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坐拥天下,用什么不能杀人?”戚随阑道。他随手折下树枝,翻手一扔,树枝贴着一个宫女的脖颈而过,擦开一条血线,血沿着宫女的脖子蜿蜒留下,那个宫女腿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宫女们看见这场面,跪在地上颤抖个不停,迭声求饶。
戚随阑又摘了一片山茶叶,对着宫女的眉心比划:“咻,这片叶子就会嵌进你的脑袋。”
姜瑶修正道,闻言下意识皱眉。
戚随阑余光一直看着姜瑶,他偏过脑袋,笑吟吟问姜瑶:“皇后这就受不了了吗?”
姜瑶淡淡看了眼他:“既然你弄好了船,我们就去划船,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他歪了歪脑袋,好似他受了委屈一样:“皇后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可她们在你面前说孤的坏话,不该死吗?”
他眼里晦暗幽深,姜瑶愣了愣,这句不该被她咽了回去。
暴君在犯病中。
她退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该得很,你动手吧,血不要溅到我们身上,我不想划船的时候衣服脏了。”
戚随阑温柔地笑了笑:“必不弄脏皇后的衣裳。”他又转回头,眼中冷戾,对宫女道:“谁的血弄脏皇后的衣裳,孤就杀你们九族。”他甚至笑着对刚才那胆小的宫女道:“要是你的血弄脏了皇后的衣裳,你刚刚担心的父母小弟,他们都会下来陪你。”
那个小宫女已经吓得快昏过去。
戚随阑双指夹住叶子,作势欲发。
这个变、态是真的要杀了她们。
姜瑶心里反感,她伸手拦住戚随阑的手。戚随阑微眯起眼:“皇后还是厌恶,是吗?”
姜瑶摇了摇头:“陛下坐拥天下,杀人的手段那么多,我想看看陛下都有哪些杀人的花招,能不能让我做几晚上噩梦。”
说完她盯着戚随阑的动作,一副真的想观摩他杀人的手段。
戚随阑笑道:“那太多了,皇后若想看,孤可以划开她们头皮,钻开她们脑颅,让皇后扔想扔的东西下去。”
姜瑶心里恶心得想吐,面上更加平静。
戚随阑紧紧盯着姜瑶,见姜瑶面色如常,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他扔掉手上叶子:“但今天时间不多,孤还想带皇后游船,就先放她们一命。”
他亲热地牵起姜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她去划船。
到了湖边,戚随阑率先走到船头,他撑着木桨划开水面,姜瑶则坐在船身里,不太想出去和他面对面。
要是在能够选择的情况下,她对戚随阑能有多远避多远,修真界时她就绕着这位如雷贯耳的堕神走,若非梦境把他们捆在一起,姜瑶不想和戚随阑有瓜葛,和戚随阑有瓜葛的都没好下场。
戚随阑在船头找很多话和她说,她不咸不淡敷衍过去,戚随阑好似不在意,又兴致勃勃叫她:“瑶瑶,你看前面那座戏台。”
姜瑶靠在船身上,闭上眼睛:“我困了,想休息。”
船上终于安静下来。
在漫长得近乎诡异的安静里,姜瑶听见木桨落水的声音,她睁开眼,戚随阑蹲在她身边,一眨不眨盯着她。
戚随阑瞳孔漆黑,是恶骨丛生的堕神的眼,黑得像蛰伏在暗处的猛兽长大的嘴。在姜瑶看过去时,戚随阑眼里又瞬间变成满是病态的笑意,他温柔的啊了一声:“皇后在装睡啊。”
姜瑶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你说的戏台在哪?”
戚随阑让了让身。湖前树林掩映下有一处高高的戏台,角柱描金,上面设有雀替大斗,屋脊上是彩瓷宝顶,但这戏台还未完全建好,一半涂上朱红,一半还是泥色。
“就在那,孤特地为皇后建的。”戚随阑遥遥一指:“再过几日就能完工,届时孤带皇后来看戏。”
姜瑶兴致缺缺,哦了一声。
戚随阑沉默了一下:“皇后厌烦孤。”他又笑吟吟看着她:“难为皇后度日如年还不得不待在孤身边。”
姜瑶心里一凛,她觊戚随阑:“也不是很度日如年。”
顶多度日如月。
戚随阑笑了笑:“哦?”
姜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免得戚随阑越病越严重,她指着在水里飘远的桨道:“你把船桨扔了我们怎么回去?”
