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说媒

    江珏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用肚子估摸了一下,大致是是用完早膳就能把午膳端上来的时辰了。

    命人拉开挡光的帘子,让太阳透过纸窗照进来,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江珏姿态安详地又躺了一阵,直到可离来说澹台大人已经在花厅等候多时了。

    平日懒散惯了,突然要应付人,江珏还有些不乐意。

    “你急他做什么?”

    可离左顾右盼了见其余婢子们都离得远,才跪在江珏的床边贴上她耳朵提醒道:“公主,您昨日是澹台大人送回来的,还吐了人家一身,这都没计较,把人晾着不大好吧。”

    “怎么?心疼他了。”江珏睁了眼故意问她,装出难过的样子道:“不心疼你主子我昨日又是醉酒又是熬夜,去心疼他个自找的。女大不中留,你看上他了?”

    可离被逗得哭笑不得,“奴婢当然心疼您了,不然怎么舍命陪您演他呢?奴婢又怎么敢对澹台大人有非分之想呢?”她又压低了些声音,吐吐舌头道:“还不是怕被他吓死。”

    江珏听着也好笑,虽听说了澹台迟都干过些什么让人提醒吊胆的事,但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老老实实挨欺负的样子,八成这表象忍得也辛苦,只是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伸手捏捏可离的脸,“说来听听,他怎么吓你了?公主我好帮你吓回去。”

    把脸从江珏手里救回来,可离才蹙着眉委屈道:“奴婢还以为他昨天会抬手把奴婢劈了呢,来赔他那身衣裳呢。您不也从话本上听说了吗,澹台大人在淮地一人独闯敌营还能全身而退的事儿。”

    “话本上的事哪能真信啊。”江珏被傻丫头彻底逗醒了,时辰也真的不早了,便叫婢子们进来伺候穿衣,顺便让可离去邀请澹台迟共用早膳。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江珏一样起这么晚还能吃。

    可离提醒她,“澹台大人已经用过早膳了,这是来向您辞行的。”

    “那就说本宫请澹台大人午膳,还要向他赔罪,让他不要不识抬举。”

    听着有些不靠谱,但婢子还是尽量委婉地转述了江珏的意思,这他回倒是应下了。

    随着府上的下人,澹台迟进了用餐的厢房,抬头就见江珏穿了身明艳的红,大抵是醉宿伤了神,散了骨头一样倚着窗,一手指间夹着把绣扇将脸半遮半掩,窗外是红梅白雪。

    “公主。”

    “大人昨夜休息得还好?若是下人偷懒,还请大人千万别惯着他们。”

    见他来了,江珏这才支起身子,不紧不慢地抬扇子让他免礼坐下,让亲自起身给他看茶。她说着,“昨日对大人多有得罪,昭宓给大人赔不是了。”

    江栖被她突然地殷勤吓到了,“不敢不敢,是昨日下官办事不利,放贼人惊扰了公主兴致。”

    “大人乃国之栋梁,为公办事,何来惊扰一说。”江珏坦然一笑,摆足了气度。又听她道:“先前之事,昭宓还尚未谢过大人。”

    听到她自称,江栖心头突突跳了两下,硬着头皮问:“不知公主所言何事?”

    江珏造作地叹了口气。

    不清楚又发生了些什么,但江栖非常自觉地追问了一句。

    听了他问,江珏似乎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事,未启唇就红了眼眶似要垂泪。左右见状急忙拿了帕子上前,还有小丫头瞪了江栖一眼让他气起到公主了。

    不待江栖再次追问,江珏就又叹了一句,“本宫命苦。”

    江栖懂了,当她这是要来秋后算账了。

    非常套路地说了一通皇帝和太后如何对她好,她自己又如何如何的话,最后江栖还是狠了心,面上做出为难状,“公主莫不是还在为了淮王世子一事怪罪下官……”

    “大人怎会这么想?”江珏面露惊诧,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宽慰他道:“为臣子本就当以国事为重,不论私情,澹台大人不必为此事挂怀。再者说,江栖蒙骗本宫与陛下,狼子野心、死有余辜,若非澹台大人明察秋毫向圣上交了罪证,本宫还被那小人蒙骗在鼓里,是本宫该谢澹台大人救本宫于水火之中。”

    江珏说的大义凛然,但江栖听着心堵……

    好在江珏没在这事儿上继续为难他,遣退了左右关上房门只留下可离。

    “实不相瞒,本宫有两件事要找大人商议。一为雍王之事,本宫知道大理寺审查皇室宗亲,此事牵涉科举舞弊,本该秉公执法递交罪证,按陛下这些年对宗亲的处置手段,虽不至于伤其性命身家,但雍王的亲王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江栖被这话题转得一愣,但也接上了嘴,“公主是希望下官能压下雍王的罪证?”

