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能看到万国博览会闭幕了。”
格蕾丝在酒店的套房里,手里拿着报纸,感叹了一句。
水晶宫的博览会,即使从五月一号开始,看到十月一号结束,也不会让人感觉厌烦。
毕竟来自各国的琳琅满目的产品,如果要仔细研究,可能几年都看不完。
“比起在水晶宫里看微缩的世界,亲自去走走看世界,难道不是更直观吗”约瑟夫走过去,从妻子的手中取走报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而且有我陪你一起去看。”
格蕾丝的脸突然就红了。
救命
这个人结婚以后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完全招架不来
约瑟夫斜靠在桌子上,低头去看坐在椅子上的格蕾丝,心里涌出无限温柔。
他们已经结婚快两个月了。
然而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还在婚礼的第二天。
两人现在正在印度,过一段时间,还要去中国。
今天下午,两人还要去观看印度传统的婆罗多舞。
至于为什么是下午
约瑟夫略有些羞愧地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中午才能起床吧
不过格蕾丝每次都会原谅他。
他心软的小妻子。
“公爵大人,公爵夫人,马车到了。”酒店的门童敲门说道。
格蕾丝被约瑟夫的视线看得脸颊发烫,听见声音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约瑟夫却没有动,而是依旧半靠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格蕾丝所处的位置就比他更高了。
当格蕾丝下意识地低头时,就感觉嘴唇上一片温热。
约瑟夫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像是个吃到糖的孩子,“下次你低着头,我还会用这种办法。”
他终于站起身,拉住格蕾丝的手,和她一起走出了房间。
等在外面的门童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对贵族夫妻总是中午才出门,而且那个丈夫从来没有一点身为丈夫的威严。
棕色皮肤的门童每每想到,就面露困惑。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已经登上了马车。
车窗外,有留着一根小辫子的男人,牵着装饰华丽的牛。
有的牛身上还生着水痘一
样的东西,当地人把牛叫做神牛,认为触碰这样的牛可以免除天花。
实际上,这不过就是牛痘疫苗的原理罢了。
印度是一个神奇的国家。
这个地方文化瑰丽,但也有不少令人惊愕的陋习。
来到这里旅行的时候,格蕾丝和约瑟夫经常会看见一类人,被其他人肆意欺凌。
这些人就是种姓制度下的“不了碰触者”达利特。
“有时候,我吃惊于一整个国家的人,真的会因为生而有罪的言论而否定自己。不过作为英国人,我也许并没有资格指责这种行为。”格蕾丝看着一个匍匐在高种姓孩子脚下的孩子,神色复杂。
“当一个人的今生晦暗无光的时候,就会把来生当成一种精神寄托,而印度教正是这样一个宗教。”约瑟夫说道。
印度教有一个神奇的观点,那就是,一个人生下来是什么种姓,取决于他上一世的功德。
而一个人如果生下来就是低种姓,那么他的肉体就需要遭受痛苦,只有这样才可以赎罪。
等到这个人的罪赎清了,那么他下一辈子就可以成为高种姓。
换言之,大家的灵魂平等,分高低贵贱的只是肉体。
当然,格蕾丝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更让她嗤之以鼻的是,这里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做十世女人,才能做一世男人”。
先不说这样灵魂和男女比例都已经不守恒,这群男人为自己剥削女人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未免也太可笑了。
难道不是苛待他人的人首先有罪吗
格蕾丝撇了撇嘴,“当然,如果一个人拿到了实际权力,那么他们就会有操纵言论的权力。”
约瑟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
他发现,格蕾丝似乎对“男女平等”的话题格外在意。
然而从实际的角度讲,这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格蕾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见过那样的世界似的。
而且,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是,他偶尔能听见她睡觉的时候,低声说梦话。
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还是能听见一些从没听过的奇怪的词汇。
最重要的是,格蕾
丝梦里有时候会说汉语,这是最奇怪的。
英国人会说汉语的人非常少,如果不是家里有一个中国厨娘,约瑟夫恐怕也听不出那是汉语。
一个从来没有去过亚洲的英国人,会说法语和拉丁语是很正常的,但汉语说得这么好,却十分令人惊奇。
再加上格蕾丝和他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说一些他从来没听过的话,这让约瑟夫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像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他们两个这样子,不结婚恐怕很难收场”之类的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他们英国人会说的句式。
但是格蕾丝又会隐瞒他什么呢
她经常会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几乎没有遗漏。
