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战

    眼见这一剑势若天外流星,天枫十四郎再不敢藏拙,只手中一翻,那把狭长如剑的刀已顺势待发!

    他目如赤火,一身粗衣似吃满了真气,使两张大袖鼓鼓胀胀地飘飞起来,似要一斩而下,拼尽全力!

    这一斩是否能有叶孤城的剑快?

    楚留香的腕力逊色他三分,肌肉上没有握剑劈刺的记忆。

    可握剑的人若是叶孤城,这出剑便是飞剑,刺锋即如送风。

    所以这一平平无奇的铁片剑,竟然被他舞出了天外飞仙的风采!

    可问题就在于此。

    在于他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地形。

    天枫十四郎惊骇,连龙九自己都已震惊到无话可说。

    在一段无人的公路上飙车飙到这个速度,那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里是悬在两岸的一道石梁。

    你若飙车飙到悬崖边上,那还有时间刹车么?

    况且这不是那把海外精英名剑,这只是一把薄而脆的铁片剑!

    这样的铁片剑若与无花那把千锤百炼的名器相撞,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叶孤城只能瞄着对方的喉咙或胸膛而去。

    他必须一击必中!

    可他凭借这个速度冲过去 ,在这又窄又长的石梁上,倘若这一把铁片剑冲不到对方的要害,他必被对方的刀劲所震!

    哪怕只震退半步,就是百丈之下的悬崖!

    地形、武器,这些劣势占了一样都足够让人疯狂。而这种绝对劣势,叶孤城竟已占了两样!

    可就在这样的巨大劣势之下,他竟还没有收剑!

    这人似乎拥有一种极为玄妙的信心,使龙九都不得不为之震撼。

    然而叶孤城想的却不是这些。

    他只用了八成力,也打算用八成的速度过去。

    然而楚留香的身体帮他达到了以往十成的速度。

    这人的轻功实已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的境地,内力竟丝毫不逊于巅峰期的叶孤城,甚至可以说是更为深厚,更为充沛。

    这样可怕的轻功,这样绝顶的内力,楚留香居然没有用来杀人?

    何等的浪费!

    而这种承奔如风的快感,还有驾驭别人身体的失真感,似乎冲淡了生死之间的恐惧,几乎使他的每一分每一寸肌肉都因兴奋而颤抖。

    前所未有的兴奋。

    叫他怎能回头?

    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天枫十四郎已经看出了这剑中的精华,是以不顾生死的极致速度冲到他的喉咙前!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对方是要与他拼命!

    当他的刀刺进对方的身体同时,对方的剑也已一定刺进他的胸膛或者咽喉!

    中原之梦未圆,怎能丧命在此?

    只能变招!

    于是在叶孤城即将冲到他身前的一瞬间,他鼓鼓胀胀的袖间忽的飞出了数点紫星,这些星子如活着一般,直接就咬向了半空中无处着力的叶孤城!

    而叶孤城在堵着自己的耳朵(为了防备龙九),听力受损的情况下,硬是凭着一把铁片剑四处弹搓。

    折剑如折兰,转锋如转花。

    他将一把又脆又弱的铁片剑,舞得飞飞如仙,宛如当世神器。

    这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可这几点紫星被他拍飞之后,竟似拥有意识一般,回旋飞至悬崖上一处古树处,空中互相闪烁碰撞,竟是又凭空擦出了一大片紫雾,那树心遇着紫雾,如被神雷炸开,当下断成两截,有一截直向叶孤城倒来!

    而天枫十四郎这时却持刀向前,顺风一劈!

    迎风一刀斩!

    一刀看来平平无奇,但其中精华凝尽了东瀛武道之智慧,各大流派所能容纳之武功极限,都已包涵在这一刀之上!

    而叶孤城哪怕剑快如神,也只能选择一把剑,一个方向。

    他绝不可能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或把一把剑分成两把剑!

    这一斩足够卑鄙,却十分有效。

    在龙九几乎要从草丛里跳出来的时候,处在两方夹击的叶孤城,竟然在不假思索之下,又有了一番新的动作。

    他先是抽剑向后,一剑劈向这冲他而来的树干!

    这一剑过猛、过烈,枯树四分五裂,可铁片剑竟然也断成了两截!

    而且借着这一劈之力,叶孤城竟被树干震得向后滑了三步,且背后对着刀尖,在这种险势之下,他简直躲无可躲,像是要把自己的性命拱手送到天枫十四郎的刀尖上!

    然而接下来的操作,几乎看得龙九目瞪口呆。

    叶孤城竟然不假思索,以左手截住一片断剑,转身抵住刀尖一点,右手秉持剑柄,把剩下一枚薄薄的断铁片,毫不犹豫地送向了天枫十四郎空门大开的咽喉!

    他仿佛真的把一把剑用成了两把剑!

    把一个人分成了两个人!

    他把自己送向无花的刀尖,其实是让无花的咽喉送向自己的剑尖!

    而能做到这些,除了叶孤城超乎寻常的战斗技巧与当机立断的经验,还有楚留香那登峰造极的身法!

    这使得他不但剑够快,连转手也快,回身弯胯更是一瞬间!

    只听“铮”的一声,叶孤城左手的一柄断剑几乎撞上了刀上最利的一部分!

    可是这柄断剑却没有进一步的破损,更无损伤。

    只因天枫十四郎一刀下劈,先是拼尽全力,然后忽然脱逃!

    他竟然直接把自己的百炼名刀掷了出去!而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这几乎已是一道必杀的奇招!

