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被他说得报涩之余, 又有几分忐忑。
封朔早已见过楚昌平和楚老太爷,但自己可还没见过太皇太妃呢。
都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姜言意虽跟丑不沾边, 可心中还是没底,自古婆媳关系都是一大难题。
见识过安夫人和刘氏对媳妇的态度后,姜言意对婆媳关系更加恐惧了。
安少夫人性子软,但安夫人看不上她小门小户的出生;薛氏作为高门贵女, 配楚承柏绝对是低嫁了,为人处世也有分寸, 可刘氏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媳,觉得薛氏相貌平平配不上他俊俏的儿子,还老用薛氏进门没生个一儿半女打压薛氏。
楚承柏死了的小妾月娘其实也不太得刘氏喜欢, 刘氏觉得月娘样貌太妖娆, 成天只会勾着她儿子, 才耽搁了她儿子读书。
真要遇上个刘氏这样的婆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一脸纠结问封朔“太皇太妃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性情温婉知书达礼的, 还是性子爽朗快言快语的”
封朔睨着她好笑道“母妃喜欢我中意的女子。”
姜言意抡起粉拳捶他“这时候就别耍嘴皮子了。”
封朔知道她担心什么, 道“母妃性子和善, 见了你肯定会喜欢你的, 别担心。”
他看了一眼夜色, “时辰不早了, 我得回去了。”
姜言意却道“等等。”
言罢就转身往床榻处去。
封朔促狭道“你这是舍不得我走, 要邀我共榻而眠么”
姜言意瞪他一眼, 从枕头下取出自己缝了好几天才缝好的绫袜“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她的绣工比起从前是好了许多,但之前一直在忙商会募捐的事, 做衣服时间太赶了些, 就只来得及做双绫袜。
封朔眸光微亮“给我的”
姜言意晃了晃腕上惹眼的翡翠镯子, 故意道“礼尚往来嘛。”
封朔被她给逗乐了“合着这镯子,就只够换一双绫袜”
姜言意做势就要收回袜子“不要我拿给三叔。”
封朔避开她的手“送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姜言意嘟嚷道“你不是不要么”
封朔把绫袜收进袖袋里“本王何时说过不要了。”
“扣扣”
门在此时被扣了两下,紧跟着传来霍蒹葭的声音“东家,你睡了吗”
姜言意忙冲封朔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才道“刚歇下,怎么了”
霍蒹葭道“少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说,孙少爷不见了。”
楚念安不见了
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不见了。
这个时辰,薛氏定然也不敢惊动楚老夫人和刘氏,若是让刘氏知道楚念安不见了,肯定会到老夫人跟前哭闹一通,把孙子要到自己身边带。
姜言意便朝着屋外道“让她给嫂嫂带个话,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霍蒹葭应了声好,脚步声便慢慢走远了。
姜言意把防寒的斗篷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对封朔道“你趁现在出府,一会儿府上的护卫把墙根和角门都守住了,就走不了了。”
封朔突然道“楚家的护院晚上有人送酒过去”
姜言意摇头“当值的护院三叔不让他们喝酒。”
封朔道“可能楚家出了内鬼,我从后院进来时,正瞧见几个护院在廊下吃酒。”
他这么一说,姜言意虽不知带走楚念安的人目的何在,但心中不免也有些慌“他们这是支开护院,偷偷把楚念安带出府了”
封朔见她面上担忧,道“雪下得大,马车走过的地方都能瞧见车辙印,我派人去沿着车辙印找,你三叔那里有可以宵禁后城内通行的令牌,你去拿令牌等我消息。”
大雪天带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外出,只有乘马车才能掩人耳目。
姜言意点点头“孩子不见了大嫂现在肯定也着急,我先去她那边。”
封朔看着她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只不过这份不悦不是针对姜言意,而是害姜言意大雪夜也没法睡个安稳觉的人。
姜言意过去时,薛氏正在训斥带孩子的奶娘。
“你同念安在一个房间里,孩子不见了你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薛氏眉间压着薄怒。
奶娘一脸菜色道“少夫人,奴婢当真冤枉,奴婢喝了厨房送的一碗蹄花汤,一直闹肚子,等奴婢如厕回来,就发现念安少爷不见了。”
正说着她脸色又是一变,捂着肚子道“少夫人,我我这肚子”
薛氏疲惫摆摆手道“去吧。”
奶娘捂着肚子狼狈退下。
在门口撞上姜言意礼也来不及行,就匆匆离去。
薛氏坐在圈椅上,用帕子抹泪,瞧见了姜言意,才勉强稳定了情绪“阿意你来了。”
姜言意安慰薛氏“嫂嫂别着急,哪有在自个儿家中丢孩子的,多问几个下人,总能问出是谁带走了念安。”
薛氏只一味地摇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平日里千防万防,生怕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叫他们拿到错处,也就今夜守岁同你们姐妹几人打了会儿马吊,怎料一回来奶娘就说孩子不见了,我只敢找你商量,奶娘喝的那蹄花汤,就是母亲叫人送来的”
