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随阑要赠给姜瑶的礼物是象征着至高地位的凤印。
他兴致勃勃地张弄着封后大典,原本压抑的宫中如今四处张灯结彩,姜瑶遇见的每个宫人脸上都挂着充满喜气洋洋的笑容。
据闻是戚随阑命令的。他嫌宫人一个个看起来死气沉沉,影响心情。
姜瑶还据闻,朝中因为突如其来的封后争翻了天。
戚随阑虽是一个沉溺享乐的皇帝,但他后宫空无一人,曾经有过的寥寥几位嫔妃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他株连家族了。本该劝谏皇帝广纳后宫的朝廷大臣在此事上也各种装鹌鹑,并非是怕皇帝震怒,相反戚随阑态度很友善,谁提都饶有兴味地应下:善,就你家女儿吧。
哪怕女儿已经出嫁的大臣敢提,他也能:善,就你家女儿吧。
大臣连忙道于礼不合,女儿已有夫婿。戚随阑依旧笑吟吟的:杀了你女婿岂不就于礼相合。
站在大殿内的女婿闻言冷汗涔涔。
久而久之,就再没人提起充盈后宫之事。
时隔几年,大臣们没想到还能从戚随阑口中听见这事。
皇帝终于开窍主动纳后宫,却一开口就是空悬已久的后位。
登上六宫之主的还是位身份卑贱的舞姬。
姜瑶今日还听说谏官撞柱死谏,力劝皇帝收回成命。
但凡是个明君,哪怕是庸碌无为的皇帝也都会拦住谏官,但戚随阑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嘴角噙着笑意,兴味盎然地看着谏官一头撞上梁柱,鲜血喷溅在梁柱与地面,他不疾不徐地走下来,蹲到谏官面前。
谏官满头鲜血,意识模糊地看着君王朝他走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下一刻,戚随阑掐住他的脖子。
谏官大口大口地喘气,戚随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爱卿看起来如此痛苦,孤送你一程。”
他手一收紧,谏官气息安静下来,双目没了神采。
朝廷之上的声音也像被扼住了喉咙,就此安静。
*
夜色渐浓,宫殿内一盏一盏琉璃灯次第亮起。
梳妆桌前,侍女手上灵动,轻巧地替姜瑶拆着头上的簪钗。
青丝随着簪钗被抽取而丝丝垂落。
姜瑶看见镜中翻飞灵巧的手顿了一顿,随后离开她的发髻。
“小桃?”姜瑶捧住自己摇摇欲散的头发,疑声问。
一双骨节大出不少的手攀援上姜瑶的发,贴在姜瑶的双手之上。
男人声音含笑:“小桃倒叫得亲切,”他微微低头,落在她发顶一个吻:“也叫声孤的名字来听听。”
姜瑶无言。
戚随澜弯下身:“叫孤的名字。”
眼看他越贴越紧,姜瑶侧了下身:“戚随阑你别闹了,头挺重的,快叫小桃来。”
她成天顶着厚重的头饰,现在这头发才刚拆一半。
戚随阑五指作梳,轻柔地梳弄着她的发间,姜瑶头皮酥麻,他低声道:“孤替你拆发。”
而后当真揽着她头发,从容缓慢地替她一枝一枝取下簪钗。
金玉簪钗落在盘中,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戚随阑目光越来越深,着迷一般抚弄着她的头发。
姜瑶头皮更麻了,她拍开他的手,不去看他变换的神色,低头道:“我自己来。”
殿中安静了一会,戚随阑笑了下:“好,你自己来。”
他松开手,退到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姜瑶顶着他有如实质的视线,一手抬着发,一手摸索发上的簪钗。
头饰厚重,发髻繁复。
拆下一根发簪,头发便垂落一处,发丝垂到脸颊遮住视线,姜瑶只能别别头,腾不出手。渐渐地,姜瑶后抬着的手有些发酸,她动作慢下来。
戚随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在等她开口。
但姜瑶专心致志弄着头发,完全忽略了他。
在拆一枝步摇时姜瑶不慎带落了另一枝玉簪,玉簪当地一声摔到地上,她中间的头发也应声披散,散时带到别的金玉簪子,一时头上叮铃作响。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
戚随阑认命地笑了。他走上前,轻柔地别过姜瑶额边碎发。然后一言不发地梳理起她乱作一团的头发。
泛着黄的铜镜中,暴君昳丽摄人的一张脸却满是平静和温柔。
姜瑶打心底的疑惑,天下在他的股掌之间,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愿望。
但她会出现在这里,暴君就一定是有所求而不得的东西。
“陛下从小到大,可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她问。
在暴君似笑非笑满是玩味的目光下,她额上青筋一跳,解释道:“我小的时候一直是独身一人,看见别的小姑娘有糖人吃,有风筝玩,我就特别羡慕。后来我有了第一笔银子就去糖铺买了一个最简单的圆糖,轻轻沾一下唇齿间都是甜丝丝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偏过脑袋,对着戚随阑露出了第一个真诚不设防的笑容:“陛下呢,陛下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她笑起来明光熠熠,两颊有小小的梨涡。
戚随阑沉默地盯着她,眸光压抑而黑沉,眼底深处像蛰伏着猛兽,随时伺机将她吞入腹中。
姜瑶觉得不自在,正要低下头时,戚随阑的手长长地划过她披散的发间。
“好了。”戚随澜道。
姜瑶的头发光滑黑泽,簪钗尽去,乌发柔顺地披落在肩背。
他漫不经心道:“孤没有想得到的。”看见姜瑶脸蛋泄气地松了松,他低低笑了,俯下身,拂起她一缕青丝,交缠到自己的发上,耐心细致地绕成复杂的结,声线低哑惑人:“只要瑶瑶像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孤就没有想得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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