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捉虫)

小说:边关小厨娘 作者:团子来袭
    雪越下越大, 火塘子里的火驱走了雪夜里的寒意。

    姜言意看着坐在桌旁吃面的封朔,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腿上瞟。

    那墙有一丈半高,他没摔个缺胳膊少腿儿, 还能生龙活虎坐在这里吃东西,真是命大。

    她对人不设防的时候,脑子里想什么, 是全写在脸上的,封朔就算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他阴着脸道“你脑瓜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姜言意顺口道“想你啊。”

    此话一出,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寂静,只有火塘子里的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姜言意也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回答太过暧昧, 她咳嗽两声道“我的意思是, 我在想你身上的伤。”

    为了避免尴尬,她用火钳把埋在热灰底下的土豆翻起来, 用手捏了捏,嘀咕道“怎么还没熟”

    封朔以为她烤土豆是饿了,把面碗递给她“你吃些”

    姜言意第一反应竟然没觉得他这举动不对,一本正经道“这是长寿面,专门给寿星吃的。”

    封朔神色罕见的认真“面给你吃一半,寿命也分你一半, 没什么不好的。”

    姜言意握住火钳的手一顿, 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这家伙还真是撩人而不自知

    她一边把土豆重新埋进热灰里一边道“说什么胡话,我吃了晚膳的,现在还不饿, 长寿面就是图个吉利, 你若是吃不下了, 就放着吧。”

    怎么可能吃不下, 封朔把面汤都给喝了个干净。

    干贝熬出来的汤不仅鲜, 还有一丝淡淡的清甜,竹荪和排骨炖得软烂,口感醇香细腻。

    再来一碗他也能解决。

    姜言意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放下碗后,就把绣好的护膝拿给他“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了,只做了个护膝。”

    还有一刻钟才是子时,虽然平淡了些,但也算是帮他过了一个生辰。

    封朔接过,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绣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绣工算不得多精致,但针脚下得绵密,显然每一针都是用了心思的。

    可能是火塘子的火燃得太旺了些,也可能是刚才吃下的面汤暖着胃,封朔只觉心口也暖融融一片。

    这烂透了的人生,似乎也没有他曾经觉得的那般糟糕了。

    屋外大雪如盐如絮,屋里火光正旺,封朔看着姜言意柔美的侧脸,一向清冷的凤目中,忽而有了几分微醺。

    姜言意一抬头,就跟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想别开目光的,但视线像是被什么绞住了一般,挪不动分毫。

    封朔的唇压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的唇比她想象中柔软很多,许是之前喝过酒,唇间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蜻蜓点水般一触就分开,轻柔得好似羽毛在唇上轻轻拂过,姜言意以为结束了,谁料他的唇却再次压了下来

    这次有些粗鲁,吻得生涩而野性,也是这时,姜言意才真切意识到,他在这方面其实很强势。

    以至于她毫无反抗之力。

    秋葵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的时候,姜言意都没反应过来,封朔就已经一道掌风扇过去,掩住了厨房的门。

    秋葵是起夜,她见厨房的灯还亮着,门又是关着的,不由得疑惑唤了声“花花,你还没睡吗”

    姜言意赶紧拉着封朔躲到厨房后门外,自己再打开厨房的门道“汤还没吊好,我嫌门开着吹风冷,就把门关上了。”

    秋葵缩着脖子,两手搓着手臂瑟瑟发抖“花花你弄完了快些睡,这都子时啦,诶花花,你嘴唇怎么肿了”

    姜言意用手摸了一下有些微微刺痛的唇,“是吗,应该是我刚才尝汤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啊严不严重,要不要找药敷一敷”秋葵一脸担心。

    姜言意良心有点痛,但还是只能继续昧着良心撒谎“没事,已经不疼了。你别站外边了,着凉了怎么办”