    这人竟借着叶孤城这一断剑相抵之力,直接往后倒去!

    在叶孤城杀死之前,他先去求死,直接往下跳崖!

    那薛衣人就算再强,难道还能跟着他一起跳崖么?

    这人翻滚直落,袖中又飞出一根丝线,直直钉入了石壁,他顺丝线飘荡而下,俨然是早有准备,毫发无伤,只有叶孤城在石梁上冷冷地注视着他,却拿他无能为力!

    天枫十四郎不禁心中得意,刚想放声大笑,庆贺自己的逃生,但只发出一点声音,喉间却忽的一紧!

    冒出了一道薄薄的血点!

    原来叶孤城的断剑虽未直接刺进他的咽喉,剑风却已擦过。

    这一剑竟蕴含内力!

    他一旦开口说话,那血点立刻就会崩成巨大的血洞,迎风开出无数血花!

    叶孤城冷冰冰地看着这人狼狈遁入水中,而水中似已有层层血泡渗出。

    再没有人冒出来。

    血泡已然消失,而当波澜退去,血色消弭,一切归于平静时,石梁上只剩下了叶孤城一人,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一场阳光下的错觉。

    而龙九在眼观了这一切后,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然是泡在汗里,他抬起头看看丝毫不变的阳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可叶孤城盯了那崖下水面良久,叫龙九忍不住出言提醒。

    “叶城主……你这是在看什么?”

    叶孤城道:“在看血。”

    “天枫十四郎的血?”

    叶孤城淡淡道:“血不够多。”

    尸体还未浮上,就算有血冒出,也不一定是喉咙上的血。

    所以天枫十四郎究竟是生是死,眼下却也不能下定论了。

    龙九忍不住提醒:“就算浮上来的血不够多,他可能也已死了。”

    叶孤城道:“他若死了,你怎能如此平静?”

    龙九一愣,记得自己之前说过,天枫十四郎是暂时不能死的,但刚刚那一战过于摄人心魄,竟叫他忘了还有剧情这回事。

    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花本就擅长诈死,连楚留香都被他骗过,这样的人未见尸体,又怎会轻易死去?

    “东瀛忍术诡谲莫测,我也不晓得他是否死了。”

    叶孤城冷冷道:“但有一点你该晓得。”

    “哪一点?”

    “薛衣人的剑有多快?”

    ……

    龙九的冷汗开始倒流了。

    叶孤城见他不答,似乎已从沉默中看出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

    “我的剑断了。”

    他说来无风无浪,话语里的冷静好像是在说隔壁家的西门吹雪吃了一个饼。竟然没有一点深受其辱的感觉。

    这让龙九硬起了头皮,沉起了呼吸。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不如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

    “我只晓得,凭着楚留香的轻功,城主刚刚明明是能躲过那一剑的,您大可不必……故意断剑硬拼。”

    原著里,楚留香就是凭着超凡绝伦的轻功躲过一劈,脚尖钩在石梁上,借力弹起四丈,凌空翻了个身,再直扑而下,捉了天枫十四郎脸上的面具。

    而叶孤城却冷冷道:“楚留香可以躲,可我难道是楚留香?”

    龙九道:“所以你只能战,不能退?”

    叶孤城盯凝不语,沉默一旦延长,几乎叫龙九遍体发凉。

    “你故意给我这一把随时可断的剑,不就是逼我退、叫我躲么?”

    龙九不语,手心已攥在汗里。

    “你认为我凭这一把破铜烂铁,必不敢去讨伐手持利器的高手,就算上了,也只能打成平手,或是触之即逃。”

    他目光冷厉如锥刺心脏,龙九几乎把头低到了地。

    叶孤城冷笑道:“退可以,躲可以,可人岂能受辱而退,迎刀而躲?”

    退有退的目的,躲有躲的好处,但天枫十四郎那样侮辱他,他若这样都能退,何以持剑立世?

    龙九震声道:“所以为了杀人,你就故意弄折了这剑!”

    叶孤城没有说话。

    龙九跺脚道:“可断剑于此,你就再无退路了,倘若一击不中,你……你难道想死在这里?”

    叶孤城乍听此言,唇角一撇。

    “死的是楚留香,与我叶孤城又有什么关系?”

    龙九霍然呆住。

    说到剧情上的乱子,那有什么乱子能比楚留香死了更大?

    要是叶孤城真的不顾生死,直拿着一把破铜烂铁怼上中原一点红,薛衣人,甚至是石观音和水母阴姬,楚留香死掉的几率大不大?

    你不能说叶孤城的剑术不够好。

    但你要是给他一把树杈当剑,他也插不死石观音啊。

    那他若是不想楚留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是不是得给叶孤城一把配得上白云城主的剑?

    这……这听起来……就好像……

    是威胁吧?

    龙九沉默片刻,长叹一声。

    “请城主给我一天时间,我可以找来一把与你原来佩剑极相似的剑。

    叶孤城目光一亮:“一天?”

    龙九点点头:“还请城主稍安,就这一天时间,千万莫要与人动剑!”

    叶孤城淡淡道:“我持的是断剑。”

    言下之意,这要如何再与人动剑?

    龙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天大的英雄没了武器,也只能退、只能让。想必叶孤城虽然强硬,也是个讲道理看事实的英雄,不至于平白送了楚香帅的性命。

    于是他这便回去准备,只花一天时间。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回来以后,整个楚留香世界的江湖都乱了。

    因为叶孤城他……在去找薛衣人的途中,遇上了中原一点红!

    彻底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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