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君遇刺, 东宫人心惶惶,苏璃也忐忑不安。
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脆弱的韩湘君,在她印象中, 他是无所不能的,是狂傲霸气的, 可会儿,他如同婴孩般虚弱的躺在床榻上, 连喝水都得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
刚才她也听罗青说了, 今天太子出宫办事, 本来行踪隐秘,却不知被谁人透露了出去,在城外四十里地遇埋伏,暗卫们奋死拼搏才将他护送回来,可此次埋伏高手如云, 韩湘君左胸中了一箭, 只差一毫便击中要害。也亏得他真龙护体, 能化险为夷。
但太医说, 他虽扛过了险情,若想彻底恢复,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至少这半个月之内,他都得在床榻上好生躺着了。
因此, 苏璃也得在崇华殿住上半个月,她赶紧让人回东篱殿收拾衣物, 自己也顾不得歇息, 衣不解带的在一旁仔细照看。喂粥、喝水, 擦身子, 偶尔也帮忙换药,对于他胸口上的伤口,她根本就不敢看,每次换药,白布上就是一滩血迹,红得晃眼。
感受他昏迷中嘶嘶的抽疼,心里莫名的也跟着疼起来,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连止痛药都没有,听说拔箭的时候,他硬生生的忍出一头大汗。那种煎熬,她都不敢想象。
东宫之外想必形势严峻,只有崇华殿,一片安宁。苏璃忙碌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后,才终于得以歇息一小会儿。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她住在崇华殿侧殿里间,也没点烛火,室内昏暗。借着从殿外照进来的稀疏烛火,她摸床起身,穿过大殿进了内室后,却看见兰英正躬身在床榻边替韩湘君解衣裳,上半身已是裸露一片,她似乎还想继续解开裤子。
看到这画面,不知为何,她心下很是不悦,于是赶紧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巾帕,“我来吧,你出去。”
兰英却并没有给她,“苏良媛,奴婢照顾殿下多年,比您更是趁手细致,您金枝玉叶惯了,这等粗活恐怕做不习惯。”
“习不习惯是我的事,”她一把夺过来,“出去”
或许是因看不惯兰英,又或许是不想这个男卧病在床时被婢女趁人之危,总之,她既然看见了,便不想让她得逞。兰英这个婢女,仗着贴身伺候多年,便如此行事,她心里那点龌龊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等兰英走后,她拿起巾帕为他擦起来,这个男人许是昏睡中也疼得厉害,没过一会就要出一身冷汗,得时常帮他擦洗。平时她只擦上半身,下半身她倒是没想过,可这会儿都差不多解开了,想了想,还是照顾得彻底些吧。于是帮他裤子退到膝盖处,拿巾帕拧干温水,细细擦拭起来。
有些地方难以令人忽视,她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理会,只专注的手下的活儿,然而,没过一会儿,余光瞥见怪物苏醒了。
啊这
她都惊呆了,这也可以不是还昏迷着吗
等了半晌也不见消,这让她尴尬不已,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想了想,吃都吃过无数回了,那干脆擦吧。
她拿巾帕又拧了些温水,用手扶着仔细擦了一遍。等擦好后,一抬头唬了大跳,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瞧着她。
“我那个”
她支支吾吾,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但还没等她解释完,那男人又突然闭上眼睛,继续昏睡过去。
等了片刻,确定他没有再醒来,她才赶紧给他穿上衣裳。
真是的,搞得好像她趁人之危似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如太医所说,当天夜里,韩湘君发起热来,苏璃靠在床边,半点也不敢阖眼,时不时要去探一探他的额头,见发热得厉害,立马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大半夜的,殿内人仰马翻,婢女们端着铜盆,站在一旁,苏璃拧着湿巾帕不停的给她擦拭降温,太医们在侧殿熬药,总之,折腾了许久,温度才渐渐降了下去
等众人忙完,也已经是下半月快丑时了,苏璃累得眼皮子耷拉,也懒得回侧殿去睡了,帮他掖好被褥后,就趴在床沿上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话,她半眯起眼朝床榻上的男人看去,只见他眉头紧蹙,额上热汗淋漓,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皇兄,别怪我,求你别怪我是母后逼我的,是她逼我至此。”
如此反复说了一会儿,又突然痛苦的低吟起来,似乎挣扎着要找什么,苏璃赶紧压住他的手,免得他把伤口给弄裂开了。然而却被他反手抱住,就这么牢牢抱了片刻,他的情绪才渐渐平静,呼吸渐渐均匀。
可苏璃却彻底清醒了,久久无法入睡。
若是没猜错,他口中的皇兄应该是皇后自己的儿子,大皇子韩湘濯。原书中提到韩湘君弑兄,十四岁杀了自己的兄长夺得储君之位。原本只是书中一句简单的话,可此时想来,令她很是震惊。
十四岁这个年纪,放在现代也就是个初中生罢了,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竟然这么狠心杀人。而且依他这副痛苦的模样看来,想必他与韩湘濯关系不错,也不知道王皇后逼了他什么,让他痛下杀手。
在这座森严的皇宫,藏污纳垢,人人披着一张,关系复杂,看似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实际上却是最冷酷无情,每个人,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情感。
