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萨店里持续飘散着一股辣味, 吸入鼻腔后,整个呼吸道火辣辣的,细微而不容忽视的痛楚。
熊哥瞅瞅卢卡, 满不在乎地说“别在客人面前说这个,城堡是个好地方,它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比我们爷爷的爷爷的年纪还大。”
他开了个玩笑, 可惜无人捧场。
卢卡咕哝“反正我一靠近那里, 就浑身不舒服。”他瞧瞧自己接来的客人, 嬉皮笑脸地商量, “我下午还有活儿,大叔,人已经接到巴纳了, 离城堡只有几公里,你看”
他搓搓鼻子下面,揉得通红“正好两个人,也许, 能搭个便车”
“这没什么, 但是卢卡,”熊哥严肃起来,“不要忘记, 你祖母在的养老院费用低廉,是萨尔帮你交了一半的费用。”
卢卡一时讪讪。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新来的一行人中, 金发女人最藏不住话, 一下子嚷出来“你们似乎在说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城堡是凛冬城堡吗”
熊哥严厉地瞪了卢卡一眼。
卢卡欲盖弥彰, 支支吾吾地解释“是的, 嗯城堡建在悬崖上, 我的恐高症让我感觉到压力。”
金发女人将信将疑。
“你们的披萨。”老板一手端披萨,一手端鸡肉面条,“你的面条。”
金发女人拿起一块披萨,问“意大利披萨意大利人”
老板耸耸肩“法国人。”
“你知道凛冬城堡吗”金发女人故意瞥了眼卢卡。
小年轻果然坐立难安起来。
老板的回答却很随意“巴纳谁不知道凛冬城堡呢。”
“你是否去过那个地方”
老板说“我对它不感兴趣,还要点别的吗”
“两杯柠檬水,谢谢。”
老板提了一壶冰水出来,让他们随意。
金发女人主动和简静攀谈“听起来你们也要去城堡”
康暮城道“我们来参加婚礼。”
“哦,那你是梅拉尼的朋友,还是萨尔的”她问。
“萨尔是我的同学。”
“是么,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金发女人撩撩头发,摆出考察的架势,“我是梅拉尼的姐妹,说实话,我一点都不了解她要嫁的人。”
她和同行的男人抱怨“亲爱的,这事真的糟糕透了。”
“梅拉尼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说,“好了,让我们高高兴兴参加这次的婚礼吧。”
金发女人露出个不太高兴的表情,但没反对,低头吃午饭。
简静用吸管搅着杯中的冰块,觉得她有点想一出是一出,问了问题,没等回答就给忘到了脑后,思维相当混乱。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司英杰手上抢走了最后一块披萨。
午餐结束。
熊哥和卢卡商量了几句,最后同意带上姐姐和姐夫,一道去凛冬城堡。
路上,大家互相做自我介绍。
金发女人叫金伯莉,新娘叫梅拉尼,是堂姐妹。同行的男人当然是她的丈夫,他们才结婚一年。
简静问“新娘的父母呢”
“可怜的梅拉,她的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去世了。”金堂姐说,“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在我们家生活了,我们就和真姐妹一样,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丈夫。”
她重点咬字“never”,无比在意。
康暮城不得不为朋友说话“雷奥是个好人,他善良,富有责任感,我相信他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对。”
金堂姐眨眨眼,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而她的丈夫则说“不管怎么样,他拥有一座城堡,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这门婚事肯定不会太糟糕。”
前往凛冬城堡的路不长,离开镇子,拐上上山的小路,大概开十分钟,就能看见悬崖上伫立的灰色城堡了。
简静忍不住发出了惊叹“我去”
这也太壮观了吧
只见远处的山崖上,坐落着一座惊人的哥特式城堡,白灰色的墙,拥有典型的高尖顶,线条笔直巍峨,装饰繁复精美,咫尺之遥,就是无垠的大海。
然而,仅仅如此不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气温的降低,来自大海的水汽不断凝结在城堡表面,为其冻结出了一簇簇如若水晶的外壳。
大量不规则的尖锐冰块覆盖在城堡和悬崖上,仿佛一簇巨大的白水晶,但因为一层层不透明的叠加,光无法穿透,模糊的影子交叠在上面,像是一条条扭曲凝滞的黑影。
很美,很壮观,也很诡异。
怪不得卢卡会说不舒服,他并没有说谎。
车子绕上公路,慢慢离开了诡异的那一面风景,渐渐的,城堡正面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变得平平无奇了。
外墙老旧,虽然风格仍然不失华丽,但浮雕已经黯淡,圆柱颜色褪去,早已不复昔年的奢靡,余下的都是历史的厚重。
简而言之,不像背面那么惊艳诡诞。
熊乔治把车开到门口,揿下门铃,铁门徐徐打开,让他们一路驶入。
