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衣今年26岁,职业原画师,专门给甲方爸爸画游戏场景或背景插图的画师。
近期,凌衣和一家小的游戏公司签了短工合同,在大约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凌衣一直在为这家游戏公司绘画游戏场景设计图。
前前后后加上废稿也有百来张,结算下来是很大一笔钱。
但最后这家游戏公司却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跑路了。
凌衣的薪酬有一大半没拿到,努力了这么久却没有应得的回报,逼得走投无路的凌衣不得已,在附近的便利店打工赚点生活费。
凌衣不喜欢出门,出门工作对他而言尤其是灾难,选择画师这条路也是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可以在家工作,只要把画画好、卖出去就行。
但是因为游戏公司的骚操作,凌衣的生活短期内陷入了窘境,房租和各种开销都是压力,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凌衣还是叹息着出门打工去了。
为什么凌衣不喜欢出门呢?
实在是因为他身上有个非常明显且惹人注意的缺陷。
凌衣有一双血红的眼睛。
这真不是夸张,凌衣的虹膜瞳孔,真的是那种特别明显的红,叫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血色鲜红。
这双眼睛的颜色,致使每个第一眼见到凌衣的人,都毫不例外会被他的眼睛吓到。
被吓到的人一部分会疏远凌衣,他们觉得凌衣很古怪,是个怪胎。
另一部分则无故地跑上来搭话盘问,用莫名殷切的态度,询问一切和凌衣眼睛相关的话题,而这恰好是凌衣最最讨厌的行为。
凌衣想过很多办法来遮掩他这双眼睛,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戴美瞳。
然而凌衣的眼睛比较脆弱,美瞳一戴他就泪流不止,戴久了感觉眼睛都要瞎了,无论怎样都适应不了,凌衣只好放弃。
其次就是戴眼镜,镜片选有颜色的,多少能遮掩一下。
但有颜色、还能遮住他那双兔子眼的镜片,基本和墨镜差不多,不管去哪儿、室内室外都戴着一副墨镜,也挺招摇的,同样让凌衣不自在。
每天被人侧目而视,哪怕凌衣再心大,渐渐也变得讨厌人群,最终发展成社恐人群之一。
说起来,凌衣小时候并没有这种该死的兔子眼,要不然他学生时期都要过不下去了。
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发生于六年前的一场车祸导致的。
六年前,凌衣还在读大学,美学院,那是他人生中过得比较轻松自在的一段日子。
凌衣住校就读,周末回老家住。
某周的周末结束后,凌衣搭车回学校,那个载着他的出租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载着凌衣迷迷糊糊中一头冲出车道,从斜坡上滑下去。
车子滚了好几个圈,轮子朝天翻倒在地,甚至还起火了。
万幸,周围有几个机智的好心路人赶过来,他们第一时间将凌衣和司机从破碎的车窗里拖了出来,才让凌衣与司机免于性命之忧。
但凌衣被人从车里拖出来的两秒后,车子就在凌衣眼前爆炸了。
爆炸的火光糊了凌衣一脸,他没能及时闭上眼,所以刺目的光和爆炸时热浪的冲击,使得凌衣的眼睛瞬间失明了。
随后去医院就诊,凌衣身体其他地方并无大碍,擦伤挫伤养养就好。
他脸上倒是被火光糊了一下,眼角有些许烫伤,后来留下一些粉红色的印子,男生有点破相倒也无伤大雅,唯一的问题就是眼睛。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医生诊断说,凌衣眼角月莫轻微受损、视网神经受压迫造成暂时失明,没什么大碍,吃吃药,闭眼多休息几天,很快就能自主恢复正常视力。
这个诊断,让担惊受怕怕自己会彻底失明的凌衣松了一口气。
凌衣乖乖按照医生的话去休息,盼望着自己尽快好起来。然而恢复期间,凌衣的眼睛却开始慢慢地变色了。
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或许虹膜的变色只是次要的,凌衣眼睛没直接瞎掉已实属万幸。
毕竟这场车祸到底还是给凌衣的视力造成了永久性影响,留下了一个比较糟糕的后遗症。
是什么后遗症呢?
