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对比结果,铜像血液中提取的基因样本支持与曾悦儿的生物性父子关系。
案子正式纳入刑事调查,搜查令下来,一队驱车前往原野娱乐的旧工作室取证。
“明明一辆车足够坐四个人,硬要开两辆,为了报销油费?”江创新坐后座,形单只影,不禁觉得奇怪。
林知律开车不说话。苗颐坐副驾驶,自觉有责任教导新人,“老规矩,组里面的人不能坐同一辆车,怕出事一锅端全死了,一个盖棺铺旗的兄弟都没有。”
江创新毛骨悚然,“呸呸呸,太触霉头了吧。”
“是啊。”苗颐手指勾勾,让他凑过来。
江创新照做,脑袋挨了一记暴栗。
“摸摸木头,百无禁忌。”苗颐笑着说,“南无阿弥陀佛。”
“……”
林知律忍俊,然后开口问道:“你们觉得这世上有神吗?”
苗颐愣了一下,“为啥忽然问这种形而上的问题,律哥,你看破红尘了?”
“不对,”江创新摸下巴,推测起来,“律哥肯定是撞鬼了。”
车子停在交通灯前,“差不多。”林知律思绪掠过前天夜晚,“碰上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
江创新:“赶紧做场法事!不然那鬼就跟着你不走了,我家那片有个特别厉害的灵巫,我去问问?”
苗颐制止:“别瞎搞。当警察雇人驱鬼,说出去丢人。”
“最近工作太累看错了吧。”苗颐从背包里拿出汤壶,放到林知律脚边,“我妈给你煮的枸杞叶水,说是清肝火。”前天夜里林知律打人的事传遍警局,身为下属没啥立场说话,只能希望上司别再出事了。
“替我谢谢阿姨。”车子转弯,拐进小路。
工作室被原野捐赠做成聋哑学校,当初放置铜像的仓库变成室内运动场,他们抵达时,法证科已经在那儿搜证了。
法证组组长蒋在月经过,林知律上前交接工作:“怎么样?”
蒋在月摇摇头,“时间加上动工翻新,你们能找到有用证据的可能微乎其微,下午我安排人做荧光检测,如果血迹反应的面积足够大,就进一步增加谋杀的可能性。不过对你们查案,未必有多大帮助。”
的确,尸体找不到,无法确认致命伤和凶器,在边角处徘徊,疑团还在。
那位“神之第六感”在的话……
林知律忽然想起一事,叫住蒋在月:“你认识凌余吗?”
蒋在月脚步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他跟这个案子有点关联。”
“我跟他差不多同期入行,算是师兄妹,不很熟。”
不知怎么地,林知律觉得她眉宇间有些警惕,“哦,他失踪一个多月了,你知道吗?”
听见这话,蒋在月清丽的脸庞浮起疑惑,随即古怪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清楚。”转身走了。
林知律立在原地,盯着离去的背影,眸光凝起淡淡的思疑。
组长办公室。
“你以为自己是小混混,不高兴就给请来调查的人扇巴掌?原野通过律师投诉了,随时能让你饭碗不保,这巴掌值得吗?”调查组组长刘卓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恨铁不成钢。“告诉我,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知律背手立正,以沉默回应。要如何解释?或许他真的有病,每次回过神来,拳头已经挥出,他无法控制自己。
说出来,谁都会觉得是借口。
又不说话了,嘴角紧抿下巴紧绷,明明他动的手,骂他像冤枉了他似的。刘卓叹口气,“我宁愿你扇的我,事情还好解决。”
林知律知道刘卓当自己是子侄般关心,每一次出事最难以面对的就是他失望的目光。
“趁原野还在警局,低声下气也好挨打也罢,让他把投诉撤了,不然你就等着解雇信吧。”
我会想办法的,那是他本来想跟刘卓说的话。
然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林知律不自觉地掏出警察证件,拍桌子上。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
门打开,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遍整个调查组办公室,四方八面向他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看他又干了什么,林知律咬牙。
他的工位上电话响了。
接过,电话传来伸懒腰的声音,“哎呀,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林知律挂电话。
再响,不接。杨清水锲而不舍地打,他索性把话筒挂起来。
“喂,稍等。”苗颐转头,“律哥,找你的。”
“……”
勉为其难接过转线电话,“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被一个富婆保释了。”崔珊珊派人接他时,杨清水也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过来接受她的好意。“回到家想起欠你一个郑重的道歉,不说怎么都睡不着,就打给你了。”
现在是大中午,睡了?刚要问,听见杨清水富有磁性且诚恳的声音,“对不起,为了一切问题,只要你认为是我的过失,我都向你道歉,并承担所有责任。”
“……”林知律顿了顿,“说完了吗?“
“当面谈才能显示诚意,如果林警官赏面请我吃顿饭,就更好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我请你?”
杨清水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语气却毫无羞愧:“理应我请,不过最近手头紧,要不然你先付钱,我分期偿还?”
每当碰上此人,林知律都有种想生气,拳头却打在棉花上的无语感。“不用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没别的就先这样吧。”
“哎!”杨清水叫住他,“正经事还没说。听说原野不肯承认杀人,也不透露尸体所在?”
“这是警方的事。”
“没错,不过作为良好市民的我想提供线索,警方不会拒绝吧。”不给林知律拒绝的机会,杨清水告诉他,威胁原野逼他坦白的办法。
下午,原野再次从拘留室被请上笔录室。
进门前,林知律被叫住,转头,是他的上司刘卓。
“有把握吗?”刘卓上前,面色微沉。
“尽力。”
忽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刘卓瞪他,说:“下回再敢拍我桌上,别想拿回去了。”是他的警察证件。
林知律点头,转身进门。
看见他,原野阴晴不定的脸上浮起阴戾的笑,“是你啊。”
“警官。”他把脸凑过去,“要不再打两下?”
林知律放下笔录簿坐下,不露痕迹地深呼吸,他要控制另一个自己别在这个时候冲出来闹事。
“还有一天,调查再没有进展,你就可以被保释回去了。”他问,“打算回家?”
原野看着他,“不,有条狗咬了我,回去首先找人打断他的腿。警官,一个瘸腿的失业警察,以后可以做什么呢?”
“不知道,有人会请他当保安吧。”
林知律从笔录簿抽出一张裁剪过的报纸,“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生计。这里面的警察退休当了古董店保安,居然碰上了抢劫犯,古董店洗劫一空不说,他下腹也中了一枪,下半辈子都要靠人工尿袋过活,真倒霉不是吗?”
原野冷冷扫过报纸,放大的黑白照片只拍到两个戴黑色头罩的人影,极为模糊,说是谁都可以。
“你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郑板桥的字画,我查过,就是当年的赃物。原先生日理万机,不小心分辨藏品来源很正常,料想不会明知道是赃物也到处展示。”
原野:“你想威胁我?”
“先别急,我还没说到精彩的地方。”林知律又抽出一张速写,放桌子上,“劫匪忘了这个警察虽然又穷又老,他毕竟曾经是警察,中枪的一瞬间他记住了那人的模样,还有——”
“右臂五厘米的刀疤。”
原野瞳孔骤缩,抽手要躲,可来不及了。林知律俯身抓住他的手,卷起衣袖,看见了和供词中一模一样的,可怖的长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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