    他早有预料江珏会为了这事找他。说起来压下罪证从来不难,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往大理寺和刑部塞人了,大不了一场火灾销毁一下,用送几个上去顶罪。

    堵住证人的嘴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所谓证人江珉不知道他们交代到了哪一步,但江栖清楚,除了罪魁祸首之外的,不过是帮迂腐酸儒被人套了话,老雍王得罪的人又多了些,一朝出事谁都能说出几句罪行。

    “不是,”江珏摇头,她缓缓道来:“老雍王为人耿直,从先帝在时便出任太师一职,若这般压下定会成了老人家的心结,只望大人能押后审议,时日拖久一些,再让陛下小惩大诫便是。雍王对本宫和陛下有师恩,算是我,欠大人一个人情。”

    江珏说着竟是对着他欠了欠身。

    “公主言重了。”

    江珏说得笼统,但江栖已经明白了,只要拖得够久,等江珉做出些成绩出来堵住了连查的嘴,朝里那股浑水摸鱼的呼声下来,江珩才好下令说是无心之过,从轻处理。

    话虽如此,就江栖看来江珏还是仁慈了些,“公主可想知道若是魏太后会如何处理?”

    她当然知道。

    “母后会把那些反复蹦跶、泼脏水、让她不顺心的人揪出来下狠手查办。”

    既然江珏知道还是坚持前法,那江栖也不做劝,话点到即止。

    “咳,还有另一件事。”江珏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揪着帕子,做出了扭捏的姿态。

    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漫上江栖的心头,但到了这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声公主请讲。

    “本宫先前与大人相交便知大人才学出众、谈吐不凡,昨日又见大人追捕那贼人的身姿潇洒,这般才貌出众还深得圣心,可知以后前途无量……”

    江栖被她夸得头皮发麻,但面上做出谦逊的姿态,在他扛不住前,江珏的话终于到了头——

    “本宫有一妹妹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了,和懿虽不是母后所出但和本宫关系一向不错,陛下也不忍心和懿远嫁出京,便想在京官里头给她寻一门亲事。本宫思来想去还是大人只有最合适,和懿她又私下和本宫说过她早已心许了大人,但女孩子皮薄不敢开口,正好本宫借机做了这个好事。澹台大人意下如何?”

    江珏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各自的母妃和母后在先帝的后宫里不对付久了,先帝驾崩后反倒彼此看顺眼了些,和懿长公主与江珏江珩姊弟关系只能算不坏。和懿在冬至前染了风寒,这才一直未露面。

    让她留在帝京是她母妃的主意,怕唯一的女儿远嫁,也怕夫家和江珏的一样不省心,江珩也就顺势准了。

    至于和懿倾慕澹台迟这事儿,是魏太后给江珏提了一句,话里话外是不看好这事儿。江珏问缘由,魏太后只说和懿性子软,恐怕看不住这男人。江珏深以为然。

    江栖听完反倒内心没了什么波动,故意冷下了脸,起身僵硬推辞说:“下官恕难从命,下官亡妻虽一载有余但夫妻一场,至今不忍辜负,还望公主莫强人所难。和懿长公主另择佳婿为好,为了下官不值得。”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江珏努力压下嘴角和欢快挥小扇的手,紧逼道:“可澹台大人已近而立之年,府上也无主持内事之人,再者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令尊令堂若在天有灵也会——”

    江栖打断了江珏的瞎扯,严肃道:“既然公主再三逼问,实不相瞒,三年前城门处公主帮下官解围之时,下官便已倾心公主。昔日本欲先立业后向陛下求娶公主,谁料公主竟先远嫁他人,从此不得见。下官心如刀割一夜辗转,终只得向人称家乡的亡妻已死,愿从此为公主守身如玉。或许是老天有眼,下官斗胆请公主成全。”

    “啊这……”江珏听得目瞪口呆,卡壳一瞬后怒然拍案而起,“放肆,本宫怎能夺本宫妹妹的心头好呢?”

    “我鳏你寡人尽皆知,如何不能?”江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江珏面露为难,思量了一会儿像是有些心动,一拍手拿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大人明日便收拾了搬来本宫府上如何,本宫这就入宫去请陛下的圣旨,免得夜长梦多。”

    也是被她吓到了,江栖不由疑心是不是被瞧出了什么端倪。若遵从本心他是想答应,但勉强冷静了一下还是含糊推脱道:“来年开春,下官南下剿灭余孽,待得胜归来之日定不负公主的美意。”

    看着他落荒而逃,愣了一阵后,江珏在趴在桌上浑身颤得不行。

    可离急忙过去一看,江珏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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