戚随阑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船都破了,还留着桨做什么。”
戚随阑让开,姜瑶才发现船头破了个洞,水从里面浸进来往中间流。
“你检查过,”姜瑶看着戚随阑:“你故意的。”
戚随阑的头发仰面躺在船上,黑发被风吹起,他叹息道;“是啊,孤是故意的。”
他坐起来,用力地抱住姜瑶,在她耳边呢喃:“皇后,和孤一起死吧。”
“你不用再忍受孤,孤也不用整日为你的疏远忐忑害怕,”他衔住姜瑶的耳朵:“我们永不分开。”
他掌中蓄力,狠狠往船底一拍,船板裂开无数缝,水瞬时浸透船,打湿姜瑶的裙摆。
热风大作,水面掀起层层波纹。船渐渐下沉。
姜瑶一把推开戚随阑:“你疯了?!”
戚随阑眼中隐痛,反而笑得更张扬,他声音是病态的平静:“皇后方才还说爱孤,不会不要我。”
他站到船头,往后一步就是粼粼波光的湖面,他毫不犹豫往后一躺,大声笑着,说出口的话却有让人胆寒害怕的细微哭腔:“皇后在骗孤。”
水花四起。戚随阑仰面直直没入水中。
霄稷镜从未像此刻一样慌张,他疯狂呼喊姜瑶:“快!快救陛下,他要死了!他死了汝也活不成!”
姜瑶心底痛骂戚随阑,磨了磨牙也跟着从船头跳下去。
她屏息潜进水中,立马被一具身体抱住。
戚随阑贴着她,轻轻蹭她的脸,开口想说什么,结果吐出一大串泡泡。
姜瑶钻出水面,往上扯戚随阑,戚随阑很配合,乖乖地浮出水面。
两个人头发都湿漉漉的,姜瑶没好气道:“你真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我说了不希望你有事就是不希望你有事。”
戚随阑本是重病,一番折腾,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但他眼中亮晶晶的,盛夏烈烈的光都仿佛碎在他眼中。
“孤是疯子,孤会好起来。”他把头靠在姜瑶肩上,依赖眷念地轻轻蹭她:“皇后别厌烦孤。”
戚随阑脸上潮热,湿淋淋的头发擦在姜瑶的颈间,姜瑶一阵寒立,粉颈伸直,浑身僵硬了一瞬。
戚随阑垂下眼,眼中偏执的亮光渐渐淡了,他换上从前那副含笑的模样松开姜瑶,往木船游去。
姜瑶不耐烦地问:“你又要做什么?”
戚随阑回头讨好地笑了笑,双手搭上沉了一半的木船,用手硬生生拆下船板的木头。他十指的指缝都流出血,指头磨损出红肉,恍然不觉,献宝一样推着木头游向她。
“皇后扶着它。”戚随阑讨好道,说完这句话,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抵住嘴,想抑制住咳嗽,嘴角却溢出黑血。
他脸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方才挨着他时姜瑶就感觉到他体温不正常的烫。
他还在重病之中。
姜瑶没接木板:“你自己拿着吧,免得你游到一半脱力把我们俩都害死。”
戚随阑笑起来:“这倒是正好。”
姜瑶一怔,懒得理他,头一埋往岸边游。
戚随阑笑着推着木板跟上她,在姜瑶身形渐渐慢下来时,他再次递来木板:“你需要休息一下。”
湖被宫人清理得很干净,碧绿的玉石砌成,湖水淡绿剔透,在烈日照耀下湖水温温热热,泡着也十分舒适。
姜瑶和戚随阑一起搭在木板休息了会,一同游上了岸。
游湖回来之后戚随阑病倒在床,闭门不出了很久。
姜瑶在这期间四处乱逛,听了不少墙角,听多了居然和宫人熟稔起来,从她们口中知道了一些新进发生的大事。
丞相呈上了自己含冤的证据,勾结新科贡士一案被拿出来翻查,使臣依旧留在京城,只是从皇宫里搬去了外面的别院。
又一日黄昏,那几个和姊妹们书信频繁的小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对姜瑶讲永陵侯府里世子唯一的夫人。
“几日前忽就殁了,听说是上山礼佛时脚一滑跌了下去。”
“可惜了,好不容易熬出头,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年纪轻轻就没了。”
“侯府府邸都未替她设置灵堂,据说只是潦草裹了床草席被抬到郊外,也不知道埋到了哪个地方。”
“照我说她也是活该,世子救了她,她还不要脸赖上世子,这都是报应。”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个宫女忿忿道。
众人说到这才忽然想起那个早死的夫人和她们皇后娘娘是一个舞坊出身,全都闭了嘴,悄悄看姜瑶。
姜瑶坐在铜镜前,她从镜中看见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不甚在意笑了笑:“是她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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