    秋葵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去茅房的,赶紧一脸痛苦捂着肚子往茅房去。

    眼见秋葵进了茅房,姜言意让封朔从厨房里出来,翻墙回去。

    因为刚才那个意动之下的吻,二人现在都有些不自在,连对视都不曾。

    姜言意本想给封朔找个梯子,怎料他在院墙上一蹬,轻轻松松就翻上了墙头。

    姜言意生怕他又摔下去,赶紧低声提醒他“当心脚滑。”

    封朔“”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眼瞧着封朔的背影消失在墙头,姜言意才回厨房收拾,跨进房门的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这真是第一次翻她院墙

    次日姜言意睡到天光大绽才起床。

    推门就见院子里白茫茫一片,院墙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檐瓦上垂着一指来长的冰凌,水晶般剔透,瞧着倒是怪好看的。

    姜言意把鸟笼挂到厨房檐下去,搓着手哈气“这天儿可真冷。”

    鹦鹉在笼子抖着翅膀学舌“真冷真冷”

    秋葵已经在火塘子里烧好了火,还埋了几颗番薯在边上的热灰里烤着,招呼着让姜言意进去烤火。

    姜言意给鹦鹉食槽里添了水,又放了些碎米,没进屋去烤火,反而从地上捏了个蓬松的雪球。

    “秋葵”姜言意唤了一声。

    秋葵呆呆看过来,姜言意手中的雪球正巧落到她肩膀上,砸了她一身碎雪。

    秋葵愣了一会儿,憨笑起来。

    也不围在火塘子旁烤火了,跑到院子里也捏了个雪球往姜言意身上砸。

    雪冻手,但姜言意跟秋葵跑来跑去的,出了一身汗,倒也不觉得冷。西州这场雪下得极大,她们院子里的积雪都快没过小腿了。

    二人玩累了,才进屋在火塘子旁烤火,从灰堆里掏出烤红薯,一人一个捧着当朝食吃。

    烤红薯鞭剥开皮,里面的红薯肉黄橙橙的,一丝连着一丝,热气腾腾,吃进嘴里甜津津的,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腻。

    姜言意道“一会儿咱们把院子里的雪铲出去,在门口堆个雪人好了”

    秋葵一听对雪人,连连点头。

    两人加快了速度啃红薯,被烫得直抽气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言意用铁铲把院子里的干净的积雪铲到篓子里,再拎去门口。

    沿街的人家门前的雪都已经清扫干净了,街上因为行人多了,积雪被踩化后,地上已成了一片泥泞。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把手笼在袖子里,冻得弓背缩脖的。

    姜言意多弄了几篓子积雪到门外,然后跟秋葵一起滚雪球。

    路过的熟人见着了,不免调侃一句“姜掌柜童心未泯啊。”

    每次姜言意都只笑笑,算是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等郭大婶和杨岫邴绍到店里来,姜言意让郭大婶去厨房切羊肉片,今日大雪,进店吃汤锅的人必然会多些。杨岫被叫去铲院子里的雪,邴绍则被安排去接老秀才。

    今日雪这般大,城南那一代又很难拦到一辆牛车,姜言意怕老秀才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出什么意外。

    她做了个将近一人高的雪人,用核桃做了眼睛,数颗石子做成一个带笑的嘴巴,再财大气粗买了一整把冰糖葫芦插到它身上当手。

    过路的孩童瞧见雪人旁边那整整一把红艳艳的糖葫芦,馋哭的不止一个。

    因着雪人在店门口旁甚是瞩目,但凡过路的人,不免都对姜言意的店铺多看两眼,倒是跟后世穿着卡通套装在店门口做宣传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到午间,姜言意的店就开始忙碌了,虽受大雪天影响,到店里来用饭的客人不多,但要求打包到府上的还是有不少。

    羊肉锅子居多,干锅点得少些,姜言意也乐得清闲。

    她一开始的营销方案是只要点单,都会免费送一盘小菜,冬天素菜难寻,肉类又太贵,姜言意送得最多的就是豆芽和豆腐,偶尔也会送碟花糕。

    但她不擅长做糕点,店里的花糕除了蛋挞,都是在一家糕饼铺子买的,但后来来福酒楼卖起了更精致的花糕之后,她店里的花糕就只有蛋挞能得食客青睐,只不过她不送蛋挞,这就导致她的店在花糕上不占优势。

