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掉三、四千块钱。
结账时, 简父简母一面回味,一面摇头“贵了,吃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下次别花这冤枉钱了。”
“您女儿的孝心, 怎么能叫冤枉钱呢。”经理从瓶中抽出一支百合花, 用玻璃纸包了,递给小简静, “欢迎下次光临。”
小简静抬头瞧了他一眼, 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不用了。”
他心底兴味更浓, 又递给了简母。
除非十分恩,做了母亲的女人,很少能再拿到鲜花。简母略有些不好意思,但经理一脸诚恳的微笑,她便接了过来。
三人出门打车。
经理在窗边看着, 瞧见女孩从母亲手中拿过百合,装出帮她拿东西的样子, 然后接着丢纸巾的动作,假装不小心,把百合花“失手”掉进了垃圾桶。
母亲嗔怪两句, 她撒了撒娇, 轻而易举地掩盖了过去。
“看到了吗”经理走到女孩身边, 弯下腰, 在她耳边低声说,“当时,我一共挑选了三个家庭, 有一对年轻夫妻, 比你父母更恩爱, 有一对老年夫妻,比你父母更忠贞,可因为你,我选择了他们。”
女孩抬起头,犹且稚嫩的脸庞惊愕地看着他。
“是的。”他微笑着颔首,“你害死了他们。”
泪水汹涌而出,她拼命摇头“不不是我”
“是你,因为你的警觉,因为你的挑衅,我才放弃了他们,选择了你。”一字一语,恰如无形之刀,杀人不见血,“因为你,他们才会死。”
“不”她疾步后退,大声道,“不是我。”
他唇角的弧度愈发深浓,语气更加笃定“是你,你看。”
场景霎时变幻。
她看见自家的小区,他和邻居在聊天。
“这里有个邮政包裹,要他们签收一下。”伪装后的他问邻居,“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家,我来过几次都没碰见。”
邻居瞟了眼他身上印着邮政的马甲,爽快地说“他们早搬家了。”
“搬到哪里去了”
“说去读和六中学。”邻居不记得地方,却有做家长的本能,牢牢记住了省内最好的中学之一。
他故作了然“怪不得急着搬家,原来是为了读书啊。”
“对呀,上次碰见,还说八月份天不热了再搬,谁知道突然搬掉了。”邻居一脸很懂的样子,“肯定转学要看户口,现在读书比以前难多了。”
他道谢,转过头,对立在街边的女孩一笑,说不出的从容,道不尽的邪恶“你瞧,本来你家打算八月份搬家,因为我,提前了一个多月。”
简静紧紧抿住唇,忍住不出声。
“明白了吗你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他把手插在裤袋里,闲适悠然,“大错特错,你只是让我注意到了你,然后,选择了你。”
他靠近她的面孔,微笑“所以呀,不要否认了,就是你害死了你的父母。”
“不。”她捂住耳朵,转身就逃,“不是我,不是我。”
风吹过。
小女孩的身体在奔跑中抽条,变成青春纤细的女生,变成高挑玲珑的大姑娘,变成了身着玫瑰婚纱的美人。
她猛地立住,缓缓转过身来。
“不是我。”简静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满脸泪痕。
光影交错,冷白的光圈在黑暗中晃动,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他的身形藏在玻璃屋外的阴影中,如同潜伏的鬼影,微笑地注视着她。
她盯了他一会儿,疲倦地合上眼睛。
警方兵分两路,一队人审查简静参与过的案子,筛选可能的报复,一队人继续调查典礼当日的嘉宾,想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季风认定此事与其他案件无关,坚持找人。
他从主办方手里要来名单,对照着门口监控,挨个确认。
一通筛选后,找到了几个可疑人员。
第一个是这么回事儿邀请函给的是个男人,可当天来参加的却是个女人。上门查问后,才晓得是情人喜欢这种高大上的场合,磨着男人要了邀请函。
这个男人有妻有子。
妻子听说后,二话不说甩了离婚协议,夫妻双方闹得很僵。而那个小情人来历清白,当天又是看完了整出典礼,并无异常。
第二个就可疑得多了。
典礼当天,有一个本来该来,却说自己没去的人。
江白焰。
他正在玫瑰黄金剧组拍戏。
今天拍的是外景,选了一处栽满梧桐的街道,两边的树叶金黄璀璨,和煦的秋阳一照,身长玉立的青年站在树下,容色静默,背影凄然。
几台摄像机对着,他一个人慢慢从街道尽头走来。
光线由暗到明,身形由远及近,面孔上的树荫慢慢消退,露出他的脸庞。这也正象征着他完成了内心的挣扎,从深不见底的黑渊中爬了上来,灵魂重新沐浴到阳光下。
“卡。”导演做了个手势,结束这一幕戏的拍摄。
江白焰从戏中挣脱出来,还没走近,就看到立在一边的季风和高警官。
陈姐低声说“两位警官有事要问你。”
“我走开一下。”江白焰避开剧组的视线,走到角落里,“你们找我有事”
老高打量他,哪怕是个大老爷们,他也得承认江白焰皮相不错,和季风那小子的帅气截然不同,是股子漂亮的俊秀气质,尤为精致。
会是他带走简静的吗