简单形容下,假如现在有一朵红色鲜花,一朵刚刚绽放的红色鲜花。
正常人看到的是美丽娇嫩的红花。而凌衣看到的,是缺失了一片色彩的红花。
别人看到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是红色的。而凌衣看到的花,总有一两片花瓣是灰色的。
不仅是花,人也一样。凌衣偶尔见到的人,他们的脸上、手臂上、身上、腿上,并非全部,但总有一小片区域的皮肤是灰色的,是没有色彩的。
凌衣向眼科医生咨询了他这种情况,医生琢磨半天,告诉他说:可能是视神经出了问题,导致凌衣眼睛出现了很罕见的色盲症状。
单纯的色盲,例如红绿色盲,就是完全对红色和绿色失去辨别能力。
这两种颜色在色盲患者眼中呈现灰色,因此所有红色、绿色的物品,在此类色盲患者眼里都没有一丝色彩。
而凌衣的症状比较特殊,他只是在注视某件物品时,对物品身上某片区域的颜色失去辨别能力。
仿佛凌衣的大脑,在分辨颜色时出了纰漏,致使凌衣视觉中色彩的缺失。
不过,凌衣对眼科医生的结论仍然抱有质疑,因为凌衣很快就发现,他只有在注视生物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例如人、动物及植物,凌衣看这些生物时,偶尔会见到它们身上呈现出这种诡异的“灰色”。
而其他除生物以外常用的物品,日用品、家具、书本、杂物等。甚至是电视电脑平板手机,看这些无机物时,凌衣却从未见过那些讨厌的“灰色”。
更别说凌衣的专业是画画,他总要接触各类画笔与颜料。
但他的画画水平发挥正常,他的画让甲方爸爸们很满意,谁也没说过他画里的色彩有问题。
最后还有一件让凌衣感到非常郁闷的事。
如果凌衣站在自家浴室,透过全身镜去看自己,他会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正常色彩,只有眼睛呈现灰色。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说,说凌衣的眼睛是无比美丽、鲜艳到有点妖冶的血红色。
但可笑的是,凌衣自己却看不到这一点。
在镜子里,他只能看见自己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灰蒙蒙的,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
凌衣后来之所以加入地狱永生园,也是因为这奇怪的色盲症导致的。
那天凌衣见到了一个……几乎全身都被灰色所覆盖的人。
那是一个神色惊惶的年轻人,穿一身脏兮兮的兜帽衫和牛仔裤,在半夜11点走进了凌衣打工的便利店。
一进门,年轻人就冲到货架边上疯狂搜罗着食品,甚至没付款就当场拆开零食包装袋,开始吃东西。
凌衣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他都是值夜班的,下午5点上班到半夜12点下班,这个时间段除7、8点来人比较多,后面基本没客人了,所以凌衣过了客潮高峰期会稍微走一走神。
因为眼睛的缘故,凌衣经常在便利店里顶着墨镜上班,晚上来的客人差不多是常客,来的次数多了,就没什么人会好奇他戴墨镜的原因了。
戴着墨镜时,即使别人身上有灰色,凌衣也不太能辨别出来。
墨镜使他视野里的一切都被涂上了一层暗沉的滤镜,习惯后他基本看不到别人身上那些古怪骇人的灰色,凌衣反而松了口气,体会出戴墨镜的好处来。
不过那个客人实在太过分了!怎么能没付钱就直接吃起货架上的食品呢?
作为营业员的凌衣当然要气势汹汹走过去制止对方的行为。
凌衣首先是大声说话,叫对方不要直接吃货架上的食品,而且要求他先付款。
但对方却对凌衣的说话声充耳不闻,继续蹲着拆包装吃东西,气得凌衣按耐不住,一时冲动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臂,想手动制止。
但那人反应超大!
凌衣还没怎么用力,只是抓住了对方的手臂,那人就浑身一哆嗦,回头胳膊甩起来,试图甩开凌衣抓他的手。
他的胳膊扫到了凌衣的脸,把凌衣鼻梁上的墨镜也扫掉了。
墨镜被大力扫掉,凌衣的鼻子也被墨镜硌到,疼得凌衣眯起眼睛大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和脸。
最后,凌衣不自觉瞪大眼,和那个古怪客人对视。
对视下,凌衣立刻被这位奇怪的客人给惊呆了,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全身上下、大面积都是灰色的家伙!
对方脸上、脖子、双手双脚,只要露在衣服包裹之外的部分,基本都是灰色的。
不过仔细一瞧,这人额头和右眼一块是有色彩的,至少没有完全被灰色所吞噬。
为什么说是“吞噬”呢?
凌衣有时候会觉得,别人身上那些“灰色”,是能够扩散然后彻底吞噬对方的。
不过这种说法没有任何依据,无非是凌衣主观上有这样一种莫名的感觉而已。
这诡异的色盲症,多少还是给凌衣带来一些不适和压力吧。他不会恐惧,但他很讨厌看见他人身上呈现的那些……“灰色”。
尤其是眼前这名客人,全身大面积的灰,像是一幅彩色的图画里面出现了一个没有上色的人,那种仿佛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隔离感,叫凌衣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心悸。
所以凌衣被吓到了,一时间愣住了,好半会儿说不出话。
其实这名客人也被凌衣吓了一跳,扫掉墨镜后,凌衣露出的那双血红眼眸,竟然将对方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
这人面露惧色,指着凌衣大喊一声:“你……使者!”
他简直像是被吓疯了,一个劲手舞足蹈,猛地把怀里从货架上搜罗到的食品全扔了,紧接着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从便利店溜了出去,瞬间就跑没影了。
最后冷静下来的凌衣,看着一地的狼藉,气愤得不行又无奈的叹息:“哪来的疯子啊!”
吃了商品还不付钱,还他喵的溜了。
问题是他吃的那些商品不算多,值不了几个钱,就算报警了,商店的损失也达不到立案标准,警察走走场完事了,所有的损失还得凌衣自掏腰包。
太倒霉了!
凌衣苦着脸,委屈地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商品,正收拾着,凌衣突然发现地上掉着一样除商品以外的东西,没有贴商品标签,应该是刚才那个全身灰色的家伙意外落下的东西。
是一块手表。
一块非常精致华丽的银手表,看起来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锁链的表带和圆形表盘,表盘上雕琢着复杂的花纹和不知名的文字。
表盖下是跳动的时针分针秒针,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有节奏的攀着时间的尾巴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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