    白案这一块姜言意确实比不上人家那些做了几十年糕饼的师傅,花大价钱去买精致的糕点,她又觉得不划算。

    思来想去,姜言意觉得西式蛋糕制作成本偏低,口味松软偏甜,或许能靠着新颖得权贵们青睐。

    她试做时用自制烤箱做废了三个蛋糕,才终于成功了,第一个是温度不够,没烤好,第二个是温度过高了,蛋糕全糊了,第三个冷却后直接缩水了。

    姜言意觉得西式蛋糕在用料上其实跟传统的蒸糕差不多,只不过成型上一个用烤的,一个用蒸的。

    掌握好做蛋糕的火候和各层份用料后,姜言意接下来做的戚风蛋糕上都零星撒了些葡萄干,这样能丰富口感层次,尝到的甜味也不单一。

    做戚风蛋糕比做蛋挞省时省力多了,新品上市自然是先免费推销一波,打开了市场再进行收费制。

    让姜言意欣慰的是戚风葡萄干蛋糕作为赠品送到食客桌上后,收获了一致好评,还有食客直接要买一份,说家中老母牙口不好,吃这样蓬松酥软的点心再合适不过。

    店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外边天寒地冻,进店后却觉着暖意融融,只因着姜言意在每个桌子底下都设了炭盆子,炭盆里燃着银霜炭,烧得久,却又一点烟也没有。

    进店的食客只觉店里处处都安排得周到,用饭的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今日何时开始说评书啊”有昨日来过店里的老客忍不住嚷嚷。

    昨日没听过的食客不免问一句“说的什么书”

    “保你没听过红楼梦”

    “这是什么书来福酒楼那边的丁先生都没讲过。”

    一说起丁先生,不免有人接茬儿“听说今日来福古董羹也请了丁先生过去,瞧着可不是在跟这边打擂台”

    “吃食尚且不论,单论说书,这西州城内,还有哪个能比丁先生说得好”

    “那可不一定,我昨儿听着这店里说书的老先生口才也了得”

    食客们争论不休时,老秀才在后院喝了一口茶,也整理了一番衣领往外边店里去,他背脊挺得笔直,依然是和昨日一样,一拍醒木一开嗓,就说起了今日的评书。

    一开始店里还有说话声,很快就静了下去,一些好听评书又吃不起锅子的人,便冒着风雪蹲在店门口听。

    姜言意怕老秀才冷,让杨岫给老秀才桌子底下也放了个炭盆子。

    今日是军中休沐的日子,按理说李厨子应该会到她店里来,但眼见中午都快过了,李厨子还没来,想起李厨子腰疼的老毛病,姜言意不免有些担心。

    中午这一波都忙过了,姜言意招呼着众人吃饭时,李厨子才携着一身寒意过来。

    姜言意忙上前去迎他,“师父,往后若是再下这么大雪,您从西州大营过来不方便的话,就别过来了,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办。”

    严冬不比寻常季节,通往西州大营的那条路都少有人走。

    杨岫邴绍二人都是头一回见李厨子,因着姜言意叫他一声师父,二人对李厨子便也敬重几分。

    老秀才跟李厨子年纪相当,李厨子一看他衣着再看殿内设的长案,就猜到了他身份,眼瞧着姜言意把这店开得红红火火,他是打心里高兴,这一路过来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他道“不是路上耽搁了,是我去了老姚家中一趟。”

    姜言意端了个火盆过去给李厨子烤手“姚师傅怎么了我前几天还在铁匠铺子遇见他。”

    李厨子叹了口气道“他跟来福酒楼东家闹掰了,如今没在酒楼做事了。”

