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这次没有念多久,最多天完全黑下来,两个多时辰罢了,因为他察觉到俩人紧黏在一起的背部有一丝松动。
神念第一时间往小天地里探,虽然还是失败了,小天地并没有开启,不过和小姑娘的羁绊已然逐渐消失,可以走了。
微微偏头看去,小姑娘还陷在无我无真的境界中,一点知觉都没有。
所谓无我无真便是完全沉浸在其中,抛却外界的一切,专心致志,如此修炼的才快,一般情况下修士杂念太多,很难进入这种状态,但她……
不知道是先天之体起的作用,还是心灵过于干净单纯,所以基本上每次打坐都会闯入那种玄之又玄的冥想世界。
天道追在屁股后面喂饭的人,果然不一样。
云浮停□□内真元的运转,操控着结界朝下飘去,顺着小姑娘来时的气息,一路送她到地面上。
那处温泉的旁边,她的同伴还在里头活动,给那些枉死的人挖坑埋坟。
因为人数太多,他们一直挖了两天,看着还要挖一段时间的样子,足够她醒来去找他们,不会错过。
迟疑了片刻,在她身上打上印记。
突然和她背靠背黏在一起,定是有原因的,再加上先天之体……
云浮秀眉微微拧了拧,还是没想好如何安置她,正好他要去调查一下天气异常的原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吧。
云浮伸出手,雪还没停,没一开始那么大,也不小,点点雪花落下,堆积在他手心。
他眉头蹙得更紧,还是一股子邪夕的气息,很浓很浓。
绝对不是偶然,他要确定一下是不是邪夕使了什么手段又从他手中逃脱,亦或是他的同伴。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绝对不会和凤玩,所以邪夕的同伴八成也是个混球。
云浮收了结界,‘砰’的一声,原本立在结界里的瓶子倒了下来,从手帕里滚出,和瓶子一起的还有一颗枣。
瓶子和枣自然都是背后小姑娘放的,一直都在脚边,他中途去了结界,但是那小姑娘屁股下还有两个蒲团,所以只去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依旧罩着,托瓶子和枣只是碰巧,没叫瓶子和枣掉落。
瓶子是他的,里头仅剩下一颗辟谷丹,他没打算要,那个枣……
他眯起眼,将那枣拿在手里,果然,一股子熟悉的气息……
*
宝妤睡的很香,隐约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的眼睛仿佛能透过自己的皮肉看向体内,一股股的气顺着血管不断奔走,有流水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她宛如置身仙境,浑身上下一阵舒坦。
然而没得劲多久背后突然一空,闪了她一下,脑袋磕着,把她惊醒了。
宝妤揉了揉后脑勺,勉强睁开眼去看,入目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月亮褪下,清晨的雾气弥漫,已然有了大亮的趋势。
她打个哈欠,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披风瞬间滑落,宝妤暂时没管,手撑在地上,感觉触觉不对,摸了摸,才晓得底下尽是石头和沙子,还有些落叶。
难怪这么难受呢。
等会儿,好像哪里不太对?
宝妤猛地一惊,浑身睡意瞬间没了,回头瞅去。
果然,仙人不见了。
去哪了?
走了吗?
什么时候走的?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睡的这么死吗?
宝妤挠了挠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平时不这样的,尤其嫂嫂没有摸摸她的脑袋给她梳头,她可以几天不睡觉,但是碰上仙人完全乱了。
仙人一念那个经她便情不自禁睡了过去,而且顿顿很香,连梦都少做。
奶奶说在陌生人面前睡觉很危险,会被偷钱或者对她做些不利的事,她都抛在脑后了。
宝妤不禁有些沮丧,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发现自己现下活蹦乱跳,没有一点毛病,看来仙人不是奶奶口中的坏人,她睡着了也没有对她做甚么。
宝妤放心了些,捡起地上的披风刚要去找宝弈,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地上被帕子包起来露出一角的瓶子,是仙人的。
仙人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如何,没有拿走。
宝妤矮下身子连同帕子一起捞在手里,打开帕子发现里头只有小玉瓶,她的枣不见了。
掉到哪里去了?
宝妤四处去找,厚厚的一层树叶里,泥巴里都扒拉了一遍,没有瞧见,不死心,又检查了一遍帕子,还是没有,心中不禁开始嘀咕,‘难道被仙人吃掉了?’
那仙人可真是腼腆啊,比她脸皮还薄,别人给她甚么东西,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吃,一般都等回了家,瞧不见那人了才吃。
仙人肯定也是不好意思当她的面食用,所以打算带回去没人的时候享用。
宝妤心情突然大好,仙人帮了她不少,她能帮到仙人,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宝妤仰着嘴角将玉瓶子重新用手帕包起来,准备先放着,如果下次遇到仙人,就把玉瓶子还回去,里面应该还有一颗‘糖豆’。
她拨开塞子看了看,果然还在,仙人可真是粗心呀,枣子都拿了居然忘记了这个。
还有他的披风,那披风大了很多,宝妤披上试了试,拖了很长的地,一走地面上的树杈和叶子尽数挂在上头。
看来仙人比她高了很多很多。
瓶子忘了也就罢了,这么大的披风也能忘,就仙人这记性被她奶奶知道了肯定要扒了裤子狠揍。
就像揍她一样。
她就没少挨揍,奶奶说做错了就要老老实实认罚,然后等着挨揍。
仙人一身的毛病,要是跟她一个奶奶肯定挨打挨的比她还多。
宝妤将手里的玉瓶子再度包好,塞进怀里,那披风不晓得该怎么办?
太大了披着不合适,抱着也很重。
“要是小一点就好了。”
身上披风突然光芒一闪,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许多。
???
