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吴作家叫住梁警官, 脸黑成锅底,“一点小事,就要搜我的行李”
梁警官平静道“我有权这么做。”
吴作家咬紧牙关, 腮帮子凸出一块, 半晌,说道“你们不就想知道我有没有去找她么没错, 我去了,十点左右,我找了她一趟。”
梁警官问“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就是和她聊点私事。”吴作家说。
“你们起了争执”
吴作家犹豫道“吵了几句,不过最后还是商量好了。”
“是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
“一点私事, 这没必要告诉你吧反正我走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吴作家这话说得底气十足。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康暮城此后见过常画家,她并无异常。
难道,嫌疑还是落在最后一个见过她的康暮城身上
简静坐不住了, 决定返回现场, 再做进一步调查。
卧室的衣架上, 悬挂着一件睡袍。这应该是两件套之一,内穿的吊带裙在浴室里找到, 而外面的真丝睡袍则被悬挂起来哇喔,她似乎是穿成这样去找康暮城聊天的。
赤鸡。
床头柜上摆了一部手机,小半杯水,一盒抽纸, 都是常用的东西。化妆台上有个红酒杯,杯沿上有唇印, 鉴定过色号, 是桌面上没有收起的一支斩男色。
她试着在脑内重演昨夜的情形十二点多, 常画家和康暮城在小书房聊完阳关作品出版的事,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她放热水,倒入浴盐,还倒了半杯红酒,然后,有人来敲她的房门。
目前最有可能的凶器是抱枕,所以,常画家肯定把人请进了屋里。她喝得醉醺醺的,也许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他们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对方忽然拿起抱枕捂住她的脸不对。
场景打了个红叉。
她检查过常画家的指甲缝,非常干净,没有皮屑或者衣料。可人喝得再醉,呼吸受到障碍时都会本能地挣扎吧
常画家却没有和人搏斗过的迹象,似乎是无意识中死亡的。
莫非是她喝得太醉,不省人事,有人起了杀机,进屋把她捂死,而后伪装成她洗澡溺水的假象,反锁门翻阳台离开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梁警官问。
简静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越想越糊涂了。”
梁警官抱起手臂“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你说。”
“我认为,画家和康暮城聊得投缘,在酒精的作用下,产生了进一步交流的想法。”梁警官冷静地分析,“画家主动把他请进房间,然后,发生了意外,画家窒息而死。”
简静捂脸,哭笑不得“你是在说性窒息吗”
“你认为自己了解康暮城,可很多事不好说。”梁警官见多识广,淡定道,“他也想不到这样的意外呢”
简静张张嘴,无言以对“我没法帮他辩护这个,不过你这么想,我们可以再看看尸体。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检查后,并未在画家体内发现男性遗留的痕迹,而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用过的小雨伞。
简静明显松了口气,道“如果是在床上,用枕头更顺手,怎么会用沙发上的抱枕呢”
梁警官摇头“抱枕放在沙发上,不代表它一直都在那里。”
“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画家的被子枕套都是真丝的,有过剧烈运动一定会非常明显。”简静说,“还有,虽然水温会导致死亡时间有所出入,但我仍然倾向于画家是在凌晨两三点左右死亡的。”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梁警官思索片刻,又问“那艾迪呢他说十点钟左右来找过画家,却并没有说原因,也没有人能够证实。”
小田证实了吴作家去找常画家的时间,但艾迪的行动轨迹却无人证明。在一楼的陶总和康暮城没见到,差不多时间回来的小田和小路也没碰到,吴作家亦不曾提及过。
她们找来艾迪,再次询问。
艾迪很敏锐“你们现在是怀疑我”不等她们回答,烦躁道,“我有什么理由害丽萨她死了,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梁警官八风不动,“昨天晚上,你来找画家是为了什么事她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艾迪舔舔嘴唇,嗓音沙哑“拿钱,我找丽萨要钱,有问题吗”
梁警官精神振奋“画家愿意借给你吗”
“你没听明白,我找她要钱。”艾迪忽而平静下来,破罐子破摔,“我欠了人家一笔钱,本来想让丽萨替我还的。她不太高兴,一直没松口,所以前两天我们有些矛盾,我还想着再找找别的出路。”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简静,明明白白暗示,她就是所谓的“出路”。
“今天晚上,那边又来催我还钱,我没办法,只好再去找丽萨。”艾迪说,“她答应帮我还一部分,我达成目的就回去了。你说说,她死了我能有什么好处谁来帮我还钱”
梁警官拢起眉梢,心底评判着艾迪这番话的真假。
