了这小少爷的性格,倒也不意外。
不到一日,小少爷口中那武功秘籍的可能为真的说法传遍整个押镖队伍。
沈轻虹以义气著称,和手下兄弟相称,关系不错但也缺少威慑力,难以管束,平时那些镖师自然愿听他的话,到了关键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这些镖师平日走镖,都是被镖局聘来,武功在二流与三流之间,平日什么黑店截杀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很多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虽然忠诚度尚可,但道德水平其实不高。
他们先前看‘王少爷’矜持骄纵,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背后就说了不少取笑的话,现在有消息传出,说是这‘王少爷’手上有一门神功,一些人以为笑谈,一些人想要一探究竟。
对江湖中人而言,一门可以速成的神功就是无价之宝,因一门武功灭门的事情时有发生。
‘王少爷’虽然没有练武功,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秘籍啊。
他家中豪富,那些富人说不定真有什么渠道弄到武功秘籍。
燕南天已经察觉到队伍集中在‘王少爷’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他心里很是无奈。
他知晓这是‘王少爷’有意为之,而他的朋友沈轻虹虽然这几日都在满足‘王少爷’各种要求,其实对这位刁钻的金主‘王少爷’已经有了些厌烦之心,沈轻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武功一般却能在黑白两道吃得开,其实心思有几分灵活。
习武之人谁不想武功高强?
沈轻虹更是要武功吃饭,若是真的能练成一门绝世武功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强,尤其他走镖早就吃遍了武功不够的苦,若‘王少爷’的秘籍正如他所言有那般奇效,沈轻虹怕是违背原则都会夺上一夺。
此刻沈轻虹顾及燕南天,且不能确定‘王少爷’之言同时他到底还能算个好汉,即便有贪欲也能忍着,所以这才没有动手,而是借着‘王少爷’透露了一点消息鼓动手下动手。
这一切都正中‘王少爷’的下怀。
燕南天将这所有看得一清二楚。
从交情来说,他与沈轻虹的交情自然胜过前几日才认识的‘王少爷’。
然而燕南天并非只讲交情之人,是非曲直在他心中远比交情重要,朋友做错事更要阻止。
并非为了‘王少爷’,单单只是为了沈轻虹,他就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押镖队伍一直赶路,虽然因为货物太重走不快,但一点都不停,从天亮到天黑,夜晚便就地扎营,很多时候即便有客栈都不住,生怕是个陷阱。
‘王少爷’住的是最好的一顶帐篷,还是他一个人单独住。
燕南天原本与沈轻虹同住,今夜却守在了‘王少爷’帐篷外,他不想看到那些事情发生,就不让它发生。
这一行动直接表明他的立场,沈轻虹相当看重燕南天,过了一夜冷静之后便找了燕南天自述自己的罪责,说因他的疏漏,‘王少爷’北冥神功之事才会在镖师之间流传,之后他会告诉那些镖师这事是‘王少爷’被骗。
燕南天给沈轻虹面子,没有点破那些事情,沈轻虹的确起了贪心,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又是‘王少爷’蓄意而为,两方都有错,也许沈轻虹的错更大些,但既然没有做,愿意收手,那他就当做不知道。
只是这事就算过去了,沈轻虹在他心里的印象也确实变差了一些。
第二日,与‘王少爷’同行时,燕南天对他感叹人心易变,‘王少爷’却不屑一顾。
“正因为人心易变,所以不变之人才值得称道,世间道貌岸然之徒无数,名声好又如何,谁知道他们背后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之事?便是没有做,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少爷’言语之中,几乎断定这世间没有好人。
燕南天对此可就不认同了。
他说自己行的正坐得端,还说自己那位天下第一好人的义弟心思纯正,温厚善良。
‘王少爷’却不相信,然而他却道,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他不管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只要那人能一辈子做好事,哪怕他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做的好事,哪怕他做好事都是为了名利,那他也是个好人。
“好心办坏事的事情时有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绝对,有好人作恶也有恶人行善。”
燕南天问“王少爷想行善还是作恶?你觉得你这几日是行善还是作恶?”
