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池转过身，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好久不见。”
对面那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在看到他后明显兴奋起来，纷纷起哄。
刚才开口说话的胖子叫金宇延，是卓池读高中时的同桌。
“两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金宇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却热情地揽住他的肩膀往里走，“那么帅，我们光凭背影就认出你了。”
“有吗......”卓池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一旁的女生说：“卓池有点变黑了呢。”
“是的，但感觉更有魅力了。”
“没错，我超喜欢这种小麦色肤色！像欧美男星。有性感到我！！”
女生聊起帅哥总是花痴又兴奋，男生们根本插不进嘴。
金宇延撇了撇嘴，扭头看着卓池说：“你知道吗，这群女人平常怎么约都不出来，结果今天一听你要来参加同学聚可积极。啧啧，瞧瞧她们那样儿，个个穿裙儿露腿，李宣美连高跟鞋都穿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选美大赛。”
卓池环视四周，才发现他几乎都认不出这些昔日的女同学。她们化妆、换了发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艳光四射。
他摇摇头说：“太夸张了吧，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金宇延一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假不知道？”
“嗯？”
“你以前被称作七中校草啊，基本全班女生都暗恋你。李宣美给你送情书，天天往你桌肚里塞早餐，你忘啦？”
卓池拧眉，面露诧异：“有这回事？”
“你果然还是跟从前那样，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金宇延有些感慨。
卓池沉默了。
他想起来自己读高中时确实像个闷葫芦，每日除了画画、写作业，便是盘算着周末改做什么兼职，哥哥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又做错了事情被亲戚打骂......
金宇延接着补了一句，“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有时候，无知是福。”
七中是全日制寄宿学校，宿舍四人一间。这时以前跟卓池同寝的另三名男生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他的近况。
老大：“卓池啊，一直没机会问，你高二怎么转学了？”
“你现在读哪所大学？还在S市吗？”
“……”
卓池侧身，轻描淡写道：“不是转学，是辍学，我后来没读了。”
“不是吧？！”老大捂嘴作震惊状。
老三眼疾手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我们私下里不是早就传开了吗？你快别提了。”
老大被这么一说不免尴尬，嚷嚷道：“我就是好奇一下啦。”
忘了是谁率先开口哄笑。
“诶，那卓池在我们这边岂不是学历最低的？高中毕业证书都没有？”
“哈哈哈，我读大专本来以为在同学间很抬不起头了，没想到还有卓池垫底呀。”
“所以长得帅又有啥用，有本事去做大明星啊。”
卓池听到这些似乎暗含嘲讽的话。心想他的确没本事。
金宇延突然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餐厅的方向走。“喂！赶紧去吃饭啦，是男人就别在这里嘴碎了。”
......
卓池意识到不对劲——是在经过餐厅大堂时。
这里豪华的装修显然不是普通大学生能消费得起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包厢，里头不仅可以吃饭，还有酒水、台球、KTV设备供应。场地很大，桌上摆着巨大的玫瑰花束，墙面上贴着气球和“生日快乐”。
他小声说了一句：“这儿不便宜吧？”
“嗯。”金宇延小眼睛滴溜溜盯着桌上的各色精致美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卓池挠了挠头，“那AA的时候，不是很贵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喏。”金宇延指着那个巨大的“生日快乐”充气装饰，“今天正好是李宣美生日，她男朋友就包场请客啦。”
啊，没人通知我，早知道我应该带份礼物过来。”
金宇延摆摆手，“没事，李宣美不在意这个，你等下去跟她敬杯酒，说声生日快乐就可以了。”
卓池：“可是我还不知道她是谁。”
金宇延：“......九点钟方向，穿高跟鞋的。”
卓池稍微有点近视，眯眼望过去，只见化浓妆的栗色波浪卷女孩正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怀里。
金宇延凑近他耳边，贼兮兮地八卦道：“看到没？李宣美身边的男人，高材生富二代诶，跟她一样也是S大的，刚才开宝马车过来，在同学里可是引起轰动了。”
卓池点点头，诚恳夸道：“他们很配，郎才女貌。”
“哎，同样是人，老天太不公平了。咱们还在蹬共享自行车呢，人家爸妈已经给买豪车了。”金宇延满脸羡慕。
卓池轻笑，心想很难不赞同。
“不过我听说李宣美男朋友貌似男女通吃，有人在同志交友软件上刷到过他照片的账号。啧啧，那李宣美以后岂不是既要提防女人，又要提防男人？”
卓池：“这种谣言一向以讹传讹，不能信。”
“有道理。”金宇延耸了耸肩，“同学群里还说你有一个得精神病的哥哥，你家破产了之类乱七八糟的话，我看也是在造谣。”
卓池愣了愣，正想说什么——
但金宇延已经往他手里塞了一杯酒，推着他走向寿星那边，笑道：“去吧，祝福一下曾经暗恋过你的老同学，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