简静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冬日里,草木枯萎,大路两边都是积雪,厚厚地堆在一起,仿佛一块雪白的毛巾蛋糕。
雪面上残留一些黑色的枯枝,还有鸟雀的爪印。
一个年轻女孩推门出来“乔治大叔,客人来了”
“小玛丽。”熊乔治用力推开厚实的木门,“雷奥在家吗”
“和平时一样,在书房里,不许我们打扰。”玛丽回答,“不过,他和我说,如果客人来了,就让我带他们去房间,全都打扫好了。”
乔治“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打赌客人们都累坏了。”
他对五个客人说“这是玛丽,雷奥雇她在城堡里帮忙。她是个能干的姑娘,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玛丽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红发,脸颊略有雀斑。她冷淡地宣布“城堡的事情很多,人很少希望你们不会把我当女佣使唤。”
脱下外套,正想递给她的金堂姐尴尬地收回了手。
玛丽望向康暮城,不太确定地问“你是雷奥的朋友康”发音不太标准,“他们是你的朋友”
康暮城点头。
“你们的房间在三楼。”她说,“跟着我。”
说完,转身上楼,金伯莉和她的丈夫被晾在了原地。
司英杰用中文评价“有个性。”
简静忍俊不禁。
“小心脚下。”玛丽小姐态度冷淡,倒是尽职尽责,“楼梯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岁数了,最好不要对它过分信任。”
楼梯陡峭,但扶手和墙壁上满是美丽的浮雕,朦胧的壁灯下,雕像忽白忽暗,别有一种美感。
到了三楼,视野略微明亮,前方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彩窗,彩色玻璃窗是典型的天使图纹,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光影落在地上,绚丽多彩。
“这里是三间客房。”玛丽停下脚步,从腰间拿下一串钥匙,逐一打开,“你们随意,床上用品全是新的。”
“非常感谢。”康暮城道谢。
玛丽的神态稍有和缓,点点头,急匆匆下楼去接另外两个人。
司英杰挨个推开门,囫囵扫一眼室内“都差不多,静静住中间吧。”
简静也不客气“好。”
客房的面积不算特别大,约三十平,除了典型的欧式四柱床,还有一个衣橱,一把椅子,一张书桌,以及非常典型且实用的壁炉。
真壁炉,旁边的火架子上排列着劈好的橡树木,上面是砖石烟道。角落里放着一套火钳、铲子和小扫把。
制作精美的火围靠在墙边,随时都能使用。
简静艰难地忍住了点燃试试的想法。
床侧边的墙上是一扇拱形的窗户,紧紧关着,外面就是结冰的悬崖。从这个角度望下去,灰白的冰块交错,很像海中巨兽的森然利齿。
她脱掉外套城堡虽然老旧,但装了现代化的取暖器,暖风从隐蔽的角落里吹下来,并不多么寒冷打开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
接着上厕所。
大美女也是要上厕所的,飞机上的厕所是人上的吗
客房的卫生间不大,瓷砖还保留着百年前的风格,幸好卫浴设备已经现代化,抽水马桶和浴缸都是崭新的。
摸出手机,很好,有网。
康暮城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新消息先休息,晚餐七点钟开始
司英杰发了个呼呼大睡的表情包。
简静同上。
他们这个群的聊天记录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
康暮城已经懒得纠正他们。
十几个小时的漫长旅途,铁打的人都熬不住,三个人倦得厉害,不约而同地上床睡觉。
床铺意外得柔软,身体陷进去,柔软舒适,可没过多久,过于柔软的床垫就开始折磨脊椎。
简静没睡踏实,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被折磨得受不了,干脆翻坐起来,想换个床垫。
但这时,手表显示17:23分。
她足足睡了三个多小时,却好像又熬了一夜。
“啊,烦死了”她气呼呼地在床上坐了会儿,不甘心地下床洗漱。
水很热,她洗了把脸,敷了一张面膜,略微上层淡妆。换掉飞机上舒适宽松的运动服,改成更正式的灰色羊毛长裙,搭配一双短靴。
头发胡乱团起,随便抓出个蓬松的丸子头。
戴上小兔子耳夹,完工。
她担心司英杰和康暮城没睡醒,并没有敲门叫他们,径直下了楼。
楼下不见玛丽和乔治,也没看见金堂姐和金姐夫,只有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偏厅里抽雪茄。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简静伫足,心想那个吸血鬼片里的男主角叫什么来着就是皮肤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家伙。
“日本人ですか”他问。
简静“中国人。”
“抱歉。”他耸耸肩,改成生硬的中文,“我分不清。”
简静道“你可以说英文。”
他立即切换语言,顺畅多了“你很像日本的一个女歌手。”于是哼了一段骑在银龙的背上。
简静“”
常有人说她像中森明菜,但这是中岛美雪的歌。
她合理怀疑,这人是个脸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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