‘王少爷’笑了,“称不上善也算不得恶,只是这一路无趣找点乐子。”
燕南天道,“只有恶人会以看人相争为乐,休要误入歧途,这种事情并不有趣。”
‘王少爷’点头赞同,“的确无趣。”
燕南天越发摸不准这‘王少爷’的想法了。
似乎是有些顽劣的孩童,又像是冷漠的旁观者,然而又有着怜悯之心。
也许这就是正在长大的少年吧,连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怕出事,第二天燕南天依然守在‘王少爷’门口。
午夜时分,燕南天闭目养神,四下一片寂静,篝火给予着唯一的光明,他睁开眼睛看到‘王少爷’掀开门帘出来,他一身衣服已经是穿戴妥当,连头发都是整整齐齐,白玉般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份温情。
他道,“若无意外,十二星相应该是今夜来袭,你在此处他们不敢硬拼,便想着智取,此处一侧是乱石坡地看似无树木甚是安全,实际上十二星相早已在山上埋下了□□,一旦引爆,山石崩裂,便是你神功盖世,也难有应对之法。”
“十二星相中能做出这种场面的唯有魏无牙了,看来他的伤好得挺快,医毒不分家,他的医术不错。”
王少爷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燕南天听了却无法平静。
若是巨石滚落,他一人能保住性命,整个押镖队伍呢?绝对会损失惨重。
他马上起身,往那乱石坡看。
深夜之时伸手不见五指,他眼力不凡,但也难看清楚乱石坡上的动静,然而用耳朵自信听,一些类似树叶沙沙声的声音有点奇怪。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早说!”
他皱起眉头,“我去叫沈镖头。”
他对王少爷心里本来就有怀疑,现在怀疑更深,然而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得马上处理。
‘王少爷’道,“找他?他轻功勉强算的一流,暗器也还行,但这大晚上的,你与他一起行动,难道不会碍手碍脚?而且这押镖队伍里面可是有内应,不然为何一定要在此处扎营过夜呢?十二星相可是提前准备了不少时日。”
‘王少爷’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
燕南天深深看了王少爷一眼,然后猛地伸手擒住他的脉门。
‘王少爷’似乎真的是从小养尊处优,手掌软若无骨,肌肤细腻光滑,完全不像是个练武之人。
而燕南天探了脉搏,确定‘王少爷’的确不会武功,至少体内是无一丝内力。
而‘王少爷’虽然在一瞬间被燕南天的动作惊了一下,但也面无惧色,反而是含笑看着他。
燕南天收手,“抱歉,你知道的太多,燕某信不过你。”
‘王少爷’道,“人之常情。”
想到先前王少爷那对人性的说辞观点,燕南天对他的这番理解反而不是滋味,他不过短短几日,他已经有些受到这位少爷的影响。
燕南天道,“你既然已经提前知晓此事,心中必有保命之法,我就不多管闲事了,我现在去那边一探究竟。”
‘王少爷’道,“你若走了,我可没有什么保命之法,先前你守在我门口,有燕南天在我还需要担心自身安危吗?”
他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
燕南天没理会这番他听着觉得带些嘲讽之味的话语,直接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王少爷’叹了一口气,说道,“沈镖头还是出来吧,现在燕南天走了,我们也可以谈一谈了,不过时间很紧,就别说那些废话了。”
沈轻虹从他的帐篷中出来,他看着‘王少爷’,叹了一口气,“王少爷对所有的事情一清二楚,此时我竟有些怕了。”
“你真的有那样一门奇功吗?这一趟镖你的目的是谁?沈某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也只是个三流人物,自觉不值得少爷如此对待,少爷是想对付十二星相还是燕南天?”
沈轻虹道,“若少爷想要对付十二星相,虽然是利用了沈某,但只要除了十二星相,少爷利用便利用了。”
“但若是要对付燕南天,沈某不答应。”
他胸有成竹脸上此时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我已派了人先暗中查看情况,几名镖师也都隐藏起来,你害不到燕兄。”
‘王少爷’道,“我虽不喜欢你,却也承认你有情有义。”
“不过有情有义有点小聪明是没用的,你还是起了贪心不是吗?”
沈轻虹道,“这贪心不是我自己生出的,是少爷你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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