这个反转是姜言意没料到的,难怪刘氏早早地就要回房,原来是要回来部署这一切么。
她问“你的意思是念安在大伯母那里”
薛氏有些心力交瘁摇了摇头“母亲那边我还不确定,但我让人去大郎院子里看过了,他没在家中,不知是不是他带念安出府去了。”
她自嘲笑了笑“他们母子平日里想看孩子,我从来没阻拦过,今晚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没安好心,母亲怕是就等着我闹到她院子里,她好趁机把事情捅到祖母跟前去。”
孩子若在刘氏那里还好,她顶多被刘氏刺几句照料孩子不上心,大晚上的还同几个姑娘打马吊,全然把孩子抛到脑后。
若是没在刘氏那里,刘氏不仅要说她照料孩子不上心,再给她扣上个不孝的名声都有可能。
她就算说刘氏让厨房给奶娘送了有泻药的蹄花汤,只怕也没人相信,毕竟刘氏一个当祖母,作甚要对付自己孙子的奶娘。
姜言意细细一琢磨,只觉刘氏那边八成只是个幌子,她故意露出破绽等薛氏去闹,实际上孩子是被楚承柏偷偷带出府了的。
刘氏和楚承柏要想对付薛氏,只偷偷弄走孩子也没用,除非在孩子身上大做文章。
如果楚念安病了,薛氏发现孩子不见了今晚却不声张,明早楚承柏带着孩子从外边回来,说是看孩子病了才连夜带孩子去医馆,楚老夫人心疼曾孙,或许当真会怀疑薛氏有没有悉心照料曾孙。
刘氏可以趁机提出由她带孙子,再添油加醋一番说薛氏平日对孩子不好,夺了薛氏执掌中馈的权利都有可能。
相反,就算薛氏今晚去刘氏院子里闹了,弄得整个楚家鸡飞狗跳,明早楚承柏再带着孩子“看病”归来,楚老夫人只会对薛氏更加失望。
姜言意当即道“嫂嫂,咱们连夜出府去把念安接回来。”
薛氏茫然道“咱们去哪儿接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咱们也出不了府啊”
她自责道“我今夜就不该去打马吊。”
姜言意安慰她“嫂嫂别这般想,哪有被贼偷了,还怨自己招贼的。三叔那里有宵禁后城内通行的令牌,我去拿。”
薛氏揩了揩眼泪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一道往楚昌平院子里去,经过水榭时,忽然听到一道清润的嗓音“大半夜的你们不睡去哪儿”
姜言意举起灯笼往水榭那边看了看,才发现黑黢黢的水榭里坐了一人。
“二哥”姜言意走近几步后看清人才叫他。
楚承茂一人待在水榭里,他脚下是一堆燃尽后的纸灰,似来这里处理什么信件的。
薛氏对着楚承茂福身一拜,红着眼道“小叔,大郎连夜带着念安出府去了。”
楚承茂被薛氏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晕了“大哥大晚上的带着念安出府作甚”
薛氏不好开口,姜言意便替她说了“大伯母让厨房给念安的奶娘送了一碗蹄花汤去,结果汤里被下了泻药,奶娘闹肚子时,念安被大哥偷偷抱走,大嫂跟我们打完马吊回去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楚承茂和薛氏都被一同俘虏过,那时他就见识过楚承柏对薛氏和小妾的态度。刘氏又是个溺爱儿子的,一面觉得薛氏容貌一般配不上她儿子,一面又因为薛氏进门几年膝下无所出更加不待见薛氏。
他们大半夜整这一出,楚承茂最先想到的也是可能想对付薛氏。
他看着姜言意和薛氏道“你们这是要出去找念安。”
姜言意和薛氏都点了点头。
楚承茂一脚把燃烧后的纸张碾成灰烬,道“我同你们去。”
大晚上,两个女眷出门他也不放心。
姜言意求之不得,楚承茂身手不错,有他在,万一遇上危险也是多了一份保障。
而且楚承柏若真是想用孩子来对付薛氏,楚承茂在场,也算是个证人。
楚昌平的书房楚承茂的可以随意进出的,他轻易就拿到了通行令牌。
姜言意想到封朔说的会派人去查楚承柏的行踪,借口回房换件厚实些的斗篷,果然在她房里的桌子上看到了封朔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顺康坊”三个字。
顺康坊是条有名的花街,楚承柏不愿给薛氏好脸色,成日里花天酒地,倒是时常去那地方厮混。
楚承茂亲自驾车,临行前他问“去哪儿找人”
姜言意顺口道“到大哥常去的地方去吧。”
薛氏便道“他常去顺康坊。”
她这话时一点也不见哀怨或凄苦,显然是根本不在意楚承柏进出这些地方,倒是楚承茂眉头狠狠皱了皱。
楚家的男人几乎都不纳妾,楚承柏是唯一一人,其中少不得刘氏的推波助澜,她以薛氏没生个一儿半女做由头,便是楚老夫人怨她坏了家风,刘氏一句为了给楚家添丁,老夫人便也说不得她什么。
马车很快抵达顺康坊。
大年三十,夜不归宿的人还是少,顺康坊今夜的生意不怎么好,门口的灯笼都只亮了一盏。
楚承茂跳下马车道“我进去问,你们在马车里等着。”
这是为了她们的名节着想。
薛氏担心孩子有什么好歹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道“多谢小叔好意,我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楚承茂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阻拦。
姜言意和薛氏都用手帕做了面巾,跟着楚承茂下车。
薛氏的丫鬟先下去,然后伸手扶薛氏。霍蒹葭瞧见了,也有样学样来扶姜言意,弄得姜言意哭笑不得。
霍蒹葭把姜言意扶下马车后,才又从马车坐榻底下取出她那把绑着布条的大刀,姜言意都不知她是何时把刀放马车上去的。
薛氏瞧见这一幕,愣了愣,问姜言意“阿意,这是”
姜言意忙对霍蒹葭道“蒹葭,今晚不砍人。”
“噢。”霍蒹葭这才把大刀塞回了马车里,只不过神情看起来颇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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