    “那老东西就是个直肠子,死脑筋早些年我就跟他说过,酒楼东家是个生意人,让他别把自己太当个人物,跟人家称兄道弟,他不听。现在人家酒楼东家弄了个御厨后人来,不需要他那两把破铲烂勺了,任人把他祖传的菜刀都给砍坏,你就说这丢不丢人”

    姜言意那天问姚厨子愿不愿意出来跟着自己干,姚厨子说这样不厚道,她本以为姚厨子还在来福酒楼做事,怎地突然就走了

    姜言意道“这事我知,当时我还为姚师傅不平,想让他过来跟我一起开店,姚师傅还说这样做的话不厚道,他何时走的,我还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李厨子道“来福酒楼自然不敢把他走了消息放出去,这么多年,来福酒楼有多少老客是被老姚的手艺给养出来的,他一走,那些老客能留得住就怪了。来福酒楼的人还有脸去劝他回去,我过去才把人骂走了。”

    他话锋一转,对姜言意道“你一贯是个心大的,做菜的方子什么的,自己还是防着些。老姚跟我说,来福酒楼的东家一直盯着你呢,你那天在铁匠铺子跟他碰巧撞上,他一回去来福酒楼东家就问他你打那铁皮盒子的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姚今日去取修补好的菜刀,还听那铁匠说有人让他再打几个那样的铁皮盒子,铁匠没肯接单。”

    姜言意虽跟姚厨子接触不多,但大概也清楚姚厨子的脾性。

    不过凡事她都不太敢托大,之前在铁匠铺子里那句话纯属试探,姚厨子转头就真跟来福酒楼闹掰了,她不知这是不是来福酒楼东家的把戏,万一对方是听他要挖人的意思,故意将计就计呢

    不过李厨子姜言意还是信得过的。

    她道“那铁皮盒子只是个热锅子的小炉子,藏着掖着也总会被人给仿了去,诚如师父您所说,只有看好方子才行。我店里新推出了干锅,但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想请姚师傅过来一起干,师父您觉得怎么样”

    李厨子摇头“老姚怕是不肯来,来福酒楼东家本就觉着他跟你店里有什么牵扯,他若前脚离开来福酒楼,后脚就来你这里,岂不是落人口实”

    正吃饭的老秀才突然摇着头感概一句“人呐,这一辈子不是被旁人给逼死的,是被自己给逼死的。活着的时候,也不是为自己活,是为旁人的口舌活的。”

    姜言意给李厨子添了副碗筷,他跟老秀才年纪相仿,又都是膝下无儿无女。

    李厨子一辈子在火头营兢兢业业,老秀才年轻时受过太过非议,而今反倒豁达些。

    两个老人喝了几两小酒,一番谈天说地,倒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李厨子席间被老秀才一番话说动,回头又劝姚厨子去。

    但姚厨子过不去心底那个坎儿,始终没肯应。

    来福酒楼一见姜言意这边铆足了劲儿挖人,也慌了,来福酒楼的管事亲自去了姚厨子家中好几次,不过姚厨子都没肯见他。

    姜言意这边来没来得及继续挥锄头,又被来福酒楼的另一波操作给惊呆了。

    来福酒楼发现他们请了西州说书说得最好的丁先生去说评书,还是没能从姜言意这里抢到客源,一番打听,才得知姜言意这边说的书,他们压根没听过。

    姜言意店里因为每日来听书的人太多了,地方又不够大,老秀才已经从之前的每天说一场,改成了每天说三场。

    场场座无虚席,进店的人又不好干坐着,往往都要点些吃食,连带着店里的锅子也卖得及好。

    来福酒楼直接派人过来听评书,听完了跑回去在自家古董羹店里转述起红楼梦。

    基本上是姜言意店里今天才说完的一章故事,明日来福古董羹店里就能听到了。

    论精彩程度,自然是姜言意这边的老秀才说得好,而且总能听到最新故事情节。

    可碍于姜言意店里食客爆满,门口也挤满了人,一些挠心挠肺听不到评书的人,就只能去来福古董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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