宝妤眨眨眼,总觉得似乎有甚么打开了。
“再小一点?”
那披风登时再度往小缩了缩,一开始拖地,后来盖住脚面,现下在脚踝处。
宝妤望着小了许多已经正合适的披风,只觉得过于神奇,要是宝弈知道了还不惊讶死?
说起宝弈,她想起来,消失了两天,不晓得宝弈有没有伤心难过哭鼻子?
*
峡谷的深处,温泉里头,宝弈正和大家坐在一起想办法。
这两日他们已经把大多数前辈的尸体埋下,还剩下小部分,白日一天都在劳累,夜间没有继续,围着篝火歇息的同时,也是为了讨论那凉亭之下的事。
两天前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发现了很多从前消失和最近消失的同村人尸身,悲伤之余便是安排后事,这么多全部带回去不现实,只好就地掩埋。
等他日人手够了再回来迁坟。
挖坑埋人的时候意外在那凉亭之下发现很多破旧的衣裳,和一些断裂的武器,有剑,匕首,还些琴啊,纱巾之类女子用的。
三儿说这些都是仙人们的,那魔头将仙人们擒拿之后会从他们身上掏出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便摧毁掉。
毁掉的武器和各种各样的玩意儿都在那凉亭之下,即便已经坏了,有些也隐隐发着光,一看便不是凡物。
他们便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本来想去拿,结果刚一靠近,便忽地冒出一阵光,险些将那去拿的人手臂削掉。
后来丢了个石头过去,石头瞬间一分为二。
那堆破烂里似乎有什么尚未毁掉的武器存在。
那可是仙人的东西啊,得到的话搞不好能和仙人结个善缘,即便不行,拿去卖掉还能少了钱?
总之大家都眼馋的看着,就是没办法弄到手,不敢靠近,试想一下石头都切开了,脑壳和骨头肯定不如石头硬。
有心想要也要有命拿。
商量着商量着突然有人问,“宝弈,宝妤消失一天了,真的不找她?”
昨天晚上他们干着干着突然留神到宝妤不见了,但是宝弈说不用找,估计在哪猫着呢。
宝弈今天还是摇头,“用不着。”
这样讲似乎没有说服力,他又加了一句,“别看她小,力气比我们任何人都大,便是咱们全部死光了,她也会活的好好的。”
宝妤认路,又是山中精怪所化,莫名其妙走失,也没有动静,估计是看到熟悉的地方,心里起了怀念?
一向如此,有时候一只蝴蝶都能吸引去她的注意力,然后盯半天。
一开始还会找,次数多了就当没看见,反正她自个儿绝对不会有事,去找的人就不一定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去,这么多人反而不好找了,万一找到发现她一个人在玩水亦或是别的,其他人要骂死他俩。
他语气笃定,“她一定会回来的。”
突然消失一天,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是大家身为普通人都好好的,为甚么独她一个不见?
他还是觉得是宝妤自己走的,就是碰上老虎甚么的,多少挣扎一下,大家能不知道吗?
“她答应过奶奶,会给我养老,便一定会做到,我没死,她不敢出事。”
后一句与其说是说服别人,不如说是说服他自己。
宝妤和常人不同,妖不会撒谎,也没有欺骗,妖答应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即便再难也是,所以只要宝妤没死,一定会回来。
宝弈思绪纷飞,突然想起了几年前。
那时他才将将十六,本该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却被债务压的直不起腰。
爷爷一死一了百了,留下一笔子烂账,家里时不时便会有来要账的人,没有钱便要将他拉去卖掉。
几个大汉压着他,他连跑都跑不了,那些人说要去了他的根,把他送去皇宫里当太监,瞧着脸白还能赚笔子钱。
家里只有他和奶奶还有宝妤,奶奶年纪大,他尚且拦不住,更何况奶奶,他一下便被摁倒带走,奶奶除了哭甚么都做不了。
宝妤也完全不懂,那时的她只会歪着脑袋看着,然后天真无邪的问奶奶,‘今天为什么不做饭?’
奶奶说没胃口,她也只会‘哦’,然后便坐在一边,抱着碗等奶奶。
奶奶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很有可能是山间的精怪所化,几乎抱着最后的希望跟她说,哥哥不见了,被坏人抓走了,希望她能把哥哥带回来。
宝妤呆愣愣的,连答应都不晓得,奶奶突然便觉得自己失心疯,居然会对一个孩子提这样的要求,她放弃了,失望之余去找别人筹钱,回来发现宝妤不见了。
她到处去找去问,才晓得宝妤一路走,一路打听‘哥哥去哪了?’有人好心的告诉她被赌场抓走了,叫她不要掺合她也不听,又问赌场在哪?
这个没告诉她,她换了个人继续问,一直问到为止,再然后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宝弈只记得他在地牢里看到宝妤的时候宝妤浑身是血。
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她还抱着碗,碗里头浸了许多血,一双瞳子空洞无神,像村口奶奶缝的布娃娃。
身后是一群吓到腿软的人,就围着她,站在不远处,但没人敢上前,叫她笨拙的扯开了链子,将他救出来,交给奶奶之后才‘砰’的一声倒下。
临睡前说‘把他带回来了。’
妖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除非她死了,但他觉得,妖既然是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
所以宝妤肯定会没事,就像往常一样,闹别扭了去一边坐坐,吹完风乖乖的回来。
有点怀疑是不是没给她梳头她闹小脾气?
宝弈刚想完,忽而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宝妤每次走路都慢吞吞的,不急不躁,仿佛没什么能让她慌乱一般,她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慌乱,所以他一听那脚步的节奏,便晓得是她。
果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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