李宣美在看到卓池时果然十分惊喜。
虽然卓池压根不记得她是谁，但对李宣美本人而言，对方几乎代表着她高中三年的青葱岁月。
“生日快乐。”
昔日男神微笑（雾）着说这句话时无比温柔（大雾）的语气，完完全全就是李宣美的取向狙击。
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谢谢！！卓池，你要不坐到我身边来吧！”李宣美激动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卓池：“这……”
不太好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女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宣美这个女人疯了吗？有男朋友还敢钓校草？”
“真，big胆。”
“好无语啊，脚踩两条船就不怕她对象生气？”
“……”
李宣美趁卓池没注意，一把拉他到身边挨着坐下，笑眯眯地侧头向男朋友介绍道：“”凯瑞，这位是我高中最要好的男闺蜜。”
卓池：“？？？”男闺蜜？
Excuse me？
钟凯瑞微微颔首，朝卓池伸出手：“你好，我是宣美的男朋友。”
出于礼貌，卓池只好也伸手回握，却不知道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指腹在自己手心里反复揉蹭了一下。
想起金宇延说他男女通吃的话，卓池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李宣美：“卓池你……我听说你辍学了？打算这么早就开始工作吗？”
卓池回过神来，“嗯。”
钟凯瑞好奇地看着他，问：“卓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
卓池说：“之前在送外卖，最近在便利店打工。”
钟凯瑞惊讶不已，张了张嘴。
李宣美一脸担忧，“你当初为什么不继续上学呀？否则……现在也不用这么辛苦。”
旁边有人插嘴：“对啊，卓池你以前不是学画画的嘛，我记得老师还夸你有天赋来着。”
高中那会卓池头发稍长，又有点自然卷，看起来特别有艺术家的气质。他总是沉默寡言，坐在午后画室里拿着颜料盘的场景，美得像一幅油画。
“我哥生病，我得照顾他。”卓池淡淡道。
大家都意想不到，这位曾经极受欢迎的校草，竟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震惊之余，又有些怜悯。
不晓得是谁说：“要不咱们建立一个群替卓池募捐吧！”
“行，听着怪可怜的，我给他捐两百。”
“我五百！”
钟凯瑞也表示很同情，缓缓说：“卓先生，你家里有困难的话我们都会帮助，同学情谊长存嘛，我这边可以直接给你打款一万。”
这句话犹如一块石子投进湖水，在人群中掀起层层波浪。
“哇靠，宣美男朋友真有钱……”
“卓池真爽，来参加个同学聚会就有这么多人给他送钱。”
“啧啧，傻逼，假如这钱给你，你要？”
“那还是别了，怪丢脸的。。”
角落里，注视到这一幕的金宇延勃然大怒，直接摔了盘子。
建群募捐？
这根本不是在替卓池着想！
你们有问过卓池是否真需要钱吗？
金宇延才意识到这些人……是故意的。把卓池的颜面狠狠往地上踩。
“谢谢，我不需要。”卓池深吸一口气。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李宣美拍拍手，忙道：“都别围在这里了，大家散了吧，吃点东西去，喝酒啊，对对，把那边的洋酒给我拿两瓶过来……”
她倒了满满一酌杯递给卓池，“刚才的事别介意啊，我男朋友有毛病，别管他。干了！”
卓池犹豫着说：“我不太会喝酒。”
“今天我生日诶！”李宣美佯装生气，双手叉腰道：“卓池！你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他只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是苦的，入喉灼烧，进胃滚烫。
“你这人明明挺会喝酒的嘛。”
“好家伙！再来一杯……”
这群人论起劝酒比谁都积极。
记不清到底喝了几杯，卓池脑袋昏沉，渐渐有些失去意识。
-
“我去下洗手间。”
卓池头昏眼花，踉跄着费劲往前走。
钟凯瑞站起身，边搀扶着他边说：“我也去，哎呦，兄弟你小心点！”
这会大家都喝多了，倒在包厢的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金宇延一直光顾着吃，倒还清醒着，捡起沙发上的旧手机，喊道：“卓池你手机忘啦！”
“没事……你帮我给…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卓池讲话舌头打结似的，干脆招手把金宇延叫过来，小声告诉他解锁密码。
金宇延在看到屏保是他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陌生青年合照时怔了怔，说：“这是你哥吧？”
卓池没回话，胃里一阵翻滚，“呕——”他张嘴便犹如山洪暴发，直接吐到了钟凯瑞身上。
“拜托，你要吐也去厕所再吐啊。”
钟凯瑞无奈地笑起来，脱下外套扔在地上，紧紧扶住他的腰走出包厢。
-
金宇延刚打开手机通讯录，这才想起来卓池没跟他讲要给哪个朋友打电话。
但所幸通讯录的联系人少得可怜……仅有寥寥数个。
“搞什么嘛。”金宇延嘀咕道：“竟然连我的号码都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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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兼职老板】
【绍维伍】
……
朋友？
呵呵，大概是女朋友吧。
这种姓名字母的代称，最暧昧了。
金宇延几乎不加思考地选择拨通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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