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远重新趴回课桌上,脑子吓清醒了,就是身体软软的不想动。
感冒的滋味谁感谁知道。脑浆仿佛变成了鼻涕,源源不断地从鼻子里流出来,而且不管喝多少水,喉咙和口腔都干干的,很难受。
下课时间,顾海宇从门口进来,正见黄河远仰头喝水,恶趣味顿起,抬手捏着矿泉水瓶身用力往上一抬。
男生之间经常在对方喝水的时候偷袭,彼此都有了防备,顶多漏一两口水。但黄河远缺乏这种经验,猝不及防呛了一口,瓶口和嘴唇分离,水喷涌而出,从下巴往领口流,泅湿了大片布料。
顾海宇退后一步:“……阿弥陀佛!”
“你丫的顾海宇!!!”黄河远用力抹了抹脸,气疯了,抡起瓶子朝着顾海宇的脸打。
黄河远动了真火,顾海宇刚开始还让着他,后来发现不打不行,也动了真格。两人打得水花四溅,周边的课桌椅全遭了殃,女生惊呼着往后退,几个男生围上去拉人。
白云间去超市买可乐前,班里还风平浪静,从超市回来后,世界就变了。
教室后面的空地上,顾海宇压着黄河远,黄河远掐着顾海宇脖子,徐不倦趴在顾海宇身上想把他拽开。
三个男生叠在一起,中间的顾海宇一件短袖被扯得没法看,基本半.裸了,露出大片胸肌。黄河远也差不多,衣服乱七八糟,脸和脖子通红一片,颈侧突起青筋。
“卧槽,别打了别打了,辉哥快来了!”有人劝。
黄河远一听严辉快来了,伸手抓住顾海宇的胸,用力一拧。
“抓!奶!龙!爪!手!”黄河远吼,“去死吧,顾海宇!”
“我艹!”顾海宇痛呼出声,抬起了拳头,“黄河远,我真揍你了!”
“啊,我死了……”一女生捂住心口,小声说,“这是什么基情场面?!海河组才是真的!”
顾海宇从小在少林寺混,拳头不容小觑,碗大的拳头破风而来,半路一只白皙的手掌突然出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白云间的手!
白云间的力气只能减慢顾海宇击打的速度。然而他的操作并没有结束。只见他俯身下滑,左手快速晃了晃可乐罐子,在两秒内单手开了拉环,冰可乐滋一声喷涌而出,像喷泉般激射了黄河远一脸。
顾海宇的拳头停在脸颊边,时间宛如静止,围观同学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见可乐噼里啪啦响的声音,像在鼓掌。
黄河远被冰懵了,放开了顾海宇。顾海宇翻身而起,痛苦地揉了揉大胸肌。
白云间推了推眼镜,老实巴交地说:“你们别打了,打架不好。”
顾海宇:“……”
黄河远:“……”
黄河远也站了起来,他又是感冒又是和顾海宇打架,现在再被白云间用可乐喷了一身,彻底裂开,吼声震天响,隐隐带哭腔,“白云间,你这个老阴比!!!”
白云间:“……”
黄河远看起来无比狼狈,衣领被扯歪,左边肩膀露在外面,棕色的可乐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气得要爆炸,露出来的皮肤全变成了粉红色,抡起拳头就往白云间身上砸。
遮住视线能让动物更加冷静,不知道对人是否有效。白云间这么想着,侧身躲过拳头,捂住了黄河远的眼睛,“冷静点。对不起。”
白云间的手刚拿过冰可乐,冰凉湿润的手心捂在眼皮上确实起到了一定程度的镇定作用。黄河远理智回归20%,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冷静。
“凭什么!”黄河远推开白云间,泪水夺眶而出,“你只射我不射他?!”
白云间:“……”
围观同学:“噗呲……哈哈哈……”
黄河远气急败坏地蹦起来:“是射可乐,不是其他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悠长的上课铃终于响起,严辉踩点进门,皱眉敲了敲门板,“怎么了?!上课铃听不见吗?回座位!”
黄河远理智回归50%,意识到刚才那句话非常糟糕,无地自容,挥一把泪,从后门跑了出去。
“喂……”白云间微微一顿,冲着严辉看了一眼,“老师,我去追他。”
说完,拿起雨伞,快步走了出去。
“你们先自修。”严辉往走廊一看,满廊微风,不见人影。
严辉:“……”这俩人怎么跑那么快!
严辉也想去追黄河远,但他现在离开课堂,就算是教学事故了。考虑到白云间为人靠谱,又进了教室,压下不安继续上课。
黄河远在雨丝里狂奔,一路跑到了大门口。他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学校呆了,今天他绝对要走,谁拦他就打谁!
门卫看一学生踩着电动伸缩门往外翻,正要出声制止,又见一男生跑过来,揽着翻门学生的腰,半搂半扛地把人弄远了。
门卫:“……”
“白云间!”黄河远气急败坏,抬手就薅白云间头发,“你是不是想死!”
黄河远喊完,突然发现手心的触感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指缝全是头发丝儿!
他薅下了白云间一大把头发!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没有用力啊!
“你,你……”黄河远指着白云间,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河远对妈妈的记忆,除了挂在家里的满墙照片之外,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片段。其中一个他记得最清楚,妈妈原本有着丝绸般的头发,后来她去做化疗,他偷偷摸妈妈的发,只轻轻一顺,就摸下来一缕头发。干如枯草,毫无生命力可言。
是癌症。只有癌症才会掉那么多头发。
童年阴影和现实画面一起涌上心头,黄河远没有细看,猛地将手心的头发扔远,眼眶通红地看着白云间。
白云间:“……?”
黄河远一反之前的暴怒之态,用力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得要命,“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黄河远说完,转身走了。这回是真的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吸鼻涕。
白云间无法理解为什么黄河远薅下他的假发片之后会哭成这样,撑着雨伞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他并不需要听课,就当散步吧。
科技楼后边有一座小山,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桂花树小道往上走,黄河远突然停下,猛地吸了一下鼻涕。他没有回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你,有纸吗?”
身后只有沙沙的雨声,和平静的呼吸声。
“算了。”黄河远想想白云间也没有,刚准备脱下衣服擦鼻涕,肩膀就被点了一下。
一张手帕纸,有点皱。
“昨天你在食堂给我的。”白云间淡淡开口,雨伞斜了一半,盖在了黄河远头上,“好人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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