苏璃忍不住打了阵摆子,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她这样半匍匐在他身上十分难受,因为不敢触碰到他伤口,自己努力半支撑着身体,久了胳膊很酸。但她试着挣了一会儿也没挣开,便轻轻的往右侧挪了些,自己侧躺在一旁。
烛火透过帷幔照进床榻,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着这个男人,面部轮廓如刀削般精致,五官俊美,本该一副翩翩公子如玉的模样,可因为他那双深邃阴狠的眸子,令他显得整个人犀利起来,让人敬而远之。
这个男人,按理说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却能容忍她放肆到现在,私心里,她是感谢的,然而,仅此而已,其他的不作多想,也不敢想。
夜越来越深,她眼皮子也越来越重,诸多心思愁绪也渐渐的被朦胧意识所代替,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她是被动作惊醒的,迷糊之中睁开眼,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男人如何了然而却触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韩湘君不知何时已醒来,正看着她,似乎还带着些小心翼翼。
两人对视了片刻,他说道“动一下,孤胳膊酸了。”
苏璃这才发现一整夜都压着他胳膊睡着了。
此时,陌生的寝殿,陌生的床榻,昏暗的晨光,气氛有些怪异,暧昧中又带着些尴尬。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羞赧,自己不是主动睡他怀中的,当然,昨晚具体什么情况,他肯定不记得了,自己若是硬要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但不解释的话,男人此刻的眼神他眼底带着些狭促的笑,明显误会了什么。
她赶紧起身,强自淡定的整理衣裳下床,随后才问道“殿下现在好点了吗想不想喝水”
他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完全不受身上的伤势影响,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答非所问,“你一直在照顾孤”
“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担心孤”
“嗯。”算是吧。
他低低笑了起来,声音略微沙哑,苍白的脸上因着他这一笑,稍稍添了些活力。
“殿下要喝水吗”她又问。
“好。”
苏璃走到殿门口吩咐外头的人沏热茶进来,又要了些热粥,随后才转身回到床榻边。男人继续看着她,让她莫名其妙。
“殿下看什么”
“孤喜欢你这个模样,”他含笑道“细致周到关心孤的样子。”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是什么意思,想必是以为她之所以关心,是因为爱极了他
他要这么想随便好了,他是病人,跟病人计较什么。
婢女端茶进来后,她接过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他此时还不能坐起身,因此,吃饭喝水都得这么喂。
她喂得有耐心,他喝得也有耐心,眼底一直是浅浅的笑。
苏璃不喜他这副得意的模样,于是,手下便敷衍了些,勺子微微一偏,茶水没进他嘴里,却是沿着他嘴角流向脸颊,令他显得有些狼狈。
他也清楚她是故意的,瞪着眼朝她威胁道“你胆子肥了等孤好起来定不饶你。”
苏璃不怕,淡定的从一旁扯过一张巾帕,反正也不知道是擦什么的,扯过来就朝他脸上招呼。他皱眉别开脸,面带惊慌,焦急的斥责她,“苏璃你放肆。”
她莫名其妙,“殿下,我给你擦脸上的水,怎么就放肆了”
他问,“你这巾帕是擦什么的”
“擦什么的”她看了眼铜盆里杂七杂八放着若干条巾帕,都是昨晚给他降温用的,哦,好像还帮他擦过身子。可是这有什么的,都是干净的呢,擦个脸而已。
她继续凑过去,往他脸上招呼,却被他挥手拂开,气急败坏的看着她,“你这个女人,竟敢用擦下身的巾子给孤擦脸,胆子不小。”
苏璃诧异,他怎么知道这条巾帕是擦下身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提示道“上头绣了株兰草。”
她懵愣的翻了两遍,终于在巾帕的边角看到一株不大不小的兰草,也就几片长长的叶子,不知道为什么要绣在这样隐晦的地方,不仔细看都没发觉。心下也暗暗惊奇这个男人真是好眼力,昨晚在那种情况下,他都能观察入微。
等等
他昨晚都已经昏迷成那样了竟然还记得巾帕上的兰草,那他是不是也
她拿巾帕的手骤然顿住,面色也尴尬起来,耳朵发烫。这么讲来,那他是不是也记得她帮他擦那里了
这时,男人幽幽的说道“想起来了趁孤昏迷,竟然”
没等他说完,苏璃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韩湘君不可思议,竟然有人敢堵他的嘴巴,于是凶狠的瞪着她。
苏璃装死,顶着他看似凶狠实则玩味打趣的目光,硬生生撑了片刻,假装没那回事,但没撑住片刻,自己脸颊就开始发烫起来,索性赶紧起身。
“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她落荒而逃。
直到站在门口呼吸晨间清凉的空气,才渐渐心绪平缓下来。与之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很是奇怪,为什么要脸红尴尬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以前,她大概连眼皮子都不会翻一下,厚着脸皮跟没事人一样。
但今天为什么会这样
她站在高大的廊柱下,看着东方一抹冉冉升起的绯红,拍了拍脸颊,心下觉得不可思议,这会儿竟然连进去殿内的勇气都没有,怕他继续笑话她,更怕看到他那双含着情意的眸子。
她沿着回廊缓缓走着,伸长胳膊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昨晚睡的姿势不好,觉得脖颈有些酸疼。
没过一会儿,殿内出来个婢女喊她,“苏良媛,殿下让您进去侍膳。”
“好。”
她点头,走到门口又深深呼吸了两遍,才入殿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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