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百炼山苏醒得很早。
昨日外门弟子们经历的第一关笔试,将于今天公布成绩。
按照以往考核的历史来看,第一关笔试的通过率差不多能有八、九成。
这是最简单的一轮考核,主要是想看看这些外门弟子的思想和性格。只要不是不学无术,平日多看看课本卷宗,基本都能过。
只不过,这注定和虞晚晚无缘了。
卯时,天刚蒙蒙亮,虞晚晚坐在石桌上,她晃着腿,哼着歌。
花青站在她的身后,帮她绑头发。
“我和你屋里那几个经常照顾你的师姐们是必定会过了,可是你怎么办啊?”花青叹息着说,“若是我们走了,以后你被欺负时谁能救你。”
虞晚晚进入百炼山三年有余,不仅身体个头丝毫未长,仍然小孩子一样,就连头发也没长一点,花青只能给她向后梳一个类似道士头的小揪揪。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梳着小丸子头,像是小道士一样,看起来就十分可爱,让花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可以和贺萱她们一起玩。”虞晚晚翘着脚,她说,“我们可爱玩捉迷藏了呢。”
“你啊,你可忘了那贺萱儿吧,提起她们我就来气。”花青无奈道,“幸好华管事罚了她们,还剥夺了她们参加内门考核的资格,不然我非得难受不可。”
虞晚晚眨着眼睛看着她,“我要去山里面住,我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吗?”
“又在说胡话了。”花青将虞晚晚抱下来,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衣服,又叹气道,“你可知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抢破头也要争取的便是你说的那‘山里面’,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竞争,你这小傻瓜又怎么能去住?”
虞晚晚欲言又止,她组织不出语言来。
昨日宗主江毅然说了问了一大堆,她就记住了他说做游戏,轮到她搬去住了。
至于其他的,想不明白,也说不出来。
花青拿起水壶去浇花,虞晚晚憋了半天,她说,“易燃!易燃说的。”
“易燃?”花青笑道,“你又从人家那里听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词过来?”
小姑娘挠了挠头,自己也想不明白,便算了。
她凑过去,抓着花青的衣襟,好奇地说,“为什么每天都要给野花浇水?”
“浇了水,花朵才能长高。”花青耐心地说,“有我给它们浇水,它们被人爱着,就不算是野花啦。”
虞晚晚想了想,她冲着花青比划着自己的头。
“我也要浇水,我要长高高。”她说,“我要长得比所有人都高,像是大树一样。”
花青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倒是有种慈爱的感觉,她放下水壶,轻轻地摸了摸虞晚晚的头发。
“你会长高的。用你自己的方式。”她笑着说,“我们小晚都会用比喻了,有进步嘛。”
虞晚晚便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有其他女修从屋里走出,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去和她们打招呼。
花青拿起水壶,她直起身子,大脑却忽然嗡地一下,整个人有些眩晕。
她身体微晃,下意识扶住树干,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骤地出现在她眼前,强势地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看不清面容,只听到一个年轻姑娘声音娇滴滴又有些难过。
“我是花儿的时候你天天给我浇水,现在我成形了,你又要赶我走……是不是我重新变成一朵花儿,你就怜惜我了?”
花青头疼欲裂,她摇摇晃晃地蹲了下来。
在眩晕之中,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那姑娘的对面。
清风勾勒出那白衣女子侧颜,她转过头,那清冷又毫无感情的目光划破所有模糊与昏暗,直直地对上花青的眼睛。
花青闷哼一声,忽然觉得胸口刺痛不已。
“花青,花青……你怎么了?”
那些模糊的画面从她的眼前消失,花青被其他女修扶了起来,将她搀扶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花青的视线逐渐重回清明,她抬起头,勉强地笑道,“我没事,多谢。”
其他女修散去,花青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还在砰砰跳着不停。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时,刚刚完成串门大业的虞晚晚才活泼地跑过来,她来到花青面前,看到女子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有些奇怪地说,“花青,你是不是饿了?”
花青抬起头,她怔怔地注视着虞晚晚。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向虞晚晚的眼睛。
像,好像。
这到底是为什么……?