简静开口“画家平时有睡前喝酒的习惯吗”
“有,丽萨睡眠不好,不仅喝酒,有时还需要吃药才能睡着。”
“她有反锁门的习惯吗”
“如果她准备睡觉,就会把门锁上。”艾迪强调道,“我说了,丽萨的睡眠很不好,她不喜欢别人打搅她休息。”
简静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的房间才在隔壁楼”
“显而易见。”
她拧起眉,愈发觉得扑朔迷离浴缸里的水和浴盐,床头柜上的红酒,无疑不显示常画家当时正准备就寝这种私人的习惯很难被伪装这个时候,谁的到来会让她开门,并邀请对方进屋呢
康暮城他要和美人春风一度,之前接受不就好了,没必要回房间工作一段时间再去找她。简静也不认为他会这么做。
可如果不是艾迪,又会是谁
晚上八点,简静和梁警官复盘了所有的口供,最后得出结论吴作家在说谎。
按照时间线,吴作家自称和常画家对某件事达成一致,但后来康暮城和常画家的谈话中,画家却带出无所谓结不结仇的意思。
书房里收拾好的稿件证明了这一点,常画家仍然决定刊登阳关提到吴作家的信件,似乎暗示失落的玉门有猫腻的问题。
这显然和吴作家的说法相悖。
而且,根据简静对常画家的印象,吴作家和她吵了一架后,还想说服她,概率极低。一气之下决定闹大,更符合她的性格。
可这有个问题,半夜三更,吴作家去找画家,画家会给他开门吗
“翻阳台进来的呢”梁警官凝重道,“我们一直觉得凶手是走大门进来,反锁房门后翻阳台离开,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翻进来的”
简静反问“那为什么要擦掉指纹”
梁警官的肩膀垮下来,但她坚持“我们最好再仔细翻一遍现场,肯定有重要的线索被忽略了。”
简静同意。
两人重点突击阳台,趴在地上一点点搜寻。
即将把阳台用膝盖擦洗一遍后,简静终于凭借过人的观察力,找到一处极易被人忽略的线索。
在画室阳台的栏杆内侧,有块尚未干涸的黄色油画颜料。看位置,似乎是常画家沾到手上后,手扶着栏杆不小心揩到的。
而现在,这块颜料被刮蹭掉了一部分。
简静击掌“吴作家。”
“嗯”梁警官疑惑。
简静解释“我之前瞄过吴作家的拖鞋,鞋尖上有点黄褐色的东西,我以为是沾上的泥土,就没多在意。”
当时,她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吴作家本人身上,偶尔转移到行李箱,鞋子只是瞄一眼。若非中级观察卡的加持,恐怕会错过这个小小的细节。
梁警官微露喜色“看来我们离真相很近了。”
简静却未作声。她没有这么乐观,有些问题还不曾想明白。
当然,这不妨碍她们找吴作家对峙。
吴作家自然不会承认翻阳台的事,可当鞋子被翻出来后,铁证如山,他不想承认也得认。
“吴先生,你必须跟我走一趟了。”梁警官铁面无私,不留分毫情面。
吴作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脱口而出的却是“跟我没关系,我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了”
像是怕晚一步就没机会辩解,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快速交代“我以为她在浴室洗澡,根本不知道她死了。后来不小心弄出声音,里面没动静,才看了一眼,谁知道她就那样躺着,完全没呼吸。”
“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把门锁上如果被人发现我半夜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吴作家愤愤道,“但她的死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只是做完我要做的事就走了,一根汗毛都没碰过她。”
简静捕捉到关键讯息“把门锁上门是开的吗”
“废话,不是开的我怎么进去”吴作家能忍受梁警官的无理,却不肯向她这个业内晚辈服软,粗声粗气道,“房间里没声音,门也开着,我以为她不在,和谁鬼混去了,要知道她已经死在里头,杀了我也不会进去的。”
他的自辩意外得逻辑自洽。
吴作家已经五六十岁了,又疏于锻炼,说他准备在常画家睡觉的时候,翻阳台过去偷东西,着实有些勉强。
常画家不聋也不瞎,被逮个正着怎么办等到人不在溜进去无疑更合适。
“门锁上的指纹是你擦的吗”简静求证。
“对,不行”吴作家的面色不大自在,说来可笑,擦指纹这种细节,还是他看某推理小说时记住的知识点虽然他把那个故事批得一无是处。
简静沉思不语。
梁警官公事公办“请你说清楚,你在那个房间里做了什么。”
事已至此,吴作家知道瞒不住,不情不愿地说“是老杨答应给我的东西。”
梁警官要求他打开行李箱。
吴作家推拒几次不成,只好开箱子拿出一份残稿。
这是阳关早年的手稿,名字叫玉门遗事。
“当年,我和老杨聊过一些西北的事,大家都想写点什么,不过他只写了三章就没灵感了。我又找了点资料,把文章写了。我俩的资料来源是同一个人,有点像很正常吧,老杨活着的时候也没说过什么。”
吴作家很精明,知道风流韵事无所谓,有些事却可能毁掉自己的名誉,非得撇清不可。正好阳关和常画家都死了,死无对证,任由他发挥。
不过,在场的两个人暂时都没有心情追究这个。
梁警官问“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份稿件”
“保险箱啊,还能是哪儿。”
简静检查过现场,知道床头柜下有个保险箱。但因为需要密码,她并未打开,不由奇怪“你知道密码”
“我进去的时候,保险箱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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