他可以确定她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她人生中任何重要的事。
她绝对没去过中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约瑟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些事。
格蕾丝对他已经足够坦诚,但他却有其他的怀疑,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如果他心里有了怀疑,却不和格蕾丝直说,似乎也不够坦诚。
约瑟夫陷入了自我矛盾当中。
于是,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格蕾丝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这是怎么了
格蕾丝牵住他的手,“我们该下车了,约瑟夫。”她语气温和地说道。
约瑟夫非常顺从地和她一起走进了剧院。
然而表演开始之后,舞台上技艺精湛的婆罗多舞,却没有引起约瑟夫的任何注意。
格蕾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丈夫似乎陷入到了某种负面情绪当中。
是因为她总是不回应吗
格蕾丝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于是悄悄凑近约瑟夫,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约瑟夫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样,转头去看格蕾丝。
“你怎么了,亲爱的”格蕾丝第一次用把这种称呼用在约瑟夫身上。
约瑟夫整个人就像冬天被丢在一片温泉里,外面的皮肤冷得刺骨,水下却温暖如春。
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我有话要问你,格蕾丝。”约瑟夫突然站起身,拉起格蕾丝,就离开了剧场。
格蕾丝跟着他的脚步,感觉几乎要跑起来了。
“约瑟夫”又一次差点被绊倒,她有些恼火地叫了一声。
约瑟夫有些懊恼地停了下来,“对不起,我只是”
“如果我们新婚两个月,你就对我这样坏脾气的话,我会生气的。”格蕾丝抱着手臂、鼓起脸颊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说汉语,为什么会突然精通股票,格蕾丝”约瑟夫越问,语调就越低,好像他才是理亏的那一个。
格蕾丝的脸突然一僵。
她躲闪着约瑟夫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能告诉我吗”约瑟夫失落地问道。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格蕾丝看周围的行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忍不住拉住约瑟夫的手腕,“我们可以回酒店再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异常的沉默。
约瑟夫一面在责怪自己,不应该成为那种事事监视妻子的丈夫,另一面又因为格蕾丝有事情隐瞒着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格蕾丝则一直在斟酌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能把这件事以约瑟夫能理解的角度说出来。
毕竟在梦里过了二十五年,而且还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什么的,怎么听都像是在瞎编。
而且,假如约瑟夫真的信了,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一个鬼魂呢
虽然她明白他对她的爱,但是这种爱,真的能够支撑他和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吗
两人都被悲伤包围着,心底害怕对方随时会离开自己。
“我”
“你”
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格蕾丝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提醒你,我认为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但它不符合逻辑,也完全没办法说服一个侦探客观的认知”
万事开头难,一旦格蕾丝开始说话,之后的事也就不难说出来了。
她把自己人生多出来的二十五年和盘托出,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了约瑟夫的手里。
“后来,飞机出了故障,我就再也没有在梦中到达那个世界。”格蕾丝说完之后,没有去看约瑟夫的表情,而是维持着一个女人的矜持,从座
椅里站起了身子,有着冷淡地说道“也许你需要再考虑考虑”
约瑟夫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考虑什么格蕾丝姐姐”
他把脸埋在格蕾丝的肩窝里,留恋地蹭了蹭。
“现在你可没理由推开我了,你这个欺骗年轻人感情的坏姐姐。”
格蕾丝看着颠倒过来的画面,觉得现在反抗,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唔
事情的发展似乎与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就是这个老男人在这里装什么嫩啊
格蕾丝有些气愤地想着。
我们女孩子永远十八岁才不是你的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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