“有点事想问你。”老高年纪大,通常装好人,和和气气地问,“15号那天,你本来该参加个活动,去了没有”
江白焰看了看手机,开门见山“别绕弯子啦。”他的语气很亲切,仿佛少年意气还未过去,“你们是来问静静老师的事,是不是”
“你有什么线索能给我们吗”老高试探。
他说“按照行程,15号我是要去的,和梅导演都请好假了,可下午演一出吃面的戏,重拍了好几次,我吃撑了,吐了半天,只好回家休息。”
陈姐离得不远不近,听见他说起,赶紧过来佐证“没错没错,导演要求真吃,他吃撑了,只好催吐,折腾了好半天,我就说让他别去了,回家歇着。”
“有谁能证明吗”
江白焰缓缓摇头“我一个人住。”
季风终于开口“邀请函是怎么回事典礼的安检要求扫二维码,我们对过每个人的号码,你的被使用过。”
江白焰皱眉想了半天,摇摇头“抱歉,邀请函我就随便放包里,包就丢在保姆车上,可能被别人拿走了吧。”
“邀请函还在吗”季风问。
他说“在我家里,应该还没扔掉吧。”
季风逼视着他的面孔,缓缓问“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
“我是演员。”江白焰不慌不忙地回答,“每天都会遇到很多陌生人,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甄别。”
季风“所以你的意思是,简静失踪的事,与你毫无关系”
江白焰反问“我为什么要绑架她我们没有仇,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陈姐再度插口“对,我们小白和简老师关系很好,没道理伤害她。你们还是查查别人吧。”
季风和老高对视一眼,没有再问。
两人离开后,江白焰说“我去趟厕所。”
他走到附近的咖啡馆,和休息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进了厕所。然后打开手机,拨出电话。
嘟很快有人接了。
“你在忙什么呢。”他的口气甜甜蜜蜜的,好像和女朋友打电话,“事情顺不顺利”
“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江白焰抬起眼眸,望着玻璃镜中的自己,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是吗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急什么,多留几天不是更好么更、逼、真。”
“太久了,我会着急的。”他仍然是温柔的语气,仿佛怕惊动了谁。
“不到绝望,她怎么可能卸下心防接受你等我消除了她的记忆,就把她还给你。”
江白焰“是吗”
“当然,我们只是有一些小问题要解决,很快。”
江白焰小小“唉”了声,挺无奈的样子“那好吧,你可不要骗我。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你有我的把柄,还怕什么只要再帮我拖延一些日子就好,到时候,你和我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好像被说服了,口气愈发甜蜜“两天够不够”
“好,两天以后,你就能做她的英雄了,把她救出来,就如同她当年救你一样。”
“那就说好了。”江白焰挂掉电话,拧开水龙头,沾湿的手指拨弄发丝,将头发抓得乱乱的,更吻合剧中的角色。
日光转动,面孔上蕴出一小片灰色的阴影。
灯又亮了。
简静被强光刺痛眼睛,不甘不愿地苏醒过来。
他打开通风的气窗,再掀开送饭的推门,把一份面包和牛奶送进来。
“我要吃饭。”她说。
“不许挑食。”他笑着责备了声,似乎没有动怒。可简静知道,他决不容许她掌握丝毫的主动权,吃饭如此,上厕所亦是如此。
他想用这些不起眼但重要的小事,一点点摧毁她的人格。
想必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吧。
她和“简静”经历起了同样的痛苦。
但他不知道,越是如此,越是令她坚定,这一回,绝对不会再输。
她拿起面包咬了口,嘲讽道“又干又硬,买不起新鲜面包吗”
“小静,惹怒我,吃亏的可是你。”他平静地指出现实,“你得学乖一点。”
简静反唇相讥“戳到你的痛点了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混出了名堂,你呢还像阴沟里的老鼠,到处眼馋别人家的幸福吗”
他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崇拜死亡,可你还活着,我知道你说幸福是虚幻的,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嫉妒别人,我知道”她一字一顿道,“你眼馋我,可根本不敢靠近我,你怕我杀了你。”
“你,”简静仰起头,微笑,“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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