花青放下手,她笑了笑。
“我可能是有些饿迷糊了吧。”
…
今日发榜,又要开始第二轮笔试,百炼山留守的人并不多。
大部分弟子下山的时候,童白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百炼山山顶,将虞晚晚带走。
童白算是极意宗徒孙辈里最聪明又稳妥的弟子之一了,类似这种工作,宗主长老们让他跑腿才能放心。
这一次,童白将虞晚晚带来极意宗主峰的修天大殿之中。
江毅然和五位长老皆坐在位上,他们都是来围观被仙人选中的弟子的。
虞晚晚的状态根本不用仔细测量,她进殿的时候,长老们扫了一下她身上的真气便能够知晓她的状态。
他们都听闻仙人收了一个硬件有缺陷的弟子为徒,可见了虞晚晚,还是有些讶异。
整个九州大陆,第一个被仙人看重的修仙者,竟然是这么一个小丫头。
“好了,人你们也见了。”江毅然说,“沈烬师祖对这孩子很上心,日后若是需要你们配合,你们定要全力支持我。”
“这是自然,宗主大人客气了。”
虞晚晚稀里糊涂地见了好几个老头子,又被安顿到其中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
按照沈烬的要求,江毅然让人去为她量身定制了补药。
这补药虽好,可闻起来便又苦又冲。虞晚晚感官弱于他人,味觉也慢人一步,她喝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顿时将碗推的远远的不肯碰了。
童白和那位送药来的弟子好言相劝,虞晚晚小孩子性格哪里听得懂他们讲道理,怎么都不喝。
看到虞晚晚不听话,这送药的弟子有些着急,童白没拦住,他凑过来,粗声吓唬道,“上一个不听话的小徒弟已经被长老扔进火里炼丹了!还不快点喝,你也想被抓走炼丹吗?!”
他本来就又高又壮,还大嗓门。虞晚晚一抖,她睁大眼睛,畏缩的看着他。
这弟子还以为奏效了,没想到下一秒眼泪就从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涌出来了,像是掉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
她抿着嘴角,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把两个师兄都给哭蒙了。
“你,你怎么把人给吓哭了?”童白着急地说,“我这怎么跟宗主大人交差,这小姑娘要是出事了,我们俩先得被投去炼丹!”
送药的弟子磕磕巴巴地说,“师,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以前吓唬师弟都挺管用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二人正手忙脚乱,房门一开,江毅然背着手走了进来。
看到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江毅然也怔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他说,“你们欺负她了?”
“我、我们没有,她不肯喝药,我就吓唬了几句,把人给吓哭了……”送药的弟子哭丧着脸说,“宗主大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您别抓我去炼丹啊……”
江毅然头疼不已,他挥挥手,让二人退下。
他走到桌边,看向哭得抽抽搭搭,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的小姑娘,更头疼了。
极意宗是第一仙门,收弟子都要从好中选更好,每个弟子都非常努力。整个门派从上到下就没有人哄过孩子,这可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这对你身体好,喝光就不喝了。”江毅然自以为地安慰道。
虞晚晚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自己就快不哭了,结果江毅然一指这又苦又黑的药,还让她喝完,虞晚晚就又开始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坏人!呜呜呜……”她用手背擦着眼泪指控道,“易燃大坏蛋!”
昨天的那两个人给她吃好吃的,今天易燃却强迫她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坏人,这个易燃是坏人!
活了好几百年,江毅然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撒泼的感受。
虞晚晚的话说得他云里雾里,宗主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漫头黑线地说,“我是江毅然,是你的宗主,我不姓易,也不叫易燃!”
不论他说什么,虞晚晚都不理他,他说话声音越严肃她就哭的声音越大,还往他最喜欢的桌布上抹眼泪,简直就像是故意一样。
江毅然被她搞得太阳穴青筋直蹦,什么师尊名讳不能直呼之类的规矩也早就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想让这脑子缺根弦的小姑娘记住他叫什么名字,顺便把这碗药给喝了。
虞晚晚委屈巴巴地哭着,哭的他都有点心慌,生怕那位喜怒不定的仙人知道了,把他扔去炼丹。
幸好不止接仙台有结界,他们极意宗也有,而且除了大结界还有每个峰的小结界,贵为宗主生活的主峰更是密不透风,就算是仙人和化为人形的玉镯也无法悄无声息的进来。
江毅然正胡思乱想着,一个青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正是白玉。
“她怎么哭了?”